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哲跟他砰了杯,都心照不宣地只抿了一下酒杯。 余光里所有人都在明里暗里观察他俩,有的大方对视,带着大大咧咧的笑容;有人偷偷一瞥,被发现就赶紧低头;有的装作醉酒,两眼无神,实则清醒得很;有的看走了神,差点打掉自己的筷子。 这时候要是拍张照片,一定也可以入选什么现代艺术摄影展讽刺专题——酒桌上的人生百态。 陆远哲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说这不是鸿门宴,这恐怖极了。 · 这样的酒局,陆远哲可不敢趴下,说的严重点,说不定一睡不起。研究所的大部分人也怀着同样的警惕,生怕说错话,谨慎地要把他和程墨赶紧放倒。 就这样怀着满心警惕激战两个多小时,最后,金部长倒了。 大概对程市长的脾气略有耳闻,喝到这时候,蒋所长放过他们了,不想让程墨回去告诉他爸,这个研究所里都是些酒鬼。 听到“差不多了,大家早点休息吧”,陆远哲终于在心里长舒一口气,低头看自己眼前的碗,仿佛有点重影。连他这种会在酒局上耍小聪明躲酒的人都有点飘了,可见对手也是老江湖。 他都这样了,程墨总扮演老实人,只怕喝得更多。这样想着,他扭头看程墨,正对上程墨炯炯有神的眼睛。 又来了,程墨这种刀枪不入的积极给陆远哲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不好的预感在回屋以后得到了印证,程墨一回房就坐到了床上,眼神迅速灰败,看起来像是气球放光了气一样干瘪。 “你别告诉我你这时候急性胃炎复发了,那我可没法带你游回去。”陆远哲坐到他旁边,摸了一把他的额头,温热的,不知道算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 “我是吃撑了。”程墨挥开他的手,好歹比上次有力一点,但看起来不是太舒服。 医生说得对,胃全靠养,治那都是一时的。 “那海鲜是够腻的。”陆远哲感慨了一句,四下一望,没什么好用的容器,“我去给你借个热水袋。” “不用了。”程墨想伸手拉他,但他已经像鱼一样滑走了。 房门被他轻轻带上,屋里的程墨长出一口气,捂着自己的胃倒在床上。确实不太好,胃里翻江倒海搅在一起,放松了警惕,疼痛反而更加明显了。 他刚倒下去皱起眉头,房门就又开了,还是陆远哲。 “你看,刑警的洞察力不好骗吧。”陆远哲在门外站了十几秒,压根没走,就等着程墨放松警惕,好杀一个回马枪。 被他吓了一跳,程墨僵在床上,有点尴尬,支撑着坐起来。 “躺着吧。”他劝了一句,又退回走廊上,“安心休息一会,别跟我逞能了。” 程墨这才脸上发烧地倒回床上,低着头不看他了。 · 真像送他们来的驾驶员说的,天气不好,宿舍楼就可能断电,非常需要其他保暖用具。陆远哲找赵姐随便一问,就要到了热水袋。 他回房一看,程墨冲了个澡钻进了被子里,眼神好像更颓废了。把热水袋塞进程墨怀里,他又直起身往门口走。 “你去哪?”程墨虽然没力气坐起来,但立刻问他。 “去串串门,顺便问问有什么胃药。”陆远哲回答道。 “不用的。”程墨拒绝道。 “不是白给你要的,我去看看,酒后哪些人还在悄悄聚会。”陆远哲笑道,握住门把又扭头问他,“还是你要我陪你?” “不用。”程墨一扭头,不看他了。 他笑了笑,轻轻带上了门:“很快回来。” 门轻快地关上了,程墨深吸一口气,搂着热水袋闭上了眼睛。原本按他的生物钟,这时候也可以开始睡觉了,加上酒精催眠,一点点胃痛没有办法让他保持清醒,五分钟之内他就陷入了浅睡。 但短短二十分钟,他就被床头柜上的座机闹醒了。他迷迷糊糊拿起来接听,先“喂”了一声。 “不是陆队?”对方问,声音听起来二三十岁,声音秀气但不失气质。 “我是专案组的程墨。”程墨回了一句,莫名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你好~”对面轻快地打了个招呼,想了想,遗憾地感慨道,“啧,我过了变声期,你可能不记得我了。” 虽然是一句无厘头的话,但程墨的瞳孔骤然放大,困意一下子被抛到了脑后。他翻身坐起,握紧了听筒,一个字都不敢放过。 “有印象吗?”对方听见听筒里的动静,语气里有了期待。 “当然。”程墨的声音沉了下去,语速也慢了下来,仔细斟酌着自己的字句,“是你在找陆远哲?” “嗯。”对方应了一声,虽然程墨看不见,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也想见你。”程墨攥着话筒说,压抑着内心的急切,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可能冷静一点。 “但我没有很想见你,我还是比较想见你们队长。”对方轻描淡写地拒绝了,在末尾轻轻笑了笑。 “为什么?”程墨问。 “有问题要问一问他。”对方直白地回答,但没有解释具体要问什么,“没关系,我知道你不会帮我喊他,我自己去找他。” “你在岛上?”程墨屏住呼吸,听见了自己的心跳。这是内线电话,沈秘书下午才告诉他们外线功能用不了,对方只有在这里才能打进来。 他低头想用手机通知陆远哲,发现已经没有信号了。 