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蛟琢磨了会儿,“你和‘美帽皇后’打过交道没?” 凌猎说:“我见过,其实你也见过。” “嗯?” “你来庙山抓我那回,红云模特队就在,我也是那次远远看了‘美帽皇后’一眼。” 季沉蛟回想,当时他的注意力全在凌猎身上,根本没看见别的什么人。 凌猎又说:“我没跟她说过话,但那天她们队里有个和我差不多的人。” 季沉蛟:“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记性好,过目不忘。”凌猎耍起嘴皮子,“退休大姐群里有个我这样的帅哥不是很醒目吗?那天她们队里也有个帅哥,脸看不清楚,但肯定没我帅。” 季沉蛟:“……没看清楚你就知道是帅哥?” “帅哥主要在气场。”凌猎拍拍季沉蛟的肩,手指在彼此之间划拉了下。 季沉蛟:“?” 凌猎笑道:“这都不懂?我意思是,就像我俩这种气场,不看脸都知道是帅哥。” 季沉蛟推他的脸,“行了你可以走了。” 凌猎惊讶:“是我马屁没有拍够?都夸你帅了,还不让我进去qio一眼?” 季沉蛟是真不打算让他插一脚,利索地把人赶走了。但心里记下模特队和腰鼓队的恩怨,准备汇总线索时再讨论下。 发现现场的周庆霞因为受惊过度被送到附近的医院,季沉蛟来到病房时,她已经镇定下来,双眼通红地坐在床边,一见警察立马痛哭起来。 “吓死我了!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吓人的场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玉纯怎么会死成那样?她的脖子,脖子……” 病房里没有其他病人,季沉蛟问:“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周庆霞怔愣,她面前的警察年轻英俊,是她最喜欢介绍给熟人闺女的那一款,但季沉蛟身上那种常年与罪犯周旋的凌厉气势就像一根戒尺,让她心有余悸,停下了无意义的诉苦。 “我们都是红云模特队的,我和玉纯当年一起进厂,就,就是配件厂,认识得有三十多年了吧。” 周庆霞说,刘玉纯一直在配件厂工作,直到五十岁退休,自己却在不到四十岁时离婚再嫁,搬出了厂区。丈夫是个做生意的,有点小钱,她不用工作,从那时起就热衷打扮。 这些年她与刘玉纯联系不多,但姐妹情谊一直在,刘玉纯退休时已经被枯燥的工作和不和睦的家庭折磨成了黄脸婆。她便把刘玉纯拉到自己的圈子里来,一群老姐妹经常带着丝巾到处拍照。 原本刘玉纯的性子有些放不开,也不太愿意接受新事物,但这些年木音兴起后,周庆霞和其他姐妹都开始玩,顺带也给刘玉纯P图做视频。在网上,刘玉纯获得不少陌生人的称赞,想法逐渐改变,也注册了账号。 “我说这木音就是让人上瘾,玉纯有了号后就完全沉迷了,每次拍照都特别积极,还在木音买了很多衣服。她最喜欢买帽子,衣服帽子一多,她就红了,比我还红呢!” 季沉蛟从周庆霞的话里听出一丝酸味,又问:“你们那个红云模特队是怎么回事?怎么承接业务?” 周庆霞:“有些年轻网红喜欢拍我们,有的公园也喜欢找我们去参加活动,还有那些公众号啦、阿婆主啦,其实我们赚不到几个钱的,就图高兴。” 连阿婆主这样的词汇都开口就来,可见这群退休大姐很是跟得上潮流。季沉蛟平时不关注直播文化,消化一番,才有点明白—— 现在在全国,退休大姐都是一道“风景线”,她们喜欢带着丝巾四处打卡,春天的桃花、夏天的草原、秋天的银杏、冬天的飞雪,哪哪都有她们的身影。虽然网上多有嘲笑奚落,她们自己却乐此不疲。 网红们拿她们当笑料,拍素材吐槽她们,市政公园却是利用她们在同龄人中的影响,宣传自己。 “你们拍照,或者给人当模特时,出现过什么纠纷没?”季沉蛟又问。 “没有吧。”周庆霞回答得有些犹豫。 季沉蛟:“真没有?” 周庆霞:“哎呀处的人多了,多少都有些摩擦嘛。我和玉纯还吵过架呢,你这突然问我,我一时也想不起来。” 此点暂放,季沉蛟说:“你刚才提到刘玉纯被家庭折磨,怎么回事?她的丈夫和女儿不跟她住在一起,刘玉纯有没跟你说过什么?” “这你问对人了。”周庆霞一下亢奋起来,眉眼间甚至泛起怒意,“王小雯不是个东西,玉纯费心费力把她拉扯大,早些年当黄脸婆还不是因为给她攒钱读大学,她倒好,一句‘和你待在一起我要得抑郁症’就把她妈给撇下了!” 在周庆霞的描述中,刘玉纯的女儿王小雯不仅狼心狗肺,还毫无出息。厂区那套房子够大,一家三口够住。但五年前,刘玉纯的婆婆因为老伴儿去世,性格大变,疯疯癫癫,时刻需要人照顾。 刘玉纯的丈夫王回强只得搬到县城照顾,县城和市区来回俩小时,王回强半个月才回来一次。这些年夫妻关系已经非常淡漠。 王小雯埋怨刘玉纯不为父亲分担照顾老人的责任,母女关系越来越糟糕,去年,王小雯不顾刘玉纯苦苦央求,非要租房子一个人住,租的还是南城区,比老家县城到敢子街还远。 “她总说她妈在家影响她,她连她妈走路、呼吸的声音都厌恶,你说哪有这样当女儿的?”周庆霞愤愤不平,“玉纯是遭贼了吧?