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非瑾知他是好心,无奈笑笑:“有些东西,是不能退让的。” “可是……”阮泽看他一派平和的做派,嘴里话转了几圈,到底还是溜了出来,“即便您自己能接受这样的结果,那沈队长呢?这么长的日子,不只是您一个人的事儿啊……” 提起沈潜,柏非瑾眸子里也是一黯,随即便被掩饰过去。 “我意已决,阮律师无需多言。”柏非瑾淡淡道。 “您……”阮泽还想说什么,却被身后的开门声打断了。 “阮律师,”沈潜走进来平静道,“时间不早了,欧阳还在外面等你。” 阮泽顿时消了声,不自禁推推眼镜苦笑一声,出病房门前听到沈潜在后面补了一句:“对了,我明天也会出庭作证,详细的晚点再聊。” “您?”阮泽猛然回头,但看着里面两人看了两秒后,最终沉默离开了。 沈潜和柏非瑾之间的亲密关系,注定他的证词只能是弱有力证据,但他此刻要求出庭,阮泽却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柏非瑾同样听到了,也同样没有拒绝。 “为什么要坚持……” “你哭了?” 沈潜的未竟话语都被柏非瑾堵在嗓子里,他看着爱人微微蹙眉,心疼地抬手用指腹抚过略显红肿的眼睑,再到淤青的眼底。 “这些天,”柏非瑾见爱人憔悴不堪的模样,眼里满是不忍,“就是苦了你了。” 柏非瑾在打量沈潜,沈潜也在认真观察柏非瑾。养了快一月,身上的皮肉伤好得七七八八,脸色却依旧是苍白的,便是唇上也见不到半分血色。 也是,虽说人一直在病房里拘着,但他又何曾好好休息过哪怕一天?专案组的审问、杨局的提审、调查的跟进,哪一项不是劳心劳力? 沈潜偏头轻啄了下柏非瑾的掌心:“你心疼我,我也心疼你。” “嗯,我知道。”柏非瑾柔声应着,“沈潜,我其实很贪心,我想要的不是一时。” 这就是回答,为什么柏非瑾一定坚持要做无罪辩护。 他图的从来不是一时欢喜,他痴心妄想的一世相守,这段感情是他人生中最纯粹而干净的存在,他不想让任何东西玷污。三年和十年、十年和一辈子,他拎得清也看得开。 不能认罪,因为他已经离不开沈潜,但也绝不容许自己成为沈潜唯一的污点。 柏非瑾有柏非瑾的骄傲。 “……如果这也算贪心,”沈潜身子前倾与爱人额头相抵,“那我就是世界上最贪心的人。” 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柏非瑾眸子一软,唇角微微向上勾起温柔的弧度,他知道沈潜能懂。 沈潜一字一句地道:“非瑾,你记住。一审完还有二审,二审还是不行那就等我找到新证据再申诉,骆屿也好、别的也好,我一定会找到的。到时候我带你回家,谁也拦不住我们。” ……回家。 两人顿了半秒后一起笑了,不约而同想起那套不大却分外温馨的居室,他们在里面度过了多少个日夜,哭过又笑过、彼此隐瞒又彼此坦诚,每个角落都留着属于彼此的记忆。 “沈潜,我想回家了。”柏非瑾喟叹着,说完又有些好笑,“……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说出这句话。” “我也想回家了。”沈潜道。 柏非瑾一怔:“你这些天没回去住?” 沈潜笑:“你都不在,怎么算‘家’呢?” 柏非瑾说不出话,沈潜就凑上来吻他,两人嘴唇轻触即分,再深深贴合。 …… 考虑到柏非瑾的身份复杂性和案件特殊性,本次庭审申请了不公开审理,不允许案件无关人员旁听,也不允许记者进行采访报道。 虽说不是没有人想借此转移舆论压力,但杨局在这个方面很强硬,一力扫除了所有异议,坚决要求封闭庭审。 法院的*上午直接到医院提人,骆敬辰无法参与庭审又安不下心,清早就逼着骆秒带他到医院来给柏非瑾做准备,到病房的时候柏非瑾才刚醒。 “敬辰?阿秒,你们怎么现在来了?”柏非瑾嗓音还带些哑。 “我……”骆敬辰话刚出口,眼眶竟然红了。 柏非瑾微讶地看他,但马上反应过来,上前两步单膝跪在骆敬辰的轮椅边,抬头与骆秒视线交错一瞬,骆秒知趣地点头先离开了房间。 “先生!”骆敬辰带着哭腔想去扶柏非瑾起来,被柏非瑾反手握住,安抚地拍了拍。 “敬辰,一直没有跟你说过……谢谢你。这些年,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柏非瑾温和地注视着这个好像永远坚定守在自己身后的助理。 说是助理,其实已经更像是家人般的存在。任何时候,无论柏非瑾如何抉择,骆敬辰都会无条件地支持,无关对错、不计后果、罔论生死,只要柏非瑾做出选择,骆敬辰就一定跟随。 永远无法忘记,当他刚从“狼群”逃出茫然自失时是谁接应了他,当他无数次与“狼群”周旋时是谁一直强忍着心头恐惧留下帮他,当他决定孤注一掷与“狼群”决战时又是谁压下所有不舍也依旧协助完成了计划……而且,若不是骆敬辰察觉到苗头将沈潜安排进尹府,也许柏非瑾最终都走不出那幢房子。 太多次,柏非瑾早想说出“谢谢”这两个字,却又总觉得他们之间无需这些。 但现在是时候说了。 一滴眼泪直直坠到柏非瑾手背上,柏非瑾动作一顿,极轻地叹了口气:“……当时父后跟你约定的只有三年,你一直没提,我也只作不知。转眼十余年过去了,我有私心不愿放你走,连累你也跟着受苦,终是我负你良多。” 