对方没回答他的问题,扬起撩人的尾音嘲笑他:“这次你还做逃兵吗?” 程墨还没回话,话筒里就传来了挂断的盲音。怀着上次被陆远哲撂电话的怨气,对方也突然挂断了电话,可惜看不见程墨的错愕,不然更刺激一点。 程墨确实愣了片刻,还没放下听筒,房门就传来咔哒一声。 他以为是陆远哲回来了,结果不是,门没有打开。 他移到房门边,一手握住了枪,另一只手搭上了房门。 深呼吸之后,他绷紧身体,一下子拧动门把,用力拉开。 一拉之下,门纹丝不动。他又拧了两次,仍然没能打开。他这才想起来,刚刚没有听到刷卡的滴声。 这栋楼采取的是酒店式管理,大家和在实验室一样,是刷卡进门的,但门外还有插钥匙的机械锁,大概就是机械锁锁住了这间房,他现在没法出去。 为什么是这样的布置?这样对房里的住户一点保护作用都没有,还增加了很多不便,没有人提过意见?他皱眉思考片刻,脑子里又想起对方说的话。 “这次你还做逃兵吗?” 一样被锁住,对方一样在外面,他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个狭小的空间里。 暖气烧得正旺,让他后背冒汗。 “陆远哲!”他砸着门,大声呼喊,希望能有人觉察。不管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到底怎么样,就算听不见声音,起码砸门的动静是能听见的。 一声清脆的跳闸声之后,房间一下子黑了下去,把他的心跳激到了最高潮。 他顿住片刻,冷汗瞬间浸湿了掌心,随后一声比一声大力地砸着房门。
第37章 Case 3-5 陆远哲把钥匙插进房门的时候,还能听见急促的砸门声,但插进去以后就没有了。他不知道程墨到底是害怕还是着急,反正为了防止一枪被友军毙了,他一开门就立刻大喊:“是我是我,千万不要动刀动枪!” 程墨站在屋里,看到是他进来,长舒一口气,往后退了两步,坐回床上。 “好大的风,把车棚的顶都掀走了。”他描述着刚刚大家一起去抢救自行车和车棚杂物的情景,刚说了没两句,屋里的灯又一下子都亮起来了。 “还好是跳闸,要是断电,今晚我们可能要抵御严寒了。”他调侃了一句,发现程墨的脸色比他出去的时候更差了,立刻收起了看台风的激动,凑上去问,“怎么了?好点了吗?吓到了还是疼啊?药没要到,能不能坚持坚持?” “不是。”程墨摆摆手,重新抱住了热水袋,手上红了一片,应该都是砸门砸的,这已经不是引起动静了,像是要破门而出。 “你这么怕黑吗?”陆远哲惊讶地问,“我刚听你在里面敲门的动静,差点以为屋里着火了。” 不认同自己怕黑,程墨不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看了一眼电话:“宴的少爷打电话来了。” “嗯?”陆远哲一愣,眼神晃到搁在桌上的听筒上,“打到这里?” “嗯,我觉得你被指名过来另有隐情,还是问一下蒋所长比较好。”程墨看向他,把刚才跟少爷交谈的事情说了一半,随后疲惫地呼出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已经开始发麻的右手。 关于他和少爷“认识”的事情,他没有立刻跟陆远哲讲。 “你手没事吧?”陆远哲抓住他的手腕,拿起来端详了一下,从小指一直到腕骨都泛起了红色,可见跟这个门到底有多过不去。 “没事。”程墨把手抽回去,缩进了睡衣的袖子里。 好歹也是因为担心他才用力敲门的,陆远哲站起来,又往门外去:“你再坐一会,我去给你弄瓶冰水来,顺便跟大家说一下这个情况。” 这一次程墨没喊住他,只目送陆远哲离开,低下头松了一口气。还好,陆远哲这次没看出来他有所隐瞒。 · 因为断电,陆远哲刚刚是用钥匙进屋的。天知道这里的电子锁为什么一定要主电脑应答才能开关门,对防盗也未免太执着了一点。 赵姐给他钥匙的时候明确告诉他,一间房只有一把,全挂在走廊最里头的管理室里。 没醉酒的都去抢救车棚了,那把程墨锁起来的只可能是“醉酒”躺在这里的几个人。 管理室锁着,钥匙柜也锁着,这事要么是赵姐干的,要么早有预谋,配了备用钥匙。 陆远哲下到一楼,正遇到胡队长在大厅整理收进来的一些小型杂物。他旁敲侧击地说了句钥匙挂在管理室不安全,胡队长连连点头。 “我也说钥匙交给我们保安队管最合适。”胡队长已经五十岁了,但肌肉还很紧实,一看就是运动健将,说起这事义愤填膺,“他们不肯啊,非要自己锁在那个小柜子里,有什么用?万一有人夜晚去偷,不知道出多少事。” 抱怨归抱怨,胡队长还挺热心,安慰陆远哲不用太紧张:“警察同志你放心去睡,我就住值班室隔壁,就这么三层楼,出事有人喊一声就听见了,让大家挂好防盗链,保准不会出事的。” “要不我和小程也下来?”陆远哲问。贺志刚挂着防盗链也死在屋里了,这是熟人作案,锁好门不管用。 “不用不用,坐着有啥用,你们真担心有事要发生啊?”胡队长颇为豪气地拍拍他,催他去睡,“去睡吧,就这么几个人,不会怎么样的。我睡眠浅,有动静保准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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