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秧客麟噼里啪啦敲键盘,唐喆学问:“你查什么呢?” “林队让我查顾黎经手的理赔案,和高胜有关的。” “查到了么?” “还没,他做财险,投保、收益人大都是公司,我还在交叉对比股东姓名,看有没有高胜名下的。” 回到位子上坐下,唐喆学仰头枕到座椅靠背上,阖目凝思。正是午饭点,屋里没别人,机械键盘的敲击声在耳边回响,有节奏的敲击着听觉神经。现在还缺一环,顾黎和高胜的交情是从哪交下的,如果没有绝对的信任,高胜不可能帮他杀人、抛尸,也不可能将棺材本都交给对方来进行投资。 查案,归根结底查的是三个字——为什么。凶手为什么会杀人?受害者为什么会被杀?而在大的框架之下,还有很多细枝末节的“为什么”。只有把每一处疑点都破解了,形成完整的、逻辑清晰的链条,这案子才算真的破了。 实在过于困倦,唐喆学枕着椅背就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惊醒,坐直身体却看林冬已经起了,正弓身撑在秧客麟的办公桌边,镜片上映着电脑屏幕的幽光。 “没查到?”打了哈欠,唐喆学抬腕看看表——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林冬神情凝重的摇摇头,忽然抬手一指,说:“秧子,你退到刚才那个界面,我看下录入时间。” 秧客麟应声照办。看完,林冬直起身,眉心微蹙:“录入时间最早在1995年,也就是说,1995年之前的理赔记录,没有电子化。” 唐喆学也凑过去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不详的预感划过大脑:“那就得……去保险公司的档案室翻了?” “嗯,先申请询证函吧。”林冬抬手拍上秧客麟的肩膀,在对方看向自己时无奈挑眉,“来,是时候见识下古老的取证手段了。” 秧客麟的表情有点懵。 — 保险公司的档案储存量,远超悬案组众人想象,一摞摞比人还高的箱子里,存储着数万份理赔单。而1995年之前的理赔档案,因着时间久远,存储方式过于奔放,就在箱子外面贴了个纸条,只有年份和出险因由,不打开一份份看,根本不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 习惯了在电脑前头敲键盘抓取线索,秧客麟对纸质档案有着本能的抵触,摸摸落了灰的档案箱,干咽了口唾沫说:“林队,能再缩小点范围么?比如投保公司类别,理赔金额,投保标的……” 林冬也觉着这么漫无目的地找不是事儿,沉思片刻问:“高胜在肉联厂工作,那么,和肉联厂有关的,都有什么行业?” “运输,包装,食品加工。”文英杰首先发言。 “餐饮,防疫,养殖场。”何兰补充道。 岳林想说话,可人家把他想到的都说了,琢磨了好一会才试探着说:“肉联厂应该有很多边角废料吧,可以做肥料。” “你们说的都对,但范围还是太广。”看着那堆倒下来绝对能砸死人的箱子,林冬摇了摇头,“还得缩小范围,我们剩的时间不多,只能羁押顾黎不到三十个小时了。” 众人陷入沉默,大脑飞速转动,努力在那繁杂的关键词中找寻关联性。时间紧迫,按理说该分秒必争,先把箱子搬下来开始干活才对。然而悬案组的办案方针是,把时间花在思考上,有的放矢,才能节省动手的时间。 “冷库!”唐喆学忽然抬起头,对上林冬审视的目光,“肉联厂的产品出来,得进冷库保存,常金轩以前是管冷库的,肯定跟高胜所在的肉联厂有业务合作,顾黎和高胜是通过常金轩认识的可能性很大。” 稍作分析判断,林冬确认道:“好,就按这个方向,两人一组,从94年的开始,往前查!” 接下来的时间里,整个档案库房中只有“唰唰”的翻纸声。中间林冬接了个电话,好消息,高仁在遗骸的甲缝中检出了顾黎的DNA,可以名正言顺的扣押顾黎了。而五个小时后,文英杰在一份1993年的理赔单里找到了高胜和常金轩的名字,理赔调查员正是顾黎。 顾不得身上沾了多少灰,又是否吃没吃晚饭,所有人围在一起分析那份理赔单:是一起车祸,冷藏车制动失灵,撞上了冷库的外墙,司机当场死亡,高胜是跟车人,只受了点轻伤;出事那天是常金轩当班,作为目睹事故现场的当事人之一,他在调查时也做了说明,故而在理赔调查单里留下了名字。 仔细看过事故现场的照片,林冬皱眉而笑:“我知道顾黎是怎么收服高胜的了,你们看,副驾那侧的破损明显比驾驶座的严重,车门几乎挤进驾驶舱了,要死也应该是死副驾驶上的那个,可高胜只受了点轻伤,明显不合乎常理。” 唐喆学认同道:“所以开车的是高胜,而不是司机,出了事儿,为了掩盖真相,他把副驾上的司机拖到了驾驶座上,而这个举动被作为理赔员的顾黎发现了,但是,由于某种原因,顾黎没有把他揪出来。” 林冬朝秧客麟一偏头:“查一下高胜有没有驾照。” 秧客麟摸出手机点了点,随即摇摇头。得到答案,林冬吁出口长气:“高胜没有驾照,出事还死了人,涉嫌危险驾驶和过失杀人,他就得坐牢,顾黎没把他揪出来,帮他免去牢狱之灾,他自然而然会死心塌地的报答顾黎……行,都回去休息吧,明天接着审顾黎。” 刚松下神经,唐喆学忽然一拍大腿—— “糟了!吉吉还在办公室呢!” TBC 作者有话要说: 吉吉:T-T这俩不靠谱的爹…… 明天入V,拜托各位小天使都帮我订阅一下哈~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第二十四章 对于自家主人的不靠谱, 吉吉已是习以为常,起码今天有牛肉干聊以慰藉,不至于饿肚子, 就是憋尿憋的有点闹腾。