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猎吮掉花蛤壳上浓稠的汤汁,“不一定,但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多了,就很容易联想到一起。而且……”说着,他眼神略深地看了季沉蛟一眼,“刘意祥案是不是针对我另说,徐嘉嘉是针对你,这没错吧?” 这就又牵扯到那些季沉蛟不想提及的过去,他沉闷地应了一声。 凌猎:“我和你,为什么要被针对?” 季沉蛟想起凌猎一直不肯说清楚的背景,“那就要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凌猎把花蛤夹到季沉蛟碗里,“小伙子,多吃点。虽然你已经过了长身体的年龄,但我们家伙食开得好,说不定还能二次发育。” 季沉蛟终于忍不住呛他,“长到一米九吗?” 凌猎大笑,“你这孩子,我说你能二次发育,你还真信了。” “……” 吃完饭,季沉蛟说:“其实在查上一起案子时,我就发现徐嘉嘉不对。” “嗯?” “苍水镇那个案子。以徐嘉嘉的新闻敏锐度和标榜的社会责任心,他应该会围着案子打转。但我一直没在现场看到他,他也没更新相关视频。现在看来,他是在为恐吓季诺城、周芸做准备。那段时间,他待在黎云市。” 季沉蛟说:“我要去一趟黎云市,季诺城徐嘉嘉都和‘浮光’有接触,季诺城说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得到‘浮光’的入口,家里也许有线索。” 凌猎这次没什么话,“那你去吧。” 两天后,季沉蛟带着两名队员前往黎云市。凌猎也没在市局待着,暂时没案子让他费心,他重操旧业,又骑着自行车四处打工。夏天是摆摊的好时机,只要厨艺没烂到季沉蛟那个段位,支个锅都是能赚到钱的。 凌猎受到那天晚上花蛤带子的启发,卖起捞汁花蛤。他卖得不多,高兴炒多少就炒多少,无意识搞了个饥饿营销,食客们排起长队。 南城区的玉容咏歌酒店号称夏榕市最高档的酒店,富豪喻市集团投资修建。而这金碧辉煌的酒店对面,就是凌猎摆摊的小破街。夜晚无数人聚集在这条街上,端着五块钱一碗的洋芋、三块钱一张的烤豆干,享受这充满汗臭和油烟的下班时刻。 一份不属于玉容咏歌酒店的捞汁花蛤此时却被摆在套房的桌上,柏岭雪只吃了两颗就丢在一旁,全是味精和豆瓣的味道,尝不出好吃在哪里。 东西是柏岭雪说要买的,“呐声”还插了黄牛的队,这又不吃了,“呐声”觉得自己不该叫“呐声”,该叫“纳闷”。 前阵子他去了北方的丰市一趟,查柏岭雪要他查的卫梁。卫梁虽然不愁生计,但被母舅家瞧不起,火锅店的脏活累活都丢给他,他过得相当压抑,说不定哪天就又犯事。 “呐声”拿不准要不要立即杀掉卫梁,他跟着柏岭雪多年,柏岭雪每个行动都有一定的目的,但卫梁这种臭虫有哪里值得他动手? 正在犹豫着,“恶后”忽然要来夏榕市见柏岭雪,“恶后”这人心肠歹毒,阴晴不定,万一搞出什么事来不好收拾,他便放下卫梁,赶了回来。不想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居然是去买捞汁花蛤。 “呐声”见柏岭雪不吃了,夹起一颗丢嘴里。一尝,这不还挺好吃的吗?“呐声”还要继续吃,柏岭雪却说:“这是给‘恶后’留的,你确定要吃完?” “呐声”惊讶得花蛤壳都掉到了地上。他没听错吧?这十五块买来的花蛤也配招待“恶后”?柏先生这是要故意下“恶后”的面子? “恶后”是什么人,那可是金尊玉贵的喻家二把手!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玉容咏歌地下车库,身穿高定西装裙的中年女人在保镖的护送下进入电梯,她的短发微微烫卷,皮肤显出这个年纪的人自然而然的松弛,尤其是下垂的眼角彰显着岁月的痕迹。她戴着天价手表与首饰,却并不用医美、妆容来永葆青春,化着遮不住皱纹的淡妆,这让她显得威严又高傲。 门打开时,“呐声”说:“喻总。” 喻勤锐利的视线从他脸上扫过,落在正在吧台上煮咖啡的柏岭雪身上。保镖正要关门,喻勤却轻轻一扬手,示意他们不必陪伴。 这间套房和酒店其他房间不太一样,染上了很浓的个人气息。柏岭雪放下杯子,笑道:“请坐,喻总。” 喻勤落座,看见茶几正中间摆放着的捞汁花蛤。柏岭雪端着咖啡走来,将一副崭新的餐具放在纸巾上,“尝尝?” 喻勤问:“厨房做的?” 厨房指的是酒店厨房,喻勤大约怎么都想不到,柏岭雪敢拿路边摊来招待她。 柏岭雪面不改色,“师傅研究的新菜。” 喻勤还真夹起尝了尝,优雅放下筷子,“我今天不是来和你聊美食。” 柏岭雪呷一口咖啡,“那是为什么?” 喻勤一双鹰目盯着柏岭雪,“我要见‘黑孔雀’。” 柏岭雪挑眉,“呐声”说:“喻总,你知道,‘黑孔雀’从不入境。” 喻勤冷笑,“我喻氏集团和你们合作多年,自问还算大方,怎么,想认识一下‘浮光’的头子,商议下一项合作,他‘黑孔雀’就这么不给面子?” “言重了。”柏岭雪说:“正因为我们合作多年,你应当清楚,组织的业务遍布全世界,‘黑孔雀’不插手境内的业务。