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看到来电人后,礼貌地退后了几步:“您接,需要我回避吗?” 林清禹脸上的讥笑意味未变,他当着许昭的面按下了免提键。 “郑叔。” “小林啊,许昭刚刚有来找过你吗?”手机里传来老郑的声音。 许昭看向林清禹,林清禹也正用嘲讽的目光看向他。 许昭问心无愧,他只答应了老郑对林清禹的身份保密,并没有额外承诺说不去找林清禹当面问个清楚。 林清禹却对着电话道:“没有啊,怎么了?” “哦,那就好。许昭今天碰巧撞见你去给老林扫墓了,老林也算他的半个师傅吧,他刚刚来问我你们的关系。”老郑说。 “嗯,我明白了。”林清禹说。 “抱歉,是我的疏忽,我昨天应该预料到你们会撞上……” “没事郑叔,知道是迟早的事。” 老郑最后不忘叮嘱道:“如果他来找你,你应付不了就给我打电话。” “好,谢谢郑叔。” 林清禹说完,微笑着看向许昭。 他之所以当着许昭的面打开免提,就是预料到老郑会说出这句话。 许昭帮林清禹按下了挂断键,并回以友好的微笑:“谢谢林医生。” “不客气。”林清禹颔首。 “林医生,我刚刚想了想,今天确实是我唐突,如果有冒犯到您,还希望您大人有大量。”许昭能说出这番话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老郑电话的威慑效果。 “嗯。”林清禹双手抱臂,倚靠在墙上,看着是个很闲逸放松的看戏的姿势。 但是方才和许昭拉扯间,林清禹并未意识到自己睡袍的纽扣松了两颗,此刻衣服正歪歪扭扭地披挂在身上,从领口到松开的纽扣间泄露出如脂玉般无暇的肤色。 “那我就把您这话当成是谅解了?”许昭一边小心讨好着,一边绅士地移开目光,心想着如何提醒林清禹衣领开了,但又怕这样反而昭示了自己刚对林清禹“动过手”的行为。 “你放心,我不会去给郑支队打小报告的。”林清禹揶揄道。 “我不是说这个。”许昭立马道,“我刚刚想了想,我突然唐突间找上门,你不相信我是应该的。” “……”林清禹没想到许昭又绕回了这件事,而且对方似乎并非是因为老郑的威慑才转变态度。 “我是真心想要调查林前辈的死因和615案的真相,林前辈指引我入行,对我意义非凡,我一直追寻着他的脚步。如果你昨晚喝醉了没有听到,我可以重新讲述一遍……” “我听到了。”林清禹平静地打断。 “好。那我继续往下说,我认识林前辈是在03年夏天,07年我报考了公安大学,09年我申请前往J市市局实习,却在那年夏天……听到了林前辈牺牲的消息……” “许昭,”林清禹轻叹了口气,“我不是个喜欢追忆往昔的人,我们都向前看吧。” “你还是不相信我,对吗?”许昭执着道,“14年冯炎牺牲一案,我全程参与了调查组,你需要什么信息可以随时来找我。还有,我们市局和你们医院的合作项目背后是你助推的,我不信你没有目的——你需要借助市局获取信息,不如直接来找我。事关615案,我可以冒着违规处分的风险做一些擦边的事,郑支队不敢做的事,我敢。” 许昭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我是你最好的合作对象。 “许队,你为什么这么坚信我是为了615案回国的?”林清禹无奈道。 “直觉,我们是相似的人。”许昭说。 林清禹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我觉得我们不是。” “这不重要。林医生,你想找我的时候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一直等着你。”许昭诚恳道。 “时间不早了。” 林清禹这是下逐客令的意思。 “好。今晚我住同事那儿,明早九点出发回南州,你……也早点休息。”许昭听明白对方的意思,也不再纠缠。 林清禹打量了一眼许昭被大雨浇得湿透的头发,看着倒比自己还要多狼狈几分。 “算了,你住我这吧,明天你们还要开高速,三个人挤着肯定休息不好。” “没事,我再开一间房。”许昭说。 “没必要。我们两个大男人,总不至于因为刚吵了一架就打死不见吧,帮你们节约经费也是给我们纳税人省钱。”林清禹说话时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腔调。他说完这些,就不再理会许昭,转身去铺自己的被子。 “多谢林医生大度,帮我们市局节约经费。” 不知为何,许昭总感觉林清禹对自己的态度似有所缓和,不再是全然抵触、满脸戒备,就差在脸上写上“你不要过来”。希望是自己刚刚那番“我是你最好合作对象”的利弊分析发挥了作用,让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林清禹内心有了些松动。 而现在,林清禹既然对自己抛出了“为节约经费,一起同住”的橄榄枝,那便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给了自己一个机会缓和二人的关系。 同时,林清禹接下来的行为都有可能是对自己的试探,看自己靠不靠谱,值不值得托付、共享615案的保密信息。 不过,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表现过度了又容易引起林清禹的逆反和反感。许昭打算小心讨好,徐徐图之。 许昭如此想着,一脸满意地钻进了淋浴间准备冲澡。 第17 章 “等等!” 