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忽然冒头,又装模做样,顾左右而言他,明显是又复活了。 -我在医院。我妈病了,正手术呢。 消息才发出去,邢岳的电话就响了。 “我操,老邢,咋整的?这啥时候的事啊?你咋不早告诉我呢?是啥病啊?严不严重?在哪家医院?我现在就过去!” 邢岳皱着眉,把听筒拉远了些。 项海也转过头。这声音很熟... “操,你能不能小点儿声。”邢岳把手机贴在另一边耳朵上,“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你就别过来了,等手术完了,恢复几天再说吧。” “那到底是啥病啊?” “肝癌。” “......”方乔那边好半天才又有了动静,“操...咋,咋这样啊。” 邢岳不想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就问他,“找我啥事儿?” “嗐,也,也没啥事儿,这不想你了么。” 邢岳头皮一麻,“滚!” 项海在旁边抿起嘴唇,眯着眼,对他指指点点。 邢岳抓过他的手指,按在自己腿上,“有话说有屁放。你是又有对象了,还是提级别了?” 电话里方乔立刻嘎嘎笑了两声,“老邢,还是你懂我!我又给你找了个嫂子,这不昨天刚定下来,今天马上就跟你汇报么!咋样,够意思不?你开心不?” 邢岳捏着电话,舔了舔嘴唇。 方乔沉浸在自己制造的快乐氛围中,不放过任何教育邢岳的机会,“说真的,老邢,你真得抓点紧,差不多行了,别挑得太厉害了。回头看我跟你嫂子幸福,你不又得难受么?你还真打算自己撸一辈子啊?” 要是搁在平时,碰上方乔像这样主动犯贱,他心情好了就骂他一通,心情不好就直接把电话挂断。 可今天,呵。 他歪过头,看着正一脸变幻莫测地盯着自己的项海,就一把勾住他的肩,把他搂过来,“不好意思老乔,让你失望了,我他妈有对象了,还是天长地久那种。你省省力气,留着等这个对象也吹了以后自己撸吧。” 电话那头像是掉了线。项海拼命捂住嘴。 “咋样,老乔,我够意思不?你开心不?”邢岳终于舒心地笑了。 足足又静止了十秒钟,方乔爆发了,“我操!邢岳,你他妈就是个狗!你个狗日的玩意儿!” “有对象了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你他妈对得起我吗?哪回我有对象了没告诉你?” “XXXXXXXXXX!!” 方乔的噪音污染太厉害了,邢岳只好又把手机换回另一边,“行了,闭嘴吧。我也没告诉别人啊,还不是第一个告诉你了。”罗美华不算。 方乔这才感觉舒坦了点儿,勉强接受,“那,把你对象照片发我看看,我也让你看看你嫂子。” “滚,少他妈占我便宜。” “咋的,还不想给我看啊?没事儿,就算长的磕碜我也夸,还不行?” 邢岳又朝项海看了一眼,扬起眉,“看照片有啥意思。改天咱们约饭,我正式给你介绍介绍。” 项海的眼睛立刻瞪圆了。 “行!够意思!”方乔就差隔着电话鼓掌了,“那回头我去看看阿姨,然后咱们就约饭!” “嗯。挂了。” 挂断电话,邢岳这才把项海松开。 “邢哥,你不会是认真的吧?”项海看着他。 “什么认真的?” “就,你刚才电话里说的啊。” “你都听见了?” “废话,你俩嗓门那么大,能听不见么?”项海撇了撇嘴,“你不会真打算把我介绍给他吧?” 方乔的这种关系,和罗美华可不一样。他觉得邢岳应该只是心里不服气,打个嘴炮。 “当然是真的了。这事儿能随便开玩笑么?” “这,可以么?”项海还是不太能相信。 “怎么不可以?”邢岳看着他,“哦,不过,要是你不愿意就算了。” “...不是。”项海倒没有不愿意,他觉得这不是重点。 “邢哥,方乔他知道你,你...” “不知道。” “......” “等见着了,不就知道了。”邢岳的想法似乎永远都是这么坦率。 “好吧。”既然都这么说了,项海也是没辙。他只知道,邢岳的这种勇气和直白,自己是怎么也学不来。 “那你同意了?” “嗯。”项海点头。 邢岳这才露出笑容,“我要让方乔那老狗活活羡慕死。” 项海看着他,发自内心地说,“邢哥,你可真自信呐。” 邢岳在他下巴上轻轻挠了两下,“你这么好,我想让全世界都羡慕我。” - 手术进行了差不多三个小时,终于,门口的那盏灯灭了。 关医生推开手术室的门走出来,邢岳赶紧迎上去,项海也紧跟过来。 “关大夫,怎么样?”邢岳紧张地问 。 关医生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手术本身还算成功,摘除了患者的部分肝脏。但是癌细胞已有扩散的迹象,我们也尽可能地进行了清除。但是后续发展目前还不好说,要看接下来的治疗效果,和病人自身的抵抗力情况。” “你们就别在这守着了,回病房吧。等会儿护士会把病人送回去。” “好。谢谢大夫!”邢岳感激地跟医生握了握手,就目送着他离开。 可回忆着医生的话,他又有些茫然,“这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了!”项海呼噜着他的后背,“医生不是说了么,手术很成功。