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过手机,准备叫个最快的外卖,可视线还是先被微信图标上的一串红色数字吸引了过去。 来来,看看,看自己消失的这一天里,这个神奇的世界都发生了些啥? 一个被置顶的,名叫“急事打电话别微信”的群里: -@邢岳邢哥,局里组织给缉毒那边的王战青捐款,问咱这边啥时候能统计出来。 -邢队今天歇了。 -哦。 -王战青咋了? -说是前昨天被一伙人劫了,腿给打坏了。 -操! -妈的! -谁去食堂? -我。 -+1 -+1 -@张晓伟 你不去啊? -不去! 王战青...邢岳想了想。这人他知道,四十出头,人高马大的,挺受周勋器重。 不同于在出警时受伤,私底下警察被劫又被打,这可不个是小事。 不过这样的事也不是头一回,要说比刑警更招黑的估计也就是缉毒警了。遭遇的无一例外,全是亡命徒。 -邢队你没事吧?明天还来局里不? -邢警官你好,小店今天又新到了两款向日葵,非常漂亮哦!新品上市还有限时优惠哦!有空的话一定过来看看哦!? -老邢,在不? -老邢,在不? -老邢,你他妈再装死我给你拉黑! -邢岳,你就是个狗! -邢岳啊,你那个同事受伤好点了没有?上回拿的饭人家爱吃不?你们还想吃啥告诉阿姨,阿姨给你们准备。 -邢哥!你给我出的那都啥主意啊!我完了,这辈子都找不到对象了!邢哥,你得对我负责! ...... 邢岳按了按脑门。 一直翻到了最后,也没见有项海给他发过消息。这叫他略感失望。 不过再一想,也没啥。毕竟也没到那种每天都聊微信,还要报平安的程度。既然人家不给发,自己就给人家发呗。 -项海,你手好点了么?换药了么? 很快,消息就回了过来。 -邢哥,你终于醒了? 嗯??邢岳稍微坐直了些身子,什么情况? -你咋知道?你又偷窥我? -......啥叫又? -我刚才从楼下路过,看你家亮灯了。 -你今天上班了? -是啊,才到家。 -手好点了么?换药了么? -好多了。药也换了。 -俩手都坏了,你咋换的? -到医院找昨天那小护士帮我换的。 这时候项海正端着杯水,靠在厨房的水池边悠悠地喝着。看着突然就安静下来的手机屏幕,预感到今日份快乐又要来了。 啧,自己是不是太坏了,总这么欺负他,好么? 等了好一会儿,手机提示音才又响起来。 -人护士都挺忙的,能自己解决的问题就别总麻烦人家,医疗资源本来就紧张。 项海刚喝下的一口水差点儿没喷出来。哈哈,太快乐了! -我也这么想的,可人家非要帮忙不可,整的我也挺为难的。 那边没再回消息,而是直接把电话拨了过来。 “你有啥好为难的?你不去医院人家还能来你家拽你去啊?现在医疗资源多紧张你知道不?就是被你们这帮无病呻吟的玩意儿给占用了。你少去给人添乱,就是对医疗事业最大的支持,知道不?” 杯子里的水晃得厉害,差点儿洒在地上。项海急忙把杯子放到桌上。 “...你他妈是不是在那乐呢?” “没,没有啊。我这不,听你上课呢么。” 电话那头的人自己倒是乐上了,“那你领会了没有啊?” “领会了。不过邢哥,我这俩手都坏了,自己也没法弄啊。” “要不,你帮个忙?” “......” 电话那边忽然沉默起来,跟着就是拒绝,“不帮。不会。” 项海有些意外,没想到邢岳会拒绝得如此干脆,还以为他会挺乐意帮忙的呢。 “那个,邢哥,你吃饭了么?”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你打算怎么吃?” “叫外卖。你呢?” “又吃外卖啊?” “不然呢?你手又不能用了。哼,还说包饺子呢,也不知道二零几几年能吃上那一口。” ...... 这人,看样子是真睡醒了,脑子又清醒过来了。 “我手坏了,不还有你的么?” “我,不会。” “不会不能学啊?”不会还有理了? “......” “你过来我这吧邢哥,我教教你。顺便把我晚饭也解决一下。” “行。” 邢岳扔下手机就去了洗手间。洗洗脸,刷刷牙,发现镜子里自己的头发有点儿乱。用手呼噜呼噜...唉,就这样吧。 不过,去人家,这算做客吧,不好空着手。可拿点儿啥呢? 邢岳转悠了半天,最后打开了冰箱。 - “哎,邢哥,来就来呗,还带啥东西呢?” 项海打开门,见邢岳手里还拎了个袋子,不是透明的,看不出里面装了啥。 “好东西,给你补补,这不光荣负伤了么。” 项海好奇地接过来,撑开袋子朝里面看。 “......西瓜?” “啊。”看着他的表情,邢岳的嘴角扬起笑意。 “这不会是,之前我给你那个吧?” “是啊。”邢岳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不是,邢哥,你咋好意思呢?”项海也绷不住了。 “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切的!”邢岳理直气壮地笑了起来。 “行,我服了。”项海把西瓜搁进冰箱。 邢岳把鞋脱了,准备换上拖鞋。忽然发现昨天鞋架上的两双拖鞋没了,换成了一双新的,看上去尺码挺合脚。 他也不多话,美滋滋地就穿上了。大小正合适。 “邢哥,”项海把西瓜放好,转回头打量着他,“你今天看起来,特年轻。” 