唐喆学刚把办公室门打开, “咕咚!”一下,被自家狗子撞倒在地。吉吉嘴里叼着牵引绳,尾巴摇得像风扇,火急火燎的催他带自己出去。 唐喆学被狗子拖出办公大楼, 林冬去开车,等吉吉解决完生理问题,上车回家睡觉。还好不用担心冬冬, 昨天去疗养院之前唐喆学就给老妈打过电话了, 让她帮忙去家里看下猫。总的来说猫比狗子好照顾, 狗得遛, 猫的话, 吃东西有岳林送的定时喂食器, 大小便有猫砂盆, 把一切提前准备好, 主人两三天不回家都行。都说干他们这行不适合养宠物,也不是没动过送走它们的心思, 可每每被俩崽子拱在怀里撒娇,那些办案时所见的黑暗与邪恶, 还有沉积在大脑里负面情绪都会被瞬间治愈。 林冬是一回家就猫不离手, 做饭抱着, 吃饭抱着, 看卷宗抱着, 要不是唐喆学三番五次的抗议, 睡觉也得抱着。裹一身猫毛,还得嫌唐喆学打扫卫生不及时。但不管林冬怎么埋怨,唐喆学都只当是对方和自己撒娇。以前林冬的弦儿总是绷得过紧,自从有了吉吉和冬冬,他发现了对方从未表现出来过的一面:看一会卷宗,低头吸一口猫,看似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什么,实际上是和猫在说话,语调轻柔,活似哄小孩儿;把狗子当枕头,当靠垫,当抱枕,冬天最冷的时候,会悄悄把脚伸到狗肚子下面取暖。 每每看到林冬的这些小动作,唐喆学都能感同身受的体会到对方的心情,柔软,温暖,依赖,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林冬才会卸下与人类相处时的伪装,汲取流淌在生命里的温度。 他将这份感悟与爱人分享时,林冬说:“你同理心很强,就你的职业而言,这是好事,同时也是个弱点,你会过分的同情死者,让自己承受本不该承受的压力和愤怒,就像当初破你同学那个案子的时候,你三番五次的违规,在大庭广众之下威胁证人,还动手,这就违背了身为警察的职业道德,二吉,你必须时刻谨记——这身警服,穿上有多难,而脱下去,又有多容易。” 看吧,唐喆学心说,对猫对狗温柔以待,对我?逮着个机会就得说教。不过林冬说的一点都没错,警服穿上不易,脱下可太简单了,多少血泪汗水拼来的功勋却抵不过一次失误,前车之鉴数不胜数。尤其是现在这个网络环境,都不说犯多大的错了,就连开警车巡逻途中下来买个包子吃,都能被炒上热搜导致停职调查。那些青红不分的污蔑,比持枪持刀的犯罪分子还令他们如履薄冰。 搂着聊天聊到睡着,唐喆学再一睁眼,发现林冬已经不在床上了。起来转一圈看屋里也没人,赶紧给对方手机上拽电话:“你干嘛关我闹钟啊?” “我起来看你睡的特别香,想让你多睡会。”林冬的声音里丝毫听不出缺觉的疲惫,“起了就赶紧收拾一下来局里吧,顾黎的羁押手续已经办好了,他也愿意交待了。” 唐喆学伸向牙刷的手一顿:“这么痛快?” “有交换条件,他说想再见一次常子言。” 见儿子?这倒是很常见的要求,警方完全可以满足对方。唐喆学点开听筒外放,把手机搁洗手池上方的柜子里,边刷牙边含糊道:“谁审?” “既然他肯如实交代,那就你带英杰审吧,我在隔壁听就行。” 那边像是有谁找林冬说话,他的声音远离了话筒,不一会又近了回来:“早饭在微波炉里,吉吉遛过了,粮食也喂了,哦对,车在楼下,我没开。” “嗯,一会见。” 挂断电话,唐喆学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吃完饭,在吉吉和冬冬习以为常的注视下,抓上车钥匙冲出家门。 — 经过一天一夜的关押,顾黎的状态明显不如昨天在高铁站见到时那样精神,衣服皱巴巴的,头发稍显凌乱,面庞有些浮肿,神情黯淡。而见到曾经要卖画给自己的文英杰后,他的眼里明显掠过丝诧异,最后绷着的那点劲儿亦随之泄去。 从他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中,唐喆学解读出了放弃的意思。接下来的讯问中,顾黎表现的很顺从,思路清晰且坦诚的交待了自己所犯下的一桩桩罪行—— 他和高胜的交情,一如林冬所推测的那样,是在冷藏车事故理赔案中结下的。肉联厂和冷库惯有业务来往,出了事故后,常金轩收了高胜的钱,接受调查时声称自己当晚喝了酒记忆不深,把自圆其说的机会完全留给了高胜。常金轩不光是因为钱才替高胜打掩护,他原本就和常金轩相熟,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关系还算不错,另一个主要原因是,他觉着这就是一起纯粹的意外,已经毁了司机一个家庭了,别再把高胜的家庭也毁了。尔后保险公司介入调查,派来的理赔调查员便是顾黎,因着与顾黎的同学关系,常金轩受高胜之托做说客,求顾黎调查时高抬贵手。 当时的顾黎虽然年轻,入行时间也短,但依然在调查过程中看出了端倪。不过在那个人情大于法理,法律意识普遍低下的年代,碍于常金轩的面子,他隐瞒了真实情况,帮高胜逃过了牢狱之灾。从此之后高胜便对顾黎感恩戴德,只不过那时候顾黎没什么用的上他的地方,直到和朱彬起了摩擦并将对方杀死后,顾高二人才算真正成为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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