如果王小雯住在家里……哎,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啊!” 季沉蛟说:“你们今天为什么会一群人去刘玉纯家?” 周庆霞把相约去庙山公园拍照的事说了,又道:“我昨天就觉得不对劲,晚上我……” 说到这儿,她忽然停下来,视线瞥向别处。 季沉蛟问:“晚上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就是给她发了消息,提醒她打扮漂亮点,可她没回复我,她平时都回的。”周庆霞明显不自在,双手抓着被子。 “周女士,我提醒你一件事,刘玉纯被杀害,你发现并报警,你的证言对我们至关重要。”季沉蛟说:“请你不要有任何隐瞒,并对你说出的话负责。你说她平时都会回,唯独昨天没回,以你们的关系,你为什么没有打电话?” 周庆霞被吓到了,连忙说:“我就是让她多带几顶帽子!” “帽子?” “她是‘美帽皇后’,大家都挺羡慕她的,我虽然比她有钱,但我也买不了那么多帽子,我们家一大家子人,我买多了会被说。”周庆霞急着为自己争辩,“我承认我想哄她借帽子给我,可能她不愿意吧,所以那条她没回,我也没追问,打电话就更尴尬了。” 季沉蛟隐约猜到今天十几人一起来找刘玉纯的原因,问:“刘玉纯没到庙山公园,你们也能拍,就算非要找她,你一人来也行,你们全都来,是打她帽子衣服的主意?” 周庆霞不得不承认,“是,她们听我说过玉纯有个单独的试衣间,都羡慕得不得了,庙山公园哪天都能拍,但来玉纯家就今天这个机会。” 季沉蛟继续说:“你们是怎么进到屋里?” 周庆霞说:“我们敲门时看见铁门的格子里放着钥匙。” 此时,季沉蛟接到梁问弦电话,刘玉纯和丈夫和女儿已经赶到市局。已经从周庆霞这里对刘玉纯有了个大致了解,季沉蛟与分局协助调查的同事交待一番,立即驱车回队。 目前他已经有了一些思路—— 帽子是刘玉纯最显著的标志,凶手以泄愤的手段在她脖子上连捅六刀,还在她死亡后给她换上颇受好评的华服,用她心仪的帽子装点她,仪式感十足。 说明凶手很可能是老年视频主圈子里的人,对刘玉纯有某种深刻的恨,但这恨源自嫉妒还是别的,还无法下定论。 3-2的门锁没有被破坏的迹象,凶手在凌晨杀死刘玉纯,一天半后周庆霞等人在铁门的格子里发现钥匙。老一辈的人确实有在门外某处放钥匙的习惯,但不可能放在铁门格子那种显眼的地方。钥匙必然不是刘玉纯自己放的。 现场勘查时,季沉蛟就仔细看过铁门,格子只是装饰物,钥匙丢在里面,路过不会发现,但凑近了敲门就看得到。 钥匙在那里,是凶手希望有人闯入现场。 目的是什么?破坏现场? 十几双带着庙山公园泥土的脚踏入,这目的看来是圆满完成了。 凶手似乎很清楚,今天会有一群人来找刘玉纯。凶手就藏在这群人之中吗? 重案队问询室,王小雯神情呆滞,仿佛还没有从母亲遇害的惊骇中清醒过来。她抬起头,看向落座的陌生警察,恍惚又激动地开口,“是不是那群女的害死了我妈?肯定是!肯定是!她们嫉妒她,我早就跟她说过了,她不信!” 季沉蛟略一蹙眉,“那群女的?” 作者有话要说: 凌猎:今天的马屁也白拍了。
第31章 双师(31) “我妈就是被她们带成现在这样!”说着,王小雯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季沉蛟将桌上的抽纸向她推了推,待她稍微冷静,才继续问:“为什么这么说?” 王小雯半仰起脸,努力忍住打转的眼泪,悲伤的神情不似假装,可说话的模样又有些咬牙切齿,“我妈以前很好,对我、对我爸、我奶都很好,那时我还在读书,我爸也只是个普通工人,我们一家生活很苦,全靠我妈精打细算,日子才过下来。” 夏榕市的制造、制药十分发达,但老一辈工人若不是技师以上的职位,工资便在平均水准以下,而夏榕市的消费水平却不低,普通工人之家确实不好过。 “后来我妈退休了,周庆霞经常来找她,起初我和我爸都觉得她该多出去玩,把年轻时没享受过的生活都享受回来。”王小雯低着头,像是喃喃自语,“我毕业后找的工作不错,做广告策划,虽然累,但工资高。我爸被聘为高级技师,前年退休后还返聘了,退休工资和返聘工资加起来比我还高。我们家的日子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我和我爸都乐意把钱给我妈用,她们拍照会穿漂亮的衣服,我还带她去买过。但是从三年前开始,她就变得越来越……” 王小雯再次哽咽,双手痛苦地抓握在一起,嘶哑的声音在喉咙滚动,似乎说不下去了。 季沉蛟敏锐地猜到结局——刘玉纯从一个勤俭持家的好妻子好母亲,在所处环境的影响下,变成了一个被物欲征服、贪得无厌的人。 但,这有一个前提,即在王小雯眼中。 “周庆霞的圈子都是什么人?她们老公都是做生意的,来钱当然容易,每次出去都穿不一样的衣服,我妈没有那么多衣服,周庆霞就借给她,还说你为你们家辛苦了一辈子,都退休了还不为自己活一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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