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跟谁比。” “跟我呗。” “我知道你有多少钱?” “我...没啥存款,”孔杰谨慎地盯着他,“就一套房子。” “哦。”邢岳表情平淡,“我没房子,就两百多万存款。” “两百...”孔杰瞬间瞪大了眼睛,又赶紧把音量调低,“多万!” “好家伙...”他在心里默默数着2后面的0,“老弟,那你咋不买房呢?倒腾房子多赚......” 邢岳忽然“啪”地把书一合,站起身,抱着那三本书,换了个位置。 这次孔杰倒是没跟过去,就那么远远地望着那个价值两百多万的男人,脑子里不知在琢磨什么。 就这样度过了一天的时间,赶在图书馆关门前,邢岳借了一本书,带走了。 晚上看完新闻联播,邢岳就靠在床头翻着借来的那本书。 孔杰果然又凑了过来,“老弟,看啥呢?” 邢岳抖开封面。 孔杰就抻着脖子看,“东江法制月刊?” 《东江法制月刊》是隶属于省司法厅的一份期刊,内容以宣传省内法制活动,普及法律知识,以及报道一些重特大案件的侦破和审理过程为主。每月一期,邢岳手里拿的是2018年的合刊。 这也是他提前让徐枫准备的道具之一。 孔杰莫名地感觉脖子根发凉,心说这人到底是做过律师的,没事就喜欢研究这些玩意儿,竟然还在这种地方看。 其实他并不关心那上面都讲了啥,不过还是顺口问了一句,“有啥新闻吗?” “有啊。”邢岳微皱着眉,看得很认真,“我记得刚来那天,你不是还跟我打听东江的大案子么。” 孔杰转了转眼珠,感觉邢岳的话有些意味不明,“啥大案子?那上面写了?” 邢岳就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8月22日,随着法庭结束对最后一名嫌疑人的审判,东江特大制贩毒团伙案正式宣布告破。自2017年9月3日立案,到2018年1月1日主犯赵郎在缉捕过程中被当场击毙,在历时四个月的时间里,东江缉毒战线的干警经过大量夜以继日、艰苦卓绝的调查工作,成功端掉了盘踞东江十余年,以赵郎为首的特大制贩毒团伙。” “现场缴获冰|毒677.169公斤,麻|古82.04公斤,海|洛|因12.08公斤,液体麻|黄|碱0.92吨,以及毒|资1800余万元。另外,现场还收缴了94式手|枪11支,子弹300余发,作案车辆12辆。” “赵郎及其团伙成员的落网,不但标志着东江缉毒工作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更极大地震慑了东江及其周边的吸贩毒人员,从而有效遏制了毒品在全省各地区的蔓延......” 孔杰早就听傻了,脸都白了,汗珠子一颗接一颗,顺着鬓角滚落在衣服上。 邢岳看着他,“还听不?” 孔杰讷讷地摇了摇头,像个生锈的机器人。 邢岳就打了个哈欠,把书直接塞到他手里,“有兴趣就拿过去自己慢慢看,我都看完了。” 孔杰想看,又不想看,更不敢看,可不容他做选择,书已经捧在了手里。 他感觉浑身冰凉,只有掌心是滚烫的,就像捧着新鲜出炉的死亡判决书。 他艰难地翻到邢岳刚刚读的那一页,又把那一长段文字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发现邢岳连一个数字都没读错。 他合上书,干巴巴地吞咽了一下,“这,这可真吓人啊。” “可不是么。”邢岳悠闲地把胳膊枕在脑后,观察着,也同时应对着。 “不是说...那个赵郎后台很硬吗,咋,咋还没罩住呢?” “倒了呗。”邢岳晃着脚尖,欣赏着孔杰眼里的惶恐。 “啊,也是...那么多毒|品,他也,太猖狂了。”孔杰边说着,边无意识地把手里的书打开又合上,再次打开又再次合上。 “还有那么多钱,那么多枪...”说到这,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哎老弟,你说,他那些枪是哪来的?” “嗯?你问我啊?” 邢岳的语气略显夸张,孔杰一个激灵,赶紧抬头,发现对方带着调侃的神色,这才也磕磕巴巴地“啊”了一声。 “我哪知道。”邢岳一耸肩,“肯定是买的呗,总不能是他自己造的。”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买的。”孔杰还刨根问底起来。 “怎么着?你有兴趣?”邢岳歪着头,认真地打量着他。 “没有没有没有!”孔杰连忙摆手,“我,我买那玩意干啥,再说,我,我哪有钱呢。” “也是。”邢岳点了点头,“十多支枪,几百发子弹,少说也值一套三室两厅。” “那肯定了。”或许是由于紧张过度,孔杰想都没想就接了这么一句。 可说完他马上就后悔了,险些捂住嘴,赶紧去观察邢岳的表情。 邢岳只是笑了笑,“你挺懂啊。” “我,我那是瞎猜的。”孔杰也扯起嘴角,笑容干瘪得像皲裂的面具。 “不过,赵郎都死了,那些枪他究竟从哪弄的,肯定也查不出来了吧。”随后他又紧盯着邢岳,目光中一半期待一半自我麻醉。 “嗤,你想啥呢?”邢岳把他的幻想彻底击碎,“还是那句话,你当警察是吃干饭的?想查,什么查不出来?就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孔杰紧抿住嘴唇,再不敢多露出一个字。 “而且像这种制式的□□,十有八九是从境外走私进来的。