他今天穿了件挺宽松的运动裤,出门前随手拽了件T恤,深蓝加浅灰色的宽条纹,又穿了双帆布鞋。因为平时见他几乎都是穿着衬衫,因此项海觉得他现在看起来就像个大学生。 “啥意思?”可邢岳立刻就敏感了。他觉得在项海面前,无可挽回的高龄就是他最大的痛点。 “你嫌我老呗?” “邢哥,你讲不讲理啊。”项海无奈地笑起来。夸他也不行? 他发现邢岳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亮得很,一看就是睡饱了,充满了斗志。 “你一个穿夕阳红旅行团纪念款大背心的人,”邢岳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那充满了时代感的天涯海角,“还好意思嫌我老呢?” “嗯,我错了。”项海认输。这人好胜心可真强,嘴上一点儿不肯吃亏。 “原谅你。”邢岳这才进了屋,“打算教我点啥技能?” 他晃悠到餐桌跟前,看到了安放在小铁皮桶里的向日葵,被打理得比在花店里更好看了。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应该是挺喜欢的吧。 还没等项海答话,好一串不甘寂寞的咕噜声,趁着这个空挡就钻了出来。声音还挺大,想装作听不见都不行。 “咳,”邢岳努力保持镇定,同时拼命收紧了小腹,“说啊,吃啥?” “哦,要不咱就吃...” 咕噜噜噜... “那个,咳,你...” 咕噜噜噜噜... “我就是...” 咕... “.......” 咕噜... “操!”邢岳终于被逼疯了,一直收着的气也松下来,两手抱着肚子,“就吃泡面吧!” “行,你说吃啥就吃啥。”项海答应着,觉得这事挺好笑,可偏偏又笑不出来。 他拿了两包泡面出来,“够么?” “够。再加两个鸡蛋吧。” 项海就又从冰箱里拿出三个鸡蛋,“我加一个就行。” “吃这么少?”邢岳不满地打量着他,“难怪你这么瘦。” “瞧你那小身板儿吧,要不然那天怎么会...”话说到一半,后半句被生生吞了,掉进空荡荡的肚子里。 项海抬起眼看着他。邢岳撇开目光,“锅呢?” 项海就把煮面的锅递给他。邢岳接过来,去水池边打开水龙头。 接了半锅水,他把锅放在炉灶上,却没点火。依旧背着身,低头看着锅里还没平静下来的水面。 “项海,”他叫了他一声。 “嗯?”他看着他的背影。 “你见过跳楼摔死的人么?” 项海被他这话吓了一跳,同时心里莫名地一缩。 听不见他回答,邢岳就继续自说自话,“我见过,还不少呢。有不认识的,也有认识的。有当场就死了的,也有,被送进医院,躺了几天,浑身缠着绷带,插满了管子,连着各种仪器,人事不省地撑着,可最后还是死了的。” “真挺惨的。”他似乎笑了一声,接着又深吸了口气,低下头把火点着。 “我跟你说这些呢,主要是想提醒你,谁的命都是命,警察也一样。该拼命的时候咱就得拼命,可毕竟命只有一条,你自己掂量着点儿。如果明摆着搭上自己的命也挽不回,就放手。留着自己的命还能继续发光发热,做更有意义的事。” “还是那句话,任何时候,别冲动,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警察,不是受害人。这世上过得惨的人多了去了,可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可以去帮,但不能替他们去活。” “另外,”火苗舔着锅底,水的温度在攀升,发出了些声响,开始不断有小气泡冒出来,“你的命是你的,可也不单是你的。不要忘了。” 说完他又把火拧大了一些。锅里的水“嗡嗡”地响得更厉害了。 项海站在他身后怔怔地听着。 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现在他终于明白那天邢岳为什么躲着他,不愿看他了。 因为他害怕了。 其实当时冲过去抓住那绳子,也就是一瞬间的反应。至于说是因为承诺了李莫,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也不知道,也说不清,更来不及想。 虽说当时挺危险,可他对自己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并没像邢岳说的那样忘我。 只是这一幕落在别人眼里,大概感受就不一样了吧。 别人...忽然觉得这个词儿有些扎眼。 别人是别人,邢岳是邢岳。或许邢岳不是别人。否则他也不会那么害怕。 “面呢?”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起了大气泡,邢岳回过头,又伸过手来。 项海把两包面递过去。 邢岳拆开包装,一边把面饼朝水里倒,一边问,“你喜欢吃溏心儿的鸡蛋么?” “喜欢。” “那你今天有福了。”邢岳把火调小了一些,又把调料也撒进锅里,“我煮面最厉害的地方在哪儿你知道么?就是我煮的鸡蛋个个都是溏心儿的,而且都不带破的,也不会粘锅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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