这病哪有一下子就全好的,慢慢来,一定会好起来的!” 邢岳点了点头。两个人就回了病房。 不久,罗美华也被推回病房,直到下午才醒。醒了以后依然是昏昏沉沉的。 到了探视结束的时间,病房里不能留太多人,邢岳就让项海回去。 “你一个人能行么?”项海不太想走。 “没事。”邢岳在他头上揉了一把,“你回去吧,早点休息。” “嗯。”项海亲了他一下,“那我明天一早来,给你和阿姨带早饭。” “行。”邢岳朝他笑了笑,其实心里也舍不得他走。 项海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出了医院,外头的天还大亮着,比白天凉快了许多。偶尔的一缕微风吹过,带来夏日里难得的惬意。 项海独自走出医院的大门,却不想坐车,就那么沿树荫走着。 这会儿正是晚饭时间,路上的行人要么是匆匆赶回家吃饭,要么就是吃过了晚饭,出来散步纳凉。 偶尔能看见一伙穿着校服的学生,骑着自行车,吵吵闹闹地经过。 项海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夹在两个拇指中间,鼓起腮帮吹着。 树叶发出“啾啾”的哨声。 这是他小时候就会的把戏。 吹了一会儿,他叼着树叶,继续一个人走着。 这时候,一对母子从后面赶上来,脚步匆匆地从他身边经过。小孩子的抱怨声撒了一路。 “我不想练琴!我就是不想练琴!不-想-练---!” 这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被妈妈牵在手里,一边跺着脚,甩着胳膊,一边极不情愿地跟走。 “乖,宝贝听话,老师都夸你有进步了!”妈妈看了眼时间,一边哄着儿子,一边继续拉着他快走。 “我不喜欢弹琴!我也不喜欢那个老师!”小男孩嚷嚷着,发泄着不满。 “听妈妈的话,啊,我的宝贝最乖了!老师喜欢你呢。”妈妈轻车熟路地哄着儿子。 两个人越走越快,小孩子还在跺着脚,可嘴里又说了什么,渐渐听不清了。 这一幕可真眼熟。项海丢掉了口中的树叶,放慢脚步,想跟那对母子拉开距离。 小时候,妈妈没少这么哄他。只不过那时的他可比这个小男孩儿乖多了,从没有气到跳脚,更没有大声嚷嚷过。 因此妈妈总是很容易就能把他哄好,也总是夸他乖。 要是换做邢岳,怕是谁也哄不住吧。 想到这,他一下子笑出了声。 对了,邢岳说过,他的小时候是空白的,什么都没学过,就像只野狗一样自由自在地长大了。 老天果然就是喜欢开这种残酷的玩笑。 路边的树荫深处有一小块儿童运动场,里面竖着几个跷跷板,几只小动物摇椅,还有一架秋千。 大概小朋友们都被家长喊回去吃饭了,这会儿运动场空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寂寞。 项海走过去坐上秋千,点了支烟,用脚撑着地,轻轻摇晃起来。 烟雾被推向远处,又随着秋千带起的风,扑在他身上。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项海回忆着。 警校毕业的时候还没这习惯,是到了派出所才开始的。 他还清楚地记得烟草第一次被塞进自己嘴里的情景。 那时他已经回到东江,没了家,没了妈,一个人在街上流浪。 又脏又破,狼狈得像个怪物。 碰上成群结对半大的孩子,有的笑他,有的围着他问他是哪来的,还有的拿石块打他。 他不说话,他们就骂他是哑巴,是傻子,是弱智。 惹急了,他就喊,“我不是哑巴。” 那些孩子就围着他哄笑,“哑巴说话啦!哑巴说话啦!” “不是哑巴,刚才我们问你,你咋不回答?” “不服?傻子,还敢瞪我们?” 这个任人可欺的小破烂儿的态度惹怒了他们。于是他们就把他按在地上打。 几个人按住他的手脚,一个人骑在他身上,用拳头砸他。 砸累了,就掏出一支烟点着,“来,小傻子,请你抽烟!” “哈哈,看我们对你多好!” 点着的烟被强行塞进他嘴里。他歪过头,吐到一边。 那些人被激怒了,一边骂他,一边按住他的头,有人掰开他的嘴,把整根烟狠狠塞了进去,“吃了它!吃了它!看你再敢吐!妈的。” 那种呛人的苦涩,还有烟头烫在舌尖的滋味,他这辈子也忘不了。 “喂!你们干啥呢!” 他觉得自己大概要死了,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在迅速靠近。 “小兔崽子,你们这是干啥呢?” 骑在他身上的那些孩子一哄而散,跑的无影无踪。 “警察来啦!哈哈哈哈!快跑啊!!” 警察来了? 项海睁开眼,吐掉嘴里嚼得稀烂的烟草。 “小孩儿,你没事吧?他们打你了吧,受没受伤?” 是吕松江。 他把项海从地上拽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土。 “这帮小兔崽子,也不知道他们爸妈都咋教的!” “小孩儿,你叫啥?住哪啊?” 项海盯着他帽子上的警徽,又去看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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