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宏避开了他的眼神,没吭声。 “让我来猜猜你为什么会找贾沛来做这件事……”沈潜翘着腿道,“你从不知道什么鬼途径得知他对卞永健心怀妒恨又有自毁倾向,所以你主动找到他,拿年薪的一小半二十万收买他,还给他提供作案工具……然后,他得到卞永健你得到竞标资料……我说的对吗,徐经理?” 徐宏脸上没有露出半点端倪。 也是个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人,还是个有头有脸的成功人士,他要真有心隐瞒什么,沈潜他们还真就可能看不出来。 “所以……这件事里你到底参与了多少呢?”沈潜身子前倾,死死地盯着徐宏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慢慢问道,“地氟烷医用麻醉剂是你提供的吗?从城市金湾转移卞永健用的车是你找的吗?迷晕放血这种歹毒的手法是你想的吗?” 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徐宏的右眼皮微微一跳。 沈潜和柏非瑾陡然精神起来,沈潜有意透露给他一些案子的细节来告诉他我们已经掌握了很多情报,从而对他施加心理压力。但最后一句明显是沈潜用来诈他的,两人都知道放血大概是贾沛用来满足自己癖好的手段,只是想看徐宏到底知情多少。这样看来,他好像并不知情,而且并不忍心。 这是个突破口。 沈潜突然站起身,从桌上的文件里翻了翻,抽出一打照片甩在徐宏面前:“说!放血是不是你指使贾沛做的?!” 照片是卞永健家车库处的案发现场,散了一桌,放眼望去一片鲜红,煞是血腥瘆人。 徐宏嘴唇抖了抖,身子略微后仰顶在椅背上,明显想要逃避什么。 “徐经理,你好狠的心啊!”沈潜加重了语气边说边继续拿起另一沓照片一张一张地端正地摆在徐宏面前,“怎么说也是大学的同班同学,四年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更何况听说你们当时关系还不错……” 徐宏心知不应该但又忍不住地看着面前的照片,第一张是入学时的集体照,第二张是校运会卞永健做志愿者给他递水的抓怕,第三张是大三时竞赛他和卞永健都获奖之后老师拉着他们拍的合照,第四张是他们班的毕业照,第五张是一次企业交流两人各自身为负责人的合影……沈潜每放一张,徐宏的脸色就变白一分。
第23章 心灵杀手(12) “想要堂堂正正地赢,只靠实力说话,这些不是徐经理您自己说的吗?”沈潜的语气里有些恨铁不成钢,“也许我们这种小刑警理解不了,但是在你心里,一个竞标真的比一条人命重要吗?!比一个这么多年来齐头并进的知己好友更重要吗?!” 到最后沈潜几乎是怒呵出声。 徐宏脸色惨白地抿着唇,眼睛垂着不敢直视沈潜,双手紧紧地攥着西裤,手背上甚至隐隐可以看见爆起的青筋。 一时房间里安静得几乎能听到三人的呼吸声,沈潜知道他和徐宏两人间进入了僵局,便不再紧逼,小幅度回头看了柏非瑾一眼。柏非瑾会意地站起身将沈潜拉回椅子上,自己站在桌边将之前的茶往徐宏那边推了推,然后将散落的照片收拾收拾码成两叠放在桌面中间…… 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放在最上面的两张照片,一张是企业交流时的两人合影,另一张则是案发现场血迹斑斑的全景。 徐宏掩饰性地端起茶杯,却是怔怔地忘了喝,身子因为沈潜的远离而微微放松。 “徐经理,”柏非瑾的嗓音温和而带着抚慰,“您和卞永健这些年来实力不相上下,亦敌非敌,倒更似知己,我知道您心里其实并不想他真的出事……” 徐宏下意识地微微点了下头。 柏非瑾不经意地往旁边走了一步,既是与徐宏拉开一点间隔让他得到心理上安全的距离感,又是将问询室的门让出在他的视线里,给他一种暗示。 “其实我们知道针对卞永健的伤害是贾沛的个人行为,并不是您指使的……”柏非瑾边说边观察着徐宏的表现,“您只是恰好运用了这一点来应对竞标的压力。” 徐宏这回没什么反应,柏非瑾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这个没有反应的反应太不正常了。他有意包装了自己的话语,若徐宏真是一切行动的主使那么他会因为逃掉责任而庆幸,若他确如自己所说只是利用了贾沛那么至少会流露出认同。 可是这两种感觉徐宏都没有。 “您原本的计划是什么呢?”柏非瑾压下心底的疑问,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您提供麻醉剂给贾沛让他制服卞永健,然后从他手上拿到竞标资料,然后呢?您预想的这件事情本来应该如何收场呢?” 身后大咧咧坐在椅子上的沈潜眯起了眼睛,这也是他们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徐宏整个问询过程唯一能确定表达出的就是他并不想伤害卞永健,那他原本的计划是什么?先绑架囚禁他然后等竞标完成再放他出来?这倒是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会找贾沛,也许他许诺了什么让贾沛不会供出他来……但是贾沛这种孑然一身好似无欲无求的人能用什么收买?那留下清晰银行交易记录的二十万吗? 徐宏难掩疲惫地弯下腰,双肘撑在膝盖上,手按着额头。 “您……是不是之前并不知道贾沛会对卞永健做什么?”柏非瑾轻轻地问道。 徐宏弓着的身子无法掩盖地一颤。 “那……”柏非瑾刚开了个口,心底的异样感挥之不去,沈潜从后面两跨步冲到桌前,双手往徐宏身前的桌沿上一撑,身子大幅度前倾给徐宏带来压迫感,打断道:“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吧!” 柏非瑾状似无奈地退开半步。 “贾沛患有中度抑郁症,”沈潜压着声调开口,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于是解释道,“我不是说抑郁症患者怎么样,贾沛是个特例,通俗来说,他是个变态。” 徐宏只是撑着头拒绝的姿态。 “你知道他为什么想要绑架卞永健吗?”沈潜阴恻恻地道,“因为他患了抑郁症很痛苦,他觉得没有人能理解他的痛苦,所以他要让别人感受他的痛苦……” “他怎么让别人感受啊?你知道急性大量失血是什么感觉吗?浑身冒冷汗,手脚冰凉,呼吸急促,焦躁不安……这些都是抑郁症患者常有的生理感受。”沈潜接着道,把柏非瑾告诉他的东西加工加工施加给眼前的人,“卞永健被他绑架已经快三天了,我们猜猜贾沛还会干什么?厌食可以强制催吐,失眠可以噪音干扰,说不定还有什么感官剥夺,对就是关在黑房子里……” 从沈潜开始描述折磨手法,徐宏就在不停摇头,好像只要他不承认,这些可怕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沈潜知道他的精神已经崩到了顶点,最后再下了一剂猛药。 沈潜放软了声音,带着感叹:“你说卞永健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是不应该帮助关爱下属?还是不应该太容易信任别人?又或者是……不应该这么天真热情?” “你说啊……”沈潜整个人凑到徐宏耳边缓缓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啊!”徐宏痛苦地低吼了一声,双手抱着头更低地弯下腰,肩膀微微颤抖。 门外,顾黎突然出声道:“不对。” “嗯?”一旁的欧阳翎带着满脸意犹未尽的茫然转头看他,她刚欣赏完老大和柏老师优秀的配合大戏,还在等着徐宏心理防线崩溃之后的坦白呢。 柏非瑾微微拧眉看着徐宏的反应,心中的异样终于升到了极点,突然上前一步拉住了沈潜:“够了。” 沈潜回头看他,眼里写着疑问。 柏非瑾抿了下唇,越过桌子直接走到徐宏身边俯视着他,头一次连名带姓地问道:“徐宏,你其实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对吗?” 徐宏的身子狠狠地抖了一下。 柏非瑾看着他,半晌都没说出话,最后还是缓过点神来的沈潜打破沉默道:“非瑾,走吧,出去吧。” 说着沈潜带头向外走去,柏非瑾收回目光跟在他后面出了问询室。 “徐宏跟这件事没有关系。”沈潜低沉着声音道,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句。 柏非瑾无声地点点头。 “所以,徐宏跟贾沛到底是什么关系?”沈潜一只手撑在墙壁上,微微低着头,双眉皱得死紧。 “这不重要了,”柏非瑾淡声道,“徐宏只是来拖延时间的。” 被柏非瑾一句话点出来,沈潜突然就想通了很多事情。为什么他们最开始去公司找徐宏的时候他态度那么坦然,而在问询室里却是漏洞百出?为什么他这么一个细致谨慎的商场老手会选择留下证据的银行转账?为什么他会敢利用贾沛而不怕被出卖?为什么他会对所有计划都一无所知? 因为徐宏完全没有参与这个计划。 虽然这个解释很扯、很离谱、很让人绝望,但这是唯一的解释。 欧阳翎不死心地道:“可他们俩一定有关联,也许徐宏知道些什么呢?” 顾黎拉她一下,轻声解释道:“徐宏心理防线已经瓦解了,如果他真的知道什么,应该已经说出来了。” 欧阳翎痛苦地扭曲了小脸。 本来满心欢喜地等着徐宏开口,结果在这个假突破口上费了这么大精神,最后却什么都得不到,这种心理落差…… “所以贾沛那天到底是怎么转移受害的?”沈潜突然问道。 柏非瑾知道他们俩又想到一块去了,排除了徐宏的帮助,贾沛到底是怎么在没有车的情况下转移受害的呢? “偷车?”顾黎猜测,他刚刚也看了贾沛离开南方建筑的视频,印象深刻。 “不应该,”沈潜放下手站直身子,脸上毫无颓然之意,只有满满的思索,“总不能那块空地上谁喜欢把备用钥匙放车上都被贾沛知道了吧?而且这么久了也没接到车辆遗失的报告。” “现场痕迹勘察呢?”柏非瑾问道。 “太乱了……”欧阳翎摇着头道,“我们找到并且封锁现场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天了,那一小块地方光足迹就采到了一十七组。” “车胎印呢?” “那可是个公共、免费、大型停车场……”欧阳翎苦笑。 沈潜不知道在想什么,眯着眼站了半天突然道:“再去给我看看监控。” 四个人都回了大办公室,欧阳翎去给陈容汇报情况,沈潜自己跑到电脑前调了事发当天清晨城市金湾附近的几个路口的监控,点了快进开始看。 柏非瑾没打扰他,也陪在旁边看,突然手机响了一下,他低头看眼显示屏,起身出去了。 顾黎见柏非瑾离开,自己站在旁边有些茫然,也不知道能帮什么忙,于是有些犹豫地问道:“沈队长,您是在找什么吗?” “排除了贾沛是用自己的车、用徐宏的车、和偷的车……”沈潜目不转睛地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不是自己驾车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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