林清禹看到许昭一只脚已经踏进卫生间,紧急喊住对方,抢先一步冲了进去。 “啊……?”许昭愣在原地。 只见林清禹从卫生间怀抱出一堆被雨淋透的换洗衣物:“好了,你洗吧。” 许昭的第一反应是:林医生还有洁癖?怕我冲澡时溅湿他的衣服? 许昭随后走进淋浴间,可能是刑警的嗅觉较常人敏锐许多,他闻到这里还萦绕着上一个主人留下的淡淡的檀香气,这若隐若现、并不浓郁的香味在此刻格外好闻,仿佛能舒缓人一身的疲惫、烦恼,难怪林医生会喜欢。 许昭洗完澡、吹好头走出浴室时,看到林清禹已经倒头陷入了熟睡,也难怪,昨天他看病历材料熬了一整夜,今天又奔波劳累了一天,还撞上一场意料之外的大雨。 林清禹在睡前打开了热空调,把湿透了的外衣外裤和衬衫放在空调下的椅子上吹着热风。许昭这才明白林清禹不是洁癖,而是只带了这一套衣服…… 林清禹的睡颜沉静、清俊,虽然知道林清禹和林亦明并无血缘关系,但许昭总觉得能在他身上看到一丝林前辈的影子,哪怕他们的性格也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类型——林清禹冷淡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林亦明则是个十分好相处,与年轻人打成一片的热心前辈。 林清禹睡着睡着总喜欢蹬开被子,许昭本想悄悄上前帮他掖好,但想起前天晚上林清禹“高度警觉”的反应,又怕这行为反而惊醒了对方,只得蹑手蹑脚地又走了回去。 凌晨两点,许昭睡梦朦胧中听到几声箱子落地的响动。 许昭警觉地翻身爬起,正看到林清禹晃晃悠悠地在自己的行李箱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许昭本想继续倒头睡去,但他感觉林清禹晃晃悠悠的状态有些不对劲,难道是梦游? “林医生?”许昭试探地叫了一声。 林清禹闻声回头。即使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的月色也能看出他的脸色实在不好,苍白中泛着微红。 “你怎么了?”许昭瞬间惊醒。 “没事,有点发烧。”林清禹的声音都跟着嘶哑起来。 许昭赶紧从床上爬起,大跨几步走到林清禹面前,伸手就摸林清禹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林清禹礼貌地拉住许昭的手,阻止对方进一步触碰:“没事,我大概有数,38度5左右。” “你烧了多久了?”许昭问出这句,又觉得有些诡异,自己竟然在帮一个医生判断他的病情如何。 “应该没多久,刚刚被冻醒了,才发现是发烧。” 林清禹说着,终于从行李箱翻出了自己要找的便携式药盒。里面放着许多铝箔药板,没有包装盒,不过铝箔板上都印着药名,林清禹耐心翻找着自己要的退烧药。 但许昭却注意到,药盒里放着两个药品分装袋,上面没印药名,只印着四个小字“管制药品”。 林清禹刚翻完药盒,突然起身小跑向卫生间。 虽然林清禹虚掩上了卫生间的房门,但许昭仍能清楚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呕吐声。 许昭赶紧给林清禹开了瓶矿泉水,又犹豫着要不要放热水壶里加热一下。 “谢谢,冷水就行……”林清禹很快从卫生间出来,他的声音很轻,听着比方才更加虚弱了七八分。他整个人几乎都倚靠在墙壁上借力,身形看着摇摇欲坠。 许昭赶紧上前扶住了他:“林医生,你这看着有点吓人,你要不要去医院……” 林清禹几乎把胃内容物吐了个干净,到最后甚至是在干呕,加上高热不退,浑身既酸痛又无力。 “应该是晚饭那家店食物不干净,加上淋雨……引发的细菌感染……明天回南州我去验个血……”林清禹虚弱道,他整个身体几乎都趴在了许昭身上。 许昭感觉此刻林清禹的身体格外轻,仿佛一把就能抱起来。 “别明天了,急诊也能抽血化验,我现在开车送你去。”许昭果断道。 “不,别浪费急诊医疗资源……”林清禹此刻充分发挥了医生的高尚品行。 但林清禹的话音刚落,他趴在许昭肩上又开始干呕起来。 “你再这样吐下去要虚脱休克了,你这别是食物中毒吧?我现在送你去医院!”许昭一只手半扶半抱着林清禹,另一只手就要去抓桌上的车钥匙。 林清禹用仅剩的力气拉住了许昭:“我是医生,我有数。”他虚弱的语声中透出一丝坚决。 “林大医生,就当我求您了,郑支队昨天千叮万嘱要我别找您麻烦,他明天要是看到您发了高烧,还硬挺回南州,肯定得给我好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许昭无奈搬出了老郑的名号。 林清禹刚吐了一场,声音十分微弱,但仍不忘毒舌道:“我还蛮想看这场好戏的。” “您别想着看戏了,还是先担心担心我直接把您绑去医院吧。”许昭说着,两只手轻松地把趴在自己肩上的林清禹抱起。 “你……”林清禹猝不及防,声音尴尬,“先放我下来,有话好好说。” 许昭两手环抱着林清禹的腰侧,这个姿势本来不会造成任何不适,但林清禹的身板实在单薄,连腰上都没甚么赘肉,摸着全是赤楞楞的骨头,硌得人生疼,许昭生怕碰疼了本就发着高烧的林清禹,赶紧把人放了下来。 林清禹脚一着地,立马警觉地后退一步,和许昭拉开距离。但他全身乏力,站得晃晃悠悠,只得靠在墙上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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