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员忙道:“有些关于吕东越的情况我们想向你了解,麻烦你……” “不关我的事!早就断绝父子关系了!”吕父非常不耐烦。他嗓门大,这一嗓子吼得附近打麻将的全看了过来,有人问:“老吕,咋了?” 吕父显然懒得解释,往牌桌上一坐,“继续!” 这种“老骨头”最难应对,我行我素,管你什么警察不警察,打搅他打麻将的一律爬! 队员没办法,这时正好凌猎打来电话问情况,一听吕父不配合,说:“这好办,那种老房子都有居委会吧?你们去居委会找两个大婶,把情况给她们说一下,请他们帮忙。” 半小时后,在大婶们的“教育”下,吕父耷拉着脑袋坐在自己客厅。队员直叹凌老师有办法,从断绝关系这件事着手,问起吕东越。 吕父可能这会儿回过味来了,对独子的死亡多少感到一丝悲伤,“他真的死了?怎么死的?” 队员没提那场大多数人都接受不了的婚礼,只说在公司搞的活动中遇害。吕父呸了口,“那他们公司得赔钱!他到底做什么工作啊?” “营销策划。”队员说:“这也是我想跟你打听的,吕东越学的是理工科,黄名工程学院也算是不错的大学,他为什么要离乡背井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干和专业无关的工作?” 吕父沉默许久,苦笑,“他是想和我断得干干净净。他啊,瞧不起我,尤其是在他妈去世之后。他恨生在我们这种家庭啊。” 吕家条件很差,吕父和妻子都是从乡下进城来务工的,在这旧房区一住就是几十年,吕东越出生在这里,念大学之后每周还得回到这里。 吕父和妻子没有固定工作,吕父一般是在工地上干活,有时也给人当力工,这些年年纪大了,干不动了,经济条件就更差。妻子在餐馆做工,四十来岁就得病去世。吕东越念初中时没了妈,原本开朗的性子一点点变得内向。好在他学习一直很刻苦,在班上也算聪明,中考高考都发挥得不错,考上黄名工程学院时,吕父高兴得请了很多人喝酒。 吕父回忆不起父子俩发生过什么特别激烈的冲突,但相依为命那么多年,他知道吕东越瞧不起自己是个民工,更讨厌他没事就打麻将喝酒,喝醉了就在家里骂骂咧咧。 “我酒品不好,但我从来没打过他。”吕父为自己辩解,“他上了大学,能耐了,但他上大学的钱不是我出的?白眼狼啊,看到同学家庭好,同学的爸爸是老板,就瞧不起我这个打牌喝酒的老头子!但我犯法吗?我辛辛苦苦干活,休息时怎么就不能打牌了?” 队员听得一阵心酸,又问:“你们是什么时候断绝来往?” 吕父掰指头,“就他毕业一年后。”
第112章 白事(26) 队员问:“当时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会断绝来往?” 吕父说:“嘿,我骂他不好好找工作。” 吕东越大学期间成绩中等,吕父一个粗人,意识还停留在“大学生”一定能找到好工作的阶段。然而吕东越毕业后投了很多简历,每天穿着西装出去面试,也在几家单位实习过,但全都没有做下去。一年时间,吕东越竟然大半待在家里。 吕父简直无法理解,他一个小学文凭都能养活自己和一家人,大学生居然不行?吕东越的待业和四年前考上大学的风光形成鲜明对比,吕父觉得丢脸极了,每天都骂吕东越,在吕东越又一次离开实习单位时,吕父出离愤怒,认为他就是不知道吃苦,硬要拉着他去自己干活的工地上当民工。 吕东越被迫扛了一天建筑材料,当晚回到家中就与吕父爆发争吵。吕父让他滚,他眼神阴冷地看着自己父亲,咬牙切齿地说,要断绝父子关系。 队员很是不解,他也总是和父亲争吵,但都和好如初,“吕东越走了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你没有想过和他和好?” 吕父猛吸一口烟,干涩地笑笑,“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后来越琢磨,就越怕我这个儿子。” “害怕?” “他看我的那个表情,根本不像在看亲人,像看仇人。他那么狠我,我还非得把他留在家里?算了吧,这辈子没福气当父子,那就不当,总不至于当仇人。” 吕东越从家里搬离之后,住在群租房里,零零散散打过一些工,这些都是吕父听别人闲聊听到的。后来,吕东越不声不响地就走了,没说去哪里,也再没打过电话回来。 吕父经历了丧妻之痛,对吕东越的不辞而别还算看得开,但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还是哽咽了。 “我就不去看他了,他瞧不上我,等你们破了案,再通知我去把他的骨灰接回来吧。” 而来到黄名工程学院的队员也从吕东越的老师、当时的同学口中了解到念大学期间的吕东越。 “热情”是他最大的特点,他比较普通,外形和成绩都不算出众,家庭条件在同学中算是很差的。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与大家打成一片,班上、社团、学生会有需要出力的活儿,他都冲在前面,系里女生很少,搬东西去宿舍之类的也都是他帮忙。 但要说谁是他的知心好友,大家也都说不上来,他似乎和谁关系都不错,但真正交心的却没有。毕业多年,同学们对他的印象也渐渐淡去,所以“热情”成了他唯一的标签。 吕东越的室友之一现在是黄名工程学院的辅导员,他回忆起一件事来佐证吕东越的“热情”。 大三冬天,学校想改造东门最老的教学楼,那一片被圈起来,日夜施工。黄名又潮又冷,学校没有给工地提供供暖设备,民工们过得很不容易。 吕东越经常过去送热水,大家问到,他就憨厚地说父亲也是在工地上干活的,看到他们就想到父亲的不容易。而且送热水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就当锻炼了。 聊得深入之后,室友的记忆被渐渐唤醒,他皱了下眉,“我想起来了,吕东越也不只是待人热情,他其实胜负欲蛮强的。” 客观来说,吕东越不算聪明,而帮助别人又会占据他很多学习的时间,所以他的成绩始终上不去。每次考试之后,吕东越都会沉闷几天,一直待在实验室或者图书馆,大家跟他搭话,他半天才有反应。 但过不了多久,也许是自己消化了失败,他又会变得开朗热情。 室友后知后觉地