除非赵郎亲自从国外往回带,否则只要追根溯源,捋着这根链条,抓住一个就能咬出另一个,迟早都能把卖他枪那人找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邢岳难得笑呵呵的,就像在聊一部悬疑电影的大结局。 孔杰此时连敷衍的心情都没了,紧攥着那本书,一声不响地从邢岳身边离开了。 - 过年的时候,罗美华来到明州。 她给邢岳带来几套新的内衣,一些吃的,还带了他需要的几本书。 “前几天我去看过项海了,他挺好的。”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聊天,“就是抱怨你好久都不给他写信了。” “没啥好写的,净瞎耽误功夫,有那时间他不如多背几个单词。”邢岳的口气就像个老父亲。 自打几个月前,邢岳就告诉项海,叫他别再写信过来了,写了自己也不会回。 快要考试的人了,一分钟恨不能当两分钟用,就别花心思在漫画创作上了。况且每次来信,项海都拐弯抹角地打听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去。他给不出答案,又不想总是让项海失望。 “他复习得挺好的,也挺用心的,没浪费时间。”这话明显是项海拜托罗美华说的。 “他那个专业排名靠前的几个学校分数都特别高,想去好学校,只是‘挺好’可不够用。” 项海打算读心理学专业这个事,邢岳还是在给罗美华打电话的时候得知的。 严格地说,这也算满足了他恢复电动通讯方式的需求,只不过还需要转发,做不到即时。 对于项海的这个决定他并不意外,而且表示全力支持。 不过说全力也不确切,眼下能做的也不过是口头支持一下罢了。 见邢岳如此严厉,罗美华就不再替项海说话了。 “妈,以后你也别来了,这么老远,怪折腾的。” 罗美华看上去状态还不错,人比他离开时精神了许多,也基本恢复了优雅,只是眼角的皱纹比生病前明显深了不少。 邢岳也知道她这人多少有点儿精神洁癖,所以没必要为了看他一眼,特意来这种地方受罪。 “我没关系的。”罗美华表现得挺平静,只是默默叹了口气,“邢岳,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东江那边?” “...不知道。”一说起这个邢岳就很烦躁,在脑袋上狠狠抓了几下。 罗美华赶紧岔开话题,“对了,你说的那个地方我去看过了,就在工大北校区旁边,几栋写字楼已经封顶了。” “不过,以后你去那里上班,继续住华鑫园就太远了。” “没事儿,到时候找到合适的地方再搬呗。”邢岳随意应付着这个话题。 “星河雅苑二期开盘了。一期我就觉得不错,二期规划得更好了,离你将来的单位也近。我打算给你和项海买一套。下次我把户型图带来,你选一选。” “......” WHAT? 突然受宠,邢岳若惊。 “其实,之前卖了你住的那套房子,我也不是为了钱。”罗美华的声音低下去,垂着眼,左手摩挲着右手的手背,“那时候我刚刚知道自己得病,心里不痛快,就特别钻牛角尖。” “后来我也很后悔,不该卖那房子的,更不该那样把你撵走。” “对不起,妈妈...跟你道歉。” “......” 邢岳在突然泛滥的宠爱里溺水,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于是他赶紧扑腾了两下。 “妈,不至于的,没那么严重。” 对于卖房子那事,在当时,邢岳的确非常生气,是恨不能自己和罗美华从彼此的世界里消失的那种生气。 可过后,这一页掀过去,他就再没抱怨过。 相反,他现在还很感谢罗美华的这个决定。 “妈,其实我不喜欢那个房子,好像从来就没喜欢过。” 罗美华这才抬起眼,看着他,目光一半惊讶一半了然。 邢岳笑了,“再说,要是一直住在那,我可就没机会认识项海了。” 很神奇是不是? 我离开了一座房子,却因此找到了一个家。 或许这就是老天最好的安排。 罗美华咬了咬嘴唇,难得情绪有了些波澜。 “这样也好。总之卖房子的钱我一分没动,一直放在那。正好就用这个钱给你俩买一套新房子吧。” “不用了,妈。”邢岳真心实意地说,“那钱你留着用吧。房子的钱我会和项海一起赚。” 立业,成家。一起努力,一起赚。 倒不是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说实话,他现在是真的觉得天降横财不香了。 他想过那种为了心中的山海,为了理想的那个家而抠抠搜搜、精打细算的日子。 他很期待。 - 冬去春来,又是新的一年。 在迎春花盛开的时候,邢岳独自度过了自己三十岁的生日。 接着又在丁香花落的时候,他和项海两个人又分头度过了他们相识两周年的纪念日。 随着气温的升高,高考的倒计时正式进入个位数阶段。 邢岳也越来越焦躁,像春天里找不着对象的猫。 来明州之前他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可这他妈也太长了!现在的每一天,每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再过一个礼拜,项海都要考试了。 再再过上十几天,项海都他妈要出狱了! 现在每天看见孔杰在自己身边晃悠,他都要克制着想去抠开他的嘴,敲开他脑袋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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