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就不喜欢我?我究竟哪做错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可这些山呼海啸最终只化作了无声的叹息。 他守在病床边,等着罗美华醒来。直到天黑,也不见罗美华动一下。 于是他就离开了病房。 这时候他忽然又感到一丝庆幸,还好罗美华一直睡着。否则他真的害怕老妈给出他那些问题的答案。 到了医院楼下,他给杜阿姨打了电话。拜托她过来帮忙看一宿,明天他会请专门的护工过来。 杜阿姨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这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邢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听到了项海的声音。 “你怎么坐这啊,黑咕隆咚的。”项海朝他跑过来,手里还提着个袋子。 “黑么?”邢岳倒不觉得。 他朝一边挪了挪,让项海坐到他身旁。 “这是啥?”他看着项海手中的袋子问。 “红烧排骨,刚出锅的。”项海把饭盒掏出来,搁在两人中间的长凳上,“我估计你肯定来不及吃饭,就直接带来了。” “饿了吧?”他一边说着,就打开了饭盒盖子。 “好香啊。”邢岳端起饭盒,凑近了闻着。 “你尝尝?”项海把筷子递给他。 邢岳接过筷子,夹起一块排骨送进嘴里。 “好吃么?”项海看着他。 “好吃。”邢岳一边吃,一边吸了吸鼻子,“太好吃了。” “那你就多吃点儿。”项海伸手在他的后颈上捏了两下,又顺势在他后背上呼噜着,“吃完了我就带你回家。”
第八十四章 吃完了排骨,项海开着车送邢岳回家。 一路上邢岳就那么安静地坐着,靠着窗,城市的灯火流星一般不断从他眼中闪过。偶尔车子被红灯拦下时,他的侧脸就被街边的霓虹映得光怪陆离,却又显得格外的寂寞。 “邢哥?”项海叫他。 邢岳只是“嗯”了一声,目光仍留在车窗外。 “你看看我呗?” 邢岳这才回过头。 “邢哥,这个时候应该哭啊,你咋不哭呢?”项海逗他。 邢岳那双清澈的眼中满是落寞,看得项海很心疼。如果泪水能把它们冲淡,他倒是宁愿邢岳再哭一场。 “操,你又羞辱我。”邢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没有要哭的意思。 “既然不打算哭,就跟我聊聊呗。”项海继续逗他,更是在求他。 “聊聊......”邢岳低下头,挨个捏着自己的手指,“我妈...她得了肝癌,已经到了晚期,要不是手术需要亲属签字,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前一阵她去北京也是为了这事。可她非告诉我是去看朋友。” “上次在人民医院看见她,也是这么说的。”邢岳冷笑了一声。 “她把我家那房子卖了,把我像撵狗一样撵出来,理由是要开始过自己的生活。结果,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他抬起头,深吸了口气,“按理说我不该生气的,因为我从小到大,她一直是这样,从来就没喜欢过我。印象里,她都没有抱过我。” “小时候,有一次还差点把我扔了。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有意的。” “你说,你想听哪个?”邢岳再次无力地靠在窗边,指尖追逐着窗外一闪即逝的灯火,“我家这些破事儿多着呢,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回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他想说,想把这些多年来困扰着他,却怎么样也想不明白的事统统倒出来。 项海甚至还没想好该怎么安慰他,邢岳就又继续说了起来,“小海,你还不知道吧,我爸其实也是警察,只是十年前就不在了,是跳楼自杀的。” 项海开着车不敢分心,可他这会儿有些后悔了。自己随便一句“聊聊”,却像是火上浇油,反倒勾起了邢岳更多的伤心事。 可邢岳仍在滔滔不绝地聊着,“那时候我刚上大学,军训还没结束就跑了回来。我爸还剩最后一口气,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面,靠呼吸机维持着。医生的意思是,已经没希望了。” “当时我妈哭得死去活来的,”邢岳按了按太阳穴,又嗤地笑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感情有多好呢。其实我们一家三口,就跟合租在一间房子里的三个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 邢岳叹了口气,又摸了摸兜,才想起自己的烟已经没了。 “有烟么?”他问项海。 “我兜里有,自己拿。”项海说。 他从项海的兜里掏出烟盒来,给自己点着一支,又问,“你要么?” “来一根。” 于是他又递了一根到项海嘴边,替他点着。 吸着烟,邢岳又继续自顾自地唠叨,“后来我爸死了,我就办了退学,回来又读了一年高三,考了公安大学,也成了警察。” “总有人问我到底为啥要当警察。呵呵,我他妈都不知道自己为啥要当警察。” “我知道你为啥要当警察。”