项海的呼吸正扑在脖子上,邢岳觉得很痒,想歪过头蹭一蹭,又不好意思乱动。 一路盯着那颗痣到了二楼,在邢岳转头的时候视线错了位。项海发现在邢岳浓黑的短发中间,有那么一根特别扎眼,就在他耳后的位置。 “邢哥!”他一下子勒住了邢岳的脖子。 “嗯?”邢岳被勒得停下脚步,侧过脸看他。 “你,你有一根白头发!”项海的语气很强烈,就像忽然发现邢岳把头发全剃光了。 “哦,是么。”邢岳给吓了一跳,还以为怎么了。一根白头发而已,没啥大不了的。别说他了,连张晓伟都有白头发了。 “那你帮我拔了。” “哎,算了,别拔。”他才说完又反悔了,“人家说拔一根会长十根。留着吧,这可是时光的馈赠。”说完他笑了起来。 项海没说话,却更收紧了手臂。 “哎,你松点劲儿,想勒死我啊!” 于是项海就松了松,把脸贴到邢岳的背上。 他很后悔,昨晚不该揪着邢岳说话,没完没了的,一直聊到凌晨三四点。 昨天在医院,无所事事的他几乎睡了一个白天,结果到了晚上就特别有精神。他让邢岳给他讲分局的事,讲缉毒大队的事,讲他们刑侦的事,还讲他是怎么孤身一人把那五个人摁住的....... 邢岳就一直陪着他聊着,有问必答。却从没问过他一个问题。 他觉得邢岳的这根白头发就是被自己折腾出来的。自己在医院的这几天,他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邢哥,”他抬起头,看着邢岳的侧脸,“我帮你把那根白头发拔了吧。” 邢岳又站住,“那长出十根怎么办?” “那我就继续拔。长多少拔多少。” “操,你对我可真下得去手。”邢岳把头转了转,“那你就拔吧。” 于是项海把周围的黑发拨开,小心地挑出那根白发,两个指尖捏住,用力一揪。 “嘶!”邢岳脖子缩了一下,“还挺疼。” “给我看看。”他怀疑项海直接拽了一撮下来。 项海摊开手掌。他凑近了才看清,一根很短的头发贴在他掌心,从头白到尾。 “还真是。”邢岳也有些感概,岁月不饶人啊... 他“呼”地吹了口气,那根来自时光的馈赠就化作一阵风,飞了。 “哎!”项海急忙伸手去抓,结果抓了个空,“别扔啊,我还要留着呢!” “留着干啥,下崽儿啊。”邢岳继续背着他上楼。 “这可是你第一根白头发,多有意义啊。怎么能说扔就扔了呢。”项海后悔自己的手慢了一拍。 邢岳很夸张地哼了一声,“一根白毛你当宝贝儿似的留着,我亲你的时候,你咋不珍惜着点儿?那还是我的初吻呢,都被你糟蹋了。” “操!”项海的脸唰地红了,“邢哥你小点声!这楼里可还有人呢!” 邢岳的大嗓门在自带拢音效果的走廊里回荡着。 到了三楼,邢岳把他放在门口,嗓门依然很大,“你糟蹋完我又不认账,还捂着嘴不让我说,你可真是个渣...” 项海赶紧开门,把他推了进去。 这时候邢岳的手机响了。他一边关门,一边接起电话。 “喂,啥事儿?” “我今天请假了。” “啧,我怎么就不能请假呢?”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扶着项海,把他扶到沙发上坐好。 “啊,问了。”他朝项海瞥了一眼,“乐意着呢。” 又听了一会儿,“那当然好了,”再次瞥着项海,“那就赶紧的吧!” “嗯,行。” “啧,行了,挂了!” 他不耐烦地挂断电话,嘴撇成弧形,“是你周哥,惦记着你呢!直跟我打听,就怕你不愿意去当他小弟。” “嗤,你们俩还真是绝配,”邢岳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隔空互相拍马屁!” “哦不对,不是隔空,是隔着我!”他的两条长腿叠在一起,脚尖晃荡着。 刚才在电话里,周勋表示既然项海愿意过来,就要抓紧操办调动的事,同时还要替他和王战青一起,申请个人二等功。 啧啧。 项海往他跟前挪了挪,揽过他的肩膀,认真地说,“他是周队,不是我周哥。” “我就你一个哥,别人谁都不行。” 说完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下,“我也不渣,一定对你负责!” ---- 作者有话要说: 《论如何正确地拍领导马屁》
第六十二章 邢岳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会有要“被人负责”的这一天。 项海的脸近在咫尺,手还搭在自己肩上,嘴里说着既土又撩的情话...如果这也算情话。 要不是他一脸的认真,邢岳几乎就要把这当成某种仪式的开场白。 电视剧里都是怎么演的来着? 孤男寡女,暧昧的气氛,恰到好处的时机,刚好容得下两人的沙发... “时机”这个虚无缥缈的玩意真是叫人又爱又恨。 破案讲究时机,抓捕嫌疑人讲究时机,买房买股票也讲究时机。 时机把握得好,你就是如鱼得水的锦鲤。反之,就是四脚朝天的王八,再想原地翻身可就难了。 邢岳觉得自己现在就背着重重的壳,两只脚着地,另外两只朝天。 是顺势推倒,进而走上人生巅峰,还是会错了意,从此被钉在老色胚的耻辱上,关键就在于对眼前这个“时机”的把握和判断。 不过这么多年的警察也不是白当的。在四目交错的一瞬间,他就明白是自己想多了。 项海的目光很纯粹,满满的责任感,没有自己期待的这啥和那啥。 