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都是演出来的对吧?” 许昭故意“浅薄”地理解说。 “心理咨询需要技巧,”林清禹说,“但我也是真的关心他。一起普通的自sha案,不会轮到你们市局刑侦接手。” “我看你已经猜到了,也不用来问我,问我我又不会说。”许昭拿起茶杯,品了口饭店“十块钱”的绿茶。 “想再确认一下。”林清禹说,“现在知道了。” 林清禹从许昭的反应中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张星凡那天是要拉着父亲、爷爷一起“陪葬”。 “不聊案子了,聊点别的吧。”许昭关于案子想问的已经问到,又恢复了私下轻松的语气,“林医生单身吗?” “嗯,怎么?” “我们公检法系统有很多优秀的女青年,而且我有一朋友,指定说就喜欢医生这一行的,你看有没有机会认识一下?”许昭热情道。 “抱歉啊,我独身主义。”林清禹再次恢复到了他冷冷清清、生人勿近的气场。 怪不得,这么大好一帅哥,医生这职业又是相亲场的紧俏货,可比他们刑警这群糙汉子的待遇好上千百倍,怎么可能还是单身待解救。 第7 章 清早,刚上班的时间,许昭准时敲响了刑侦支队支队长办公室的大门。 同时,许昭听到办公室内传来隐隐的交谈声。 谁来得比我还早?许昭奇道。 “请进。”郑支队的声音传来。 许昭推开门,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还有那熟悉的檀香味。这香水的香调真让许昭印象深刻——仿佛下一秒就能召唤一个深山寺庙里的和尚。 昨天他说自己是独身主义,恐怕也只有独身主义者才有这种关于奇葩香水的独特爱好吧。 “许队。”林清禹微笑着打了声招呼,然后对郑支队说,“郑叔,你们刑侦都是要紧事,你们先谈,我去外面等。” 老郑对林清禹歉意一笑:“抱歉小林,要不你先去隔壁的空会议室稍坐一会儿?” “嗯,好的。”林清禹应声道。 办公室的门重新合上。老郑捧起桌上的枸杞泡茶保温杯,品了一口:“小许,什么事啊?” “郑支队,我和曹志平想去趟J市杨家村,调查张星凡的案子。”许昭开门见山。 老郑听到J市杨家村,眉头一蹙: “杨家村?去见嫌疑人母亲?她的电话还没打通吗?” “对,她的手机已经关机一天多了。” “那先联系J市屏水县公安局,让他们确认下人有没有出什么意外。”老郑说话间,抬手就要拨电话。 “郑支,”许昭赶紧补充说,“我昨天拜托J市的朋友帮我查了,一早刚回复我说:人在家,一切正常,就是问起为什么关手机,张星凡母亲说是手机被偷了。” “嗯。”老郑搁下电话,示意他继续。 “我同学说:张星凡母亲杨翠微的情绪正常,看着像是完全不知道南州发生了什么。我认为这很奇怪,张星凡对母亲的感情很深。而杨翠微呢,整整快两天,就任由手机丢了,也不关心一下南州的儿子吗?” “张星凡和杨翠微平时的通话频率如何?”老郑问。 “杨翠微3月22日回老家,至25日出事前,他们用微信电话,一天一个,一次半小时左右。”许昭答。 老郑沉思了片刻:“所以,这是你申请去外地调查的原因?” “您应该看过林清禹医生的笔录了。要证明张星凡父亲、爷爷的强/奸事实,我需要去J市取得杨翠微的被害人口供。”许昭说。 “我看过。林医生的说法……嗯,和张星凡好友、老师的说辞完全不同,你怎么看?”老郑的话意中听不出和林清禹的熟识。 “我和林清禹医生聊过两次,他的话语前后没有矛盾,态度坦诚,对张星凡很是关切,也没有编谎的动机。当然,这些是我的个人判断。”许昭分析说。 “嗯,”老郑的语气中听不出倾向,“我听说法制处想赶紧移交送检,但你这一直拖着。你希望张星凡能从轻量刑?” “我不能品评死者是否该死,但是,第一,张星凡的母亲尚在,我们要给活着的人一个交代。第二,既然张星凡没如愿自sha成功,他活着,我希望他能得到公正审判。” “我希望能公正审判。”许昭再次重复道。 老郑没有马上给出意见,而是问了句无关紧要的:“小许,你干刑侦几年了?” 许昭想了想,回答:“快十年了吧。我运气好,一毕业就分到区里刑大,没干过派出所基层。” “一毕业就干刑侦啊。刑侦相比派出所、治安、经侦这些警种,可以说是看尽了人性的最黑暗面。”老郑眼中有些意味不明,“我有时常想,我们这些干了一辈子刑侦的,还怎么相信善良、保有善良?” “可以不相信善良,我一直不奢望人类永远善良。只要我们的队伍信仰法律,保持住对公平正义的追求就好了。”许昭平静地说。 “你相信,我们的队伍能代表公平正义吗?”老郑眼中的意味不明之色更深。 “我相信。”许昭坚定道。 “你母亲是法官,你应该听说过很多……并不符合社会大众眼中的正义的案子。”老郑平和道。 “我不是法学出身,对学界争议案件的评价难免偏颇、片面。但是,假如没有我们的政法队伍,正义更加无法得到保障。我们刑侦口的,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自己专业的事,并且信仰法律和正义就好了。