你有什么需求,与‘黑孔雀’商议,倒不如与我商议。” 喻勤轻哼一声,再次打量柏岭雪。这是个看上去与犯罪搭不上边的年轻人,像象牙塔里那些一心搞科研的学究。可他手上却沾着许多人的血,包括很多喻家人的。 柏岭雪:“你实在不愿意与我商议,我也可以替您传达给‘黑孔雀’。不过见不见面,这我说了不算。” 喻勤沉默许久:“那你就告诉他,我要加入‘浮光’。” 套房里安静得可怕,片刻,柏岭雪放下咖啡杯,瓷器相撞,发出极清脆的声响。 柏岭雪:“喻总真会说笑。” 喻勤摊开手,“你看,我说了,你却不相信。” 柏岭雪稍微眯眼,“这玩笑不好笑。” 喻勤:“所以它不是玩笑。” 柏岭雪叹气,“你知道组织是干什么的吗?” “当然。” 半分钟后,柏岭雪郑重道:“我会向‘黑孔雀’传达你的意思。” 之后,两人又聊了会儿喻氏集团一把手喻潜明和尚且掌握在喻潜明手中的重要业务,喻勤在离开之前以开玩笑的口吻道:“‘灰孔雀’,以‘浮光’现在掌握的秘密,你就不担心有一天你们也成为别人的猎物?” 柏岭雪笑了笑,“多谢提醒,我们有成熟的危险防御体系。” “那反过来呢?”喻勤眼神逐渐犀利,“已经掌握的一切,没有让你想要取而代之?” 柏岭雪神情没有一丝波动,“人生于社会,有不同的职责。不是我的,我不去觊觎。是我的,想要拿走,就得付出代价。” 喻勤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离开。
第74章 亲疏(24) 季沉蛟寄希望于在季诺城和周芸的家中和公司找到给与“浮光”入口的蛛丝马迹,或是别的线索。但那些藏于黑暗的身影似乎非常谨慎,他没有任何发现。 而回到那个工作后只有春节才会回的家,属于这里的回忆就像潮水一般汹涌而至。季诺沉和周芸的卧室有仓促翻找、离开后的痕迹,看得出整理行李时很是慌张。而他的卧室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即便他不生活在这里,他们也不侵占他的个人空间,只是定期让家政上门打扫。 一整个墙的书柜上,放着一些他念书时获得的奖状、奖杯,还有他高考那年、从公大毕业那年的照片,都是一家三口的合照,他们像是世界上所有普通的父母。 季沉蛟打开玻璃柜门,拿出看了看,又放回去,不再展示,而是扣在隔板上。 他独自在这个不会再有人居住的家中待了一下午,最后沉默着离开。 而在夏榕市,就在凌猎摆摊的那条小破街,又发生了一起命案。 小破街有名字,叫升桂桥街,因为旁边是护城河,河上有座升桂桥。沿途全是小摊贩,正值暑假,商户们联合起来搞夜市活动,做饮食的将场子摆到户外,卖衣服的也推着花车直播带货。 周日凌晨,嘈杂了一整天的街道才渐渐安静下来,商户们凑钱请的保洁工人四点多到达,要赶在白天新一波客人到来前,将满街的垃圾清理掉。 一个黢黑的影子漂在护城河上,一晃一晃地来到升桂桥下。起初工人们还没看清那是什么。等到天蒙蒙亮了,才有人惊慌地喊道:“你们看,看,那是不是人?” 派出所民警闻讯赶到,将人打捞起来,是位男性,尸体腐败浮起,很可能是数日前被人投入河中。 据目击者称,死的男人年龄似乎不大,身高在一米八左右。有人将打捞画面传到网上,立即引发网友们的联想。 [怎么又死在水里了?上次那个大老板也是死在水里!] [话说,小龙虾那案子抓到凶手了吗?] [楼上不关注警情通报吗?警方正在通缉Jaco,是他杀了康老板!] [槽!就是那个报道了很多热点新闻的主播?他为啥要杀康老板啊?] [这就不知道了,你们说,这个死的不会就是Jaco吧?我看挺像的!] [疯了吧?人都烂成这样了还能说像?法医都没你会鉴别!] …… 网上众说纷纭,一个人说死的就是Jaco,渐渐就有一万人跟风。而升桂桥的夜市活动人流量本就奇大,关注度高,再加上不明男尸确实有可能是失踪的Jaco,南城分局立即通知重案队。 凌猎今天没卖捞汁花蛤,收了锅和铲子,骑着车来到升桂桥发现尸体的地点。 季沉蛟结束在黎云市的调查,返回夏榕市后直接赶到市局。 目前能确认的是,被害人并不是网传的Jaco,身份确认工作正在由南城分局进行。 被害人脖子上有十多道凌乱的切痕,以后颈居多,其中两道划破了气管和颈动脉,皆是生前伤。此外,他的后背还有一道锐器伤,刺入右肺。他的尾椎也有轻微损伤,可能是在打斗中导致。但经过解剖,发现被害人呼吸道内有大量溺液,安巡判断死因是溺水造成的窒息性死亡,死亡时间在四天以上。 今天是六月二十七日,结合升桂桥一带最近的人流情况,被害人很可能是在六月二十二号深夜到二十三号凌晨被杀死。 “不过被害人脖子和后背的伤势非常严重,就算没有溺死,如果没有得到紧急救治,也会在岸上迅速因为失血过多死亡。” 安巡将解剖报告放在季沉蛟面前,“肝肾和血液检查也做过了,在遇害前,被害人曾饮用啤酒,被杀害时可能正处在醉酒状态,反应力迟钝,凶器其一是尖锥,另一种你猜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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