骆敬辰连连摇头,哽咽着道:“不,不是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敬辰,我希望你能做自己。”柏非瑾认真道,“以前说这话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现在可以说了。以后你可以不用畏惧‘狼群’,不用费心隐藏身份,也不用再考虑我,只是去做你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我不走!”骆敬辰惶然抓住柏非瑾的手,“先生,我就想陪着您,求您别赶我走……” “我并非要赶你走,我也……舍不得这样做。”柏非瑾温声说着,他以前绝说不出这样感情外露的话,是沈潜慢慢教会了他体验情感,乃至表达情感。曾经在骆岑口中冷冰冰的“感情”二字,因为沈潜的出现而变得鲜活起来,潜移默化中融入到血肉里。 骆敬辰的手指下意识缩紧,指甲刺得柏非瑾生疼。 “我只是想说,我们都可以放下了。无论我最后结果如何,‘狼群’都已经消失了。”柏非瑾道,“以后你可以完全自由地活着,去画画、去旅游、或者去爱一个人。” 骆敬辰身子一僵,带点婴儿肥的脸上悄悄爬上红晕:“先生,我和阿秒,我们……” 柏非瑾一笑:“这么多年,不是‘缘分’两个字能轻易概括的。” 这两人,骆敬辰一心跟着柏非瑾又担忧会因此连累骆秒,所以一直闭口不谈;而骆秒又是个一根筋,死撑着不愿意主动挑明。明明纠缠了大半辈子,却始终没迈过最后那条线。 骆敬辰避开眼神不愿多谈,柏非瑾也不逼他,只是伸手用纸巾仔细将泪痕拭去:“敬辰,我希望你能幸福。” 泪珠大颗大颗砸下来,骆敬辰记忆中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他明知不该如此失态,但却怎么也忍不住,浑身都止不住发着颤,几度失声。 他想他的先生从头到尾都是那么好的人,不应当落到如此境地。 可是他又清楚,自家先生从未这样幸福过。身边有执着相守的爱人,有不离不弃的同伴,还有那么多愿意相信帮助他的人……无论旁人如何看待,柏非瑾其实已然满足,放在从前,这些可是连梦里都不敢奢望的东西。 “别哭……”柏非瑾有些无措,骆敬辰的眼泪好像越擦越多,“别担心,相信我。” “我相信您,”骆敬辰含着泪认真道,“相信您值得幸福。” 柏非瑾也在看骆敬辰,闻言颔首道:“谢谢,你也是。”
第232章 涅槃重生(60) 骆敬辰不让骆秒帮忙,坚持自己给柏非瑾梳理头发、打好领带、抚平袖口,然后轮椅向后退开上下打量片刻,唇角不自觉翘了翘:“先生,我就在庭外等您出来。” 柏非瑾知道劝不住,便转而对骆秒道:“阿秒照顾好他。” “……好。”骆秒眼尾也是红的,但明显掩饰过,柏非瑾也就没拆穿,知道他大概是偷听了刚刚的对话。 都不是磨磨唧唧的性子,柏非瑾站直系上扣子,抬腿步出病房跟着法院的人走了。 即便是封闭庭审,旁听席的人依旧不少,柏安琮申请作为亲属参与,魏征和大部分一队、二队的警员都在,林放和于仲谦也来了,杨局没能抽出时间,但派了自己亲信到场。 因为沈潜要求出庭作证,阮泽思量后将陈容和欧阳翎都换了下来,此时他们正与志敏坐在一起,盯着法庭的入口。 门开,柏非瑾从容走入,身上是剪裁得体的纯黑西装,藏蓝色条纹领带,墨黑略长的发丝打理得整整齐齐,面上温润沉稳,不见丝毫颓意。 法丶警将他带到被告席,检方和律师均已就位,全体起立迎接法官入庭。因为案件比较特殊,本次由五名法官成立合议庭,审判长为南口刑事审判庭庭长,因为判案公正严明、铁面无私,又是巾帼不让须眉,素来在界内享有“明镜”之称。 阮泽获知合议庭成员名单后也拿捏不准到底是好是坏,只能寄希望于审判长不会对高层压力让步。 审判长宣布开庭并宣读相关事项,确定当事人无异议后正式开始法庭调查。 检方公诉人宣读起诉书,阐述了柏钧时一案的详细情况,并列举已有的人证物证,最终以故意杀丶人罪向柏非瑾提起公诉。 “……下面由被告就犯罪事实进行陈述。”审判长道。 柏非瑾一直安安静静站在被告席,闻言礼貌颔首道:“谢谢审判长。我没有杀害柏钧时,检方列举的犯罪事实皆非我所为。” 虽说很多人都知道其中有隐情,但柏非瑾话音一出还是引起小片哗然。 审判长也是微顿,神情不变地问道:“被告律师事先是否知情?” “知情。”阮泽冷静道,“请法庭注意,我和我方当事人今日将做无罪辩护。” 审判长柳眉微扬:“请被告方注意,法庭是非常严肃的地方,这里只讲证据。被告若是没有补充,就请检方出示相关证据。” 检方依次展示了“黑匣子”中附有柏非瑾亲笔签名的计划书、郊醣團隊獨珈為您蒸礼与直接涉案司机律师和助理的通话记录、向“挑子”的转账记录,还有新增的“挑子”的口供、与“挑子”的通话录音、尹梓章告知柏非瑾是柏钧时杀害裴依楠的音频、尹梓章告知柏非瑾柏钧时死亡的音频,并提供了“黑匣子”中内容不可修改的技术证明、两段音频的无加工和时间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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