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想让心理医生看出来。”陆远哲不信这种自杀倾向不是心理问题。 “那当然不想,不然怎么能不引起注意地死掉。”程墨轻飘飘地移开了视线,“不过你小看医学了,我真的没有抑郁症。” 陆远哲还没有见过这么自暴自弃的程墨,不知道是因为使不上力气,还是被他破坏了计划生气,又或者其实是在心虚,总而言之,语气和神情都是淡漠的,能不看他就不看他。 这才是程墨五好青年机器人外壳下的真相,他松开程墨的手腕,程墨就垮了下去,靠着床沿,低头轻笑了一下:“对不起陆队,给你添麻烦了。” 陆远哲觉得自己如果是个暴脾气,肯定会揍他,可惜是自己不是,只能让他坐远一点,别破坏案发现场。 程墨费劲地挪到了角落,抱膝看着地面,好一会才想起来脱掉全是血的外套,又狼狈地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迹。 · “别在专案组动歪脑筋。”程墨的脑子里回荡着这句话。 辖区派出所的增援来得很快,陆远哲抛下一句话就去指挥封锁和清理现场了,留下他撑着墙角站起来,压抑着自己的眩晕和反胃,不敢抬头,只能看见大家交替迈动的双腿。 没想过自己的秘密会被戳穿,他的心跳完全平复不下来,拘谨地靠墙站着。 这秘密不止他一个人知道,但这件事抖出去的时候他还小,那时候他面对比他年龄大一倍的人,说了实话就说了,现在还被人戳穿,着实在他意料之外。 他害怕陆远哲把这事告诉其他人,更怕陆远哲本身。 他检讨着自己不应该搬到陆远哲家里,给陆远哲添那么多麻烦,他确实没想过要给其他人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只是这个“机会”来得有点突然。 自打有人来了,陆远哲就再没跟他说过话,更让他忐忑不已,但他更不敢去试探陆远哲的态度,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光是很多事情“不该问”,更是“不可以问”。 过一会苏小芷进来了,才跟独自站在角落的他搭话。 “怎么样?没事吧?她给你打了什么啊?”苏小芷全然没有发现气氛的不对,只听陆远哲说了个大概,盯着地上的针筒一惊一乍地问。 “不知道,可能是镇静剂。”他回答,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起码陆远哲没有立刻把他的秘密公之于众,“就是有点累,没事。” “那你坐一会,过一会有车方便的话,送你去医院。”苏小芷安排道。 “嗯,没事的,我好多了。”他回了一句,又换上了平时平和积极的笑容,把椅子拽到角落坐下了。 然后苏小芷就继续去忙了,根本没有多想。 酒店里发生的案件,越快收队越好。所以明明来了这么多人,但还是感觉人手不够,大家都有各自繁忙的事情,没人有空停下来闲聊。 感觉到了一丝多余,程墨想移到屋外去,刚一动,陆远哲就看过来了:“在这里待着。” 他就只有又坐回去,看大家来来往往,最后丁辰煜来了,陆远哲才打发丁辰煜送他去医院。 “怎么了?”丁辰煜敏锐多了,不听个大致经过都能读出不对劲。 “你送他去医院就行了。”陆远哲吩咐了一句,只对丁辰煜放心,“你人别走,盯着他,别让他乱跑。” “嗯。”陆远哲没说,丁辰煜就没有多问,安静地把他送到医院去。 车上的气氛也很凝固,丁辰煜没有向他打听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想主动说话引来提问,就只有拘谨地坐着,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 · 注射的是琥珀胆/碱,那一针要是完全打进去,十有八九救不回来。 丁辰煜还是没多问,给了程墨一瓶水,然后就低头玩手机去了。还是程墨缓过来以后,自己心里忐忑,耐不住尴尬的气氛,主动向丁辰煜搭了句话:“要是陆队也不问就好了。” “不可能的,那家伙看起来又随便又爱乱说话,但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丁辰煜看了他一眼,了然一笑,“我不一样,我跟你一样有秘密,我不问你,你不问我,挺好的。” “嗯。”他和丁辰煜甚至不知道对方到底怀着什么类型的秘密,但就是互相都看出了对方的不一般。 陆远哲一直忙到后半夜才来,他都可以出院了,又被陆远哲生生按在病房里。陆远哲坐在床边,跟他就隔着一臂宽的距离,让他分毫不敢挪动自己低垂的视线。 “那我先回去了,一堆事等着我呢。”丁辰煜找了个借口溜了,留下他们俩独处。 他一万个不愿意面对这样的情况,打算说点什么遮掩、打算真的表达一次歉意,但发现什么都苍白无力,只有闭嘴。 昨晚他没有死成,有点恼火,一下子交了底,再回不了头了。 他本来以为这是个绝好的机会,谁能算到七楼那么高,陆远哲还能趴在窗外偷听呢。 他不开口,陆远哲也不开口,跟他干耗了十分钟,终于把他耗投降了。他忐忑地抛出了问句,都没敢看陆远哲的表情:“你什么时候在外面听的?” “从她说你跟她妈妈好像开始。”陆远哲回答,“我本来还半信半疑,但你让她靠近,我确定,你是故意找死。” 