邢岳忽然预感到自己这个恋爱可能会谈得很艰难。 他现在倒是越来越能体谅方乔了。那人可能真的不是色,只是一把年纪,却被撩而不自知的人撩拨了。 邢岳已经愣了有一会儿,项海不知道他在想啥,也没敢动。 是不是自己说要对他负责什么的,太突然,时机不对?或者这话对他来说太沉重,有压力了? 可总不能勾着他的下巴说,“别指望我对你负责”吧。 这时,邢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拽了拽裤子,朝门口走,“我去,咳,把车里的东西拿上来。” “哦,那我订个外卖。”项海拿出手机,“邢哥,你想吃啥?” “我都行。”邢岳也没回头,直接出了门。 等他把东西一趟一趟都捣腾进屋里,就看见项海胳膊上搭着衣服和裤子正一瘸一拐地朝洗手间走。 “你干嘛?”邢岳走过去想扶他。 “洗个澡,”说着他揪起衣领,朝里面闻了闻,“我觉得我都馊了。 邢岳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再忍两天吧,腿还没好呢。” “没事儿,其实外面就擦破点皮。”他拉开洗手间的门,“哎对了,邢哥,我电话搁桌上了,要是外卖送过来,你就帮我接一下。” 说完他进了洗手间。门在身后关上,“喀”的一声落了锁。 邢岳搓了搓手,然后莫名其妙地踮着脚,凑到洗手间门外,大声问,“那你,能站得住么?摔了怎么办?” 等了一会儿,里面才传出项海的声音,“邢哥,你不会,又打算扶着我吧!” “操。”邢岳低低地骂了一声,跟着又放大了嗓门,“别不要脸了。” 里面项海笑了起来。又过了几分钟,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邢岳只好回到餐桌边坐下。可怎么坐都觉得不舒服,又站起来拽了拽裤子。 或许是条件反射,稀里哗啦的水声让他涌起尿意。可厕所被占着,这又叫他尿意更急。 裤子更不舒服了。操,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烦躁地点上一支烟,可转悠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能盛烟灰的东西,只好去了厨房,把烟灰弹进水池里,再打开龙头冲走。 这时,餐桌上项海的电话响了,他急忙跑回去看,发现来电人是“吕叔”。 他拿着电话凑到洗手间门外,敲了敲,“小海,老所长给你打电话了。” 里面的水声停了,“啊?” “老所长的电话!”邢岳提高了声音。 “哦,帮我接一下吧,估计是问我出院了没。” “能行么?” “没事儿,接吧。”说完水声又响了起来。 于是邢岳就把电话接了起来。 他告诉老所长和刘阿姨,项海没啥事,现在人已经到家了,叫他们放心。 电话挂断,返回了锁屏界面,屏幕还亮着,桌面竟然是项海自己的照片。 “这人,还挺自恋。”邢岳笑了起来。 总算找到了个能分散些精力的事儿,他拿着手机又回到厨房的水池边。 照片里的项海穿着一身警服,警帽端在手里,站得笔直,朝气蓬勃的脸上挂着笑。 这应该不是最近的照片,因为照片里的人剃着寸头,看上去很精神,也很稚嫩,比现在的项海更年轻。还是个孩子的模样。 邢岳吸着烟,看着屏幕,很快,屏幕黑了。 用手指碰了碰,年轻的项海又跳进他眼里。 他推测这应该是项海警校刚刚毕业时照的,带着愿望即将实现的骄傲,笑得很开心。 那个时候,他顶多也就二十岁吧。 多好的年纪,多可爱的男朋友。眉眼丝毫没变,笑容也没变。 邢岳弹了弹烟灰,吐出一团烟雾。 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在干啥呢?好像在念大二? 十八岁考上大学,然后退学,十九岁又重新考,二十岁念大二...没错。 他勾起手指,在那张年轻的面孔上轻轻刮了刮,二十岁的项海依旧冲着他笑。 这笑容他怎么也看不够。 他把屏幕按灭,继续抽着烟。 项海应该是很喜欢当警察的,但一定也很想上大学。不用老所长说,在他和项海还不算熟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只是那时候还不知道原因。那时的项海不过是一个才见了两次面,就热心肠地来帮自己搬家的小警察。 这世界还真是离奇。离奇得残酷。 邢岳忍不住在想,如果项海的爸妈没染上毒品,他大概会在那个富足的家庭里,被宠爱着长大吧。弹琴,画画,学外语,练芭蕾? 然后按部就班地上初中,上高中,考大学...现在大学毕业了,也许在读研究生,也许出国了,也许已经找了份不错的工作。 可无论如何,也不会遇见自己。 如果这是道选择题,该怎么选? 真他妈残酷。 不过,倒也不难。 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不认识项海。让他在爸妈的疼爱下,无忧无虑地过没有自己的日子。 可惜,现实早已替所有人做了另一种选择,谁也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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