项海说。 邢岳偏过头去看着他。 “邢哥,可能你不承认,可我觉得打心眼里,你还是挺崇拜你爸的。所以才会去当警察。”项海也看了他一眼,“你爸他,应该很牛吧?” 邢岳转回目光,继续吸着烟,又抓了抓头发,“应该是...挺牛的吧,反正比我强。” “我靠!”项海的语气忽然变得夸张,“比你还牛?那得多牛啊?你已经是最牛逼的了好不好?” 邢约皱起眉,咂摸着这话的滋味,半天才说,“我怎么觉得,你在讽刺我?” “没有,邢哥。”项海笑了起来,“真的,我是真觉得你特别特别牛逼!” 邢岳有些不好意思,“那你这男朋友滤镜有点儿厚啊。” “跟你的比还薄了点儿。” “少扯淡。”邢岳也笑了。 “啧,你咋就不信呢?这话我可是摸着良心说的。”项海信誓旦旦笑着。 “是么?”邢岳转过头,跟着身子也靠过来,“你良心在哪呢?让我也摸摸。” “操!别闹,我这开车呢!” - 车子停在邢岳家楼下,两个人下了车。 邢岳抬起头,望着那黑咕隆咚的阳台,就叹了口气,“小海,我不想回去。让我去你那呆会儿吧。” 项海笑了,过来勾住他的肩膀就朝自己家的方向走,“行,你说啥都行。只要别再趁机摸我良心就行。” “滚蛋。”邢岳被他揽着,摇摇晃晃地走着,“刚才我啥都没摸到,你根本就没良心。” 项海就靠在他身上,嘿嘿地笑着。 走着走着,邢岳忽然说,“小海,你家有酒么?等会儿陪我喝一杯吧。” 项海立刻说,“没有,我现在去买。不过...我酒量不太行。” “那就喝啤酒吧。”邢岳看着他,“啤酒行么?能喝二两不?” “操。”项海笑着推了他一把,然后猛地跳到他背上,“邢哥,不带你这么埋汰人的,罚你背着我!” “你这还没喝呢,就醉了?”邢岳揽住他的腿,又往上颠了颠,背着他慢慢地朝前走。 走了一会儿,项海就要下来,可邢岳不同意,就这么一路把他背到了小区附近的一家便利店门口。 项海趴在他背上觉得特别的温暖,又格外地踏实。于是一只手就很不安分地在他胸前呼噜着,“邢哥,你的良心比我的大。” “......” 从便利店出来,两个人提着满满一大兜啤酒回了项海的家。 “邢哥,喝酒得有个主题吧,咱们这回的主题是啥?”项海把啤酒整齐地排列在沙发桌上,自己打开一罐,又替邢岳打开一罐。 邢岳看着面前的啤酒,想了想,“为了世界和平。” “......” 项海朝他竖起大拇指,“牛逼。” “少废话。”邢岳笑起来,举起自己的啤酒,“来,先干一杯。” 项海也举起啤酒和他碰在一起,“干杯。敬咱们那些不靠谱的爸妈!” 邢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狠狠地朝他竖起大拇指,“牛逼!干杯!” 说完他就仰起头,一口气灌下去,然后把空啤酒罐搁回桌上。 “真的干了啊?”项海看着他,又捏了捏自己手里才喝下三分之一的啤酒罐。 邢岳眯起眼,朝他扬了扬下巴,“你看着办。” 项海一狠心,把剩下的啤酒也一口气干了。 这时候邢岳的手机响了一声,打开来看,是杜阿姨发来的消息。告诉他罗美华一切都好,已经吃过晚饭睡下了,让他放心。 他谢过了杜阿姨,告诉她自己明天一早就过去换她。 “对了,我得跟领导请个假。”邢岳忽然想起这个茬,“明天我还得去医院呢。” “邢哥,明天是礼拜六。”项海提醒他。 “操,我都忘了。”他的电话差点儿就拨了出去,于是把手机扔到一边,又叹了口气。 “医院那边,手术的日期定了么?”项海小心地问他。 邢岳摇了摇头,“医生只是说,越快越好。” 他从沙发上溜下来,坐在地上,又打开两罐啤酒,自己拿起一罐慢慢地喝着。 项海也跟着下来,坐到他旁边,拿起另一罐,跟他的轻轻碰了一下,“别放弃,也许就有奇迹发生。” 他自己也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笑着说,“其实你比我强多了,我连我妈究竟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都说她跳江了,可到现在也没人见过尸体。” “我家最后的那个房子也被她卖了,”项海转着手中的啤酒罐,“我舅舅跟我说,原本我妈答应给他一笔钱,让他抚养我长大,可后来他一分钱也没拿到。” 项海仰头灌下一大口啤酒,抹了抹嘴,“至于我爸,那就更别提了。” “哎邢哥,你说会不会,当年我爸就是被你爸抓住的?”他转过头,笑着问。 “别瞎说。”邢岳把手里的啤酒干了,空罐子扔回桌上,随手又开了一罐,跟项海的碰在一起,“来,再干一杯,敬......我们自己。” “哎,等会儿!”项海匆匆忙忙把手里剩下的啤酒喝光,又打开一罐新的,这才又跟邢岳碰了一下,“干杯!” “你悠着点儿啊。”邢岳看着他,“别回头喝多了耍酒疯。” “不至于。”项海朝他摇了摇头,一口气又干了一罐。 邢岳也干了。于是桌上又多了两只空罐子。 “邢哥,你说,咱俩都挺靠谱的,为啥咱们那些爸妈,都那么不靠谱呢,嗯?他们都咋想的?”项海朝邢岳身上一靠,很是不满地埋怨着。 “咱们那些爸妈...”邢岳觉得这话有点儿怪,还有些好笑,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桌上的空啤酒罐越来越多,东倒西歪的,有些还掉在了地上。其中大部分是邢岳喝的,可项海确实越来越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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