在路上用耳机指挥万弋给自己读程墨发的一系列微博,他理顺了程墨的思路,程墨想冒充合适的目标,去把许安套出来。 他本来是担心程墨的安危,怕程墨一个不甚跳进宴的局里才赶来的,结果看到的是程墨自寻死路的现场。 他亲眼看见程墨放下枪,确信程墨一开始就是想放水让许安杀死他。这场面本来很难让人接受,但正因为听过程墨写的“墓志铭”,他居然很快就接受了。 程墨写的“墓志铭”才真正有着死亡的气息——生命从我这里开始,总该有由我自己按下停止键的自由。 “我特别想让你离队,但我让你走了,你是不是就真的准备去死了?”陆远哲看着程墨。 程墨没回答,过了一会,抛出一句恳求:“可不可以不要赶我走?到死为止,我肯定都努力完成每一个任务。” “公安局不幸死去的都是壮烈牺牲的英雄,不应该是你这种见缝插针找死的懦夫。”陆远哲认真地拒绝了。 “那我就像你说的一样,脱队去寻死好了。”程墨倔强地回了一句,说起生死问题,竟然还有一分小少爷的幼稚傲慢。 他一个暴栗打在程墨头上:“你敢。” 程墨捂着头,又好一会没说话,等他要开口训话了才抢白:“别赶我走,我不会自杀的,绝对不会让专案组背上有队员自杀的名声。” 来来去去这么多句,陆远哲终于抓住了他努力强调的重点:“你信基督教,一定要被他杀?” “我不信基督教。”程墨只否认了前半句。 陆远哲懂了,他要寻死,但不想自杀。沉默片刻,他们等到了医生进来催他们办出院手续。 回家的路上,程墨多少次欲言又止,又没有说出来,最后翻开了自己的通讯录,停在唐文那一栏。 “别拿唐局压我,我要真跟你对着干,你爸也管不了。”陆远哲瞥了他一眼,“我还没打算把你赶出去,别刺激我。” 于是程墨立刻把手机放下,低下头,又挤出一句请求:“你别告诉其他人。” “我也不准备告诉他们。”陆远哲耸耸肩,今天连停车都分外狂野,一个急转弯冲进车库。 明明这几天都没睡好,但他现在一点都不困,他知道程墨也睡不着,干脆下了两人份的馄饨,跟程墨坐在餐桌上对峙。 对峙到最后,程墨彻底被他的气势击溃,放下筷子,老老实实给他道歉了:“对不起。” 他实在遭不住程墨向他服软,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对一个心理疾病患者太严格了。
第29章 Case 2-12 许安死了,脸是整的、各种证件找不到、DNA没有入库,但她的身份最后还是暴露了——除了宴给的钱,她还有大笔遗产,虽然都是一小笔一小笔地在账号里周转,还删掉了记录,但要查总会查到的。 魏萱,22岁,父母早年离异,她跟着妈妈。没多久,她妈妈因为忍受不了她爸爸跟小三恩恩爱爱,开车撞死了他们,自己也自杀了,留下她一个。她之前跟外婆住,四年前,外婆也不在了。 陆远哲想起她和程墨的对话,她想看到的,大概就是她妈妈自杀的一系列心态。 故事可能让人惋惜,但犯案并不值得同情。 她成年的这几年,搬了家、整了容,挥霍着遗产,不知道怎么联络上了宴,总之,最终跟宴一起策划了这么一个案件。 作案流程伴随着“墓志铭”这一关键信息的揭露瞬间清晰——她组织了墓志铭大赛,在微博小范围推广,然后推送给自己的各种追星好友们,追星族的友情很微妙,都是聪明的孩子,但就是会给予一些盲目的信任。 她约的都是公共场合,就算大家要上她的车,但都是女生,真的不容易多想。她每次都请客,借机迷晕目标,随后开始按计划行动。 实施杀人计划以后,她删除了对方手机里的相关微博和聊天记录。这些聊天记录事后万弋恢复了一小部分,正如魏萱所说,要查确实不难,但要快速发现太难了。 关于宴参与的部分,程墨说许安主动坦白了,是宴让她在这个时候作案的,案子成了可以拿到大笔奖金。宴还给了她详细的流程和路线规划,帮她完善了整个计划。 案件开始后,宴跟她的联络就断得干干净净,万弋恢复了她的电脑,只找到了她保存的一些聊天记录,都是岛城的监控图、少爷对她的指导之类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触到新一代宴的主谋——少爷。本来只听程墨转述跟她的对话,不能确定这个少爷在宴究竟处于什么位置,但看过聊天记录以后,他们确定了,这个少爷只能是老大,不然确实有点太猖狂了。 “这是监控图和推荐路线,你注意点,虽然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排查监控都是事后了,但也不保证有人能预测你的行动,提前布控。” “这么厉害?” “谁知道呢?他们很执着的,只要你玩得够大,最后能有成千上万的警察找你。” “岛城有那么多警察吗?那我以后怎么生活?” “这里玩不下去了,我们还可以跨省作案嘛。” 这么看,宴似乎死灰复燃的规模还不小,对自己的经济能力和势力都有十足的信心。 魏萱和少爷聊的全是案子,唯一一次魏萱打听少爷的身份,被他迅速戳穿了。 “少爷我能见见你吗?我都替你完成游戏了。” “完成了可以。” “那要是这个案子做得不够尽善尽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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