那些争议的事,多想无益,交给学者和人大代表吧。”许昭说。 老郑听到最后一句,正喝着枸杞的他不禁噗嗤一笑,险些将茶喷了出来。 “我记得你调来市局刑侦,是我和秦副局面试的。当时问你,高考分这么高为什么不去综合类大学?你说,是受一个长辈的影响,从此坚定了要报考警察。”老郑缓缓道。 “我虽说是你的领导,但我们也算搭档,你调来市局也有六七年了,我们算是十分熟悉、了解的。有句话,我一直想和你说。” “嗯。”许昭认真应声。 “小许,你遇上了一个十分优秀的警察前辈,他开启了你的职业生涯。你说,我们政法队伍能代表公平正义。但是,队伍都是由人组成,没有哪个政法干部个人能代表正义,人都是有私欲的,你、我、你的警察前辈,都不例外。你是队里最年轻的大队长,前途不可限量,所以,你更要清楚地明白这一点:刑侦口乃至整个公安口,不是非黑即白的。” 老郑顿了顿,说:“你必须容忍模糊地带的存在。它离你心中的公平正义相距甚远。” “您……” 许昭不知郑支队今天为何突然说起这些,是最近发生了什么? “韩副支队长下个月要调去省厅,正式的调任文件下周应该就会下来。”老郑突然说,似乎意有所指。“还有,我支持你去J市调查,这个案子好查,跑一趟值得。但未来你总会有独当一面的时刻,上头没有支队长需要汇报、审核,到那时你会明白:总有一些案子,是我们的能力难为的。而且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穷尽一生去执着于一个案子,更不可能求得事事完美、尽如人意。” “嗯,我明白的。” 许昭知道很多调查走访可能吃力不讨好,明知结果渺茫,做得越多越是白费力气。郑支队的意思是他有时太过执着了。 “打算什么时候走?我去协调J市市里和屏水县兄弟单位的同事。”老郑恢复了和蔼的笑意。 “明天一早。”许昭答。 “那来得及,我和外地单位协调好后通知你。”老郑说。 “谢谢郑支队。” 许昭离开后,老郑热情地给林清禹沏上一杯热茶,又招呼道:“小林啊,你坐。” 林清禹接过热茶,他咖/啡/因过敏,只微抿了一口:“谢谢郑叔。” “我们刚说到哪了?” “刚说完魏警官的治疗情况。”林清禹顿了顿,斟酌道,“我今天来找您,还有一件我个人的私事,是关于我们医院的……” 老郑和蔼地笑道:“我们两个单位的合作项目,怎么能叫私事呢?” “不是合作项目的事情。是另外一件事,想冒昧地麻烦您……” 老郑仿佛洞悉一切:“是你的病人——张星凡的案子吧?” “嗯。我们医院在推进精神科室的精细化建设,正在筹备成立一个心理咨询的亚专科,我是成员之一。院方不想在这个时候出现任何的负面舆情,虽然张星凡这件事绝非我院的医疗责任,但院方希望我能去妥善处理一下,关怀一下死者母亲的情况,看能不能提供什么精神和心理援助。院方希望在这件事上能和贵方公安合作,希望市公安局能够理解,给我们提供一些帮助和便利。” 林清禹言辞恳切。他说起这些“官方话”比之郑支队也是毫不逊色,都可以现场写一篇劝说协调的小公文了。 “原则上说,还在侦查阶段的案子,是不便对外公布的,包括你们医院。”老郑并不急于给出答复。 “嗯,所以医院希望您能理解和协调。张星凡对他母亲的性格、行为都有做过详细描述,我作为精神科医生,初步判断他母亲存在中至重度的强/奸受害后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和双相情感障碍。”林清禹在专业领域上放慢了语速,“我觉得你们在询问他母亲,尤其是关于强/奸的经历时,应该需要精神科医生的帮助,去处理张母随时可能出现的疾病发作。” “关于张星凡母亲的病情,你好像从来没有对许昭警官提起?”老郑脸上的笑意淡了。 “说实话,仅凭张星凡的描述,没亲眼见过病人,我们医生的判断是很不准确的,从职业道德上,或者怕被人骂误诊、庸医,医生一般不会轻易说出。”林清禹无奈道,“如果不是医院给我的压力,希望我能妥善解决这件事,我也不想对您说出这些。大概率也是等到结案后,再去找张母做个义诊。” “你很关心张星凡?”老郑顺势问。 “医者都有仁心。我在国外学术期间,研究过很多年轻孩子的病例,那些年轻生命的逝去特别令人惋惜,我常常想,如果能穿越时光,我一定去拉他们一把。也是这个执念,让我从学术转到临床。”林清禹的回答和之前回应许昭时一样。 “如此这样的关心每一个病人,你会很累的。”老郑的话语和说许昭“执着于每一个案子”异曲同工。 “我精力有限,也就多关照一下那些年轻孩子吧。”林清禹说。 “还在侦查阶段的案子,如果要参与,只有一个例外。”老郑思索着道,“这样吧,你以外援专家的名义过来,参与张星凡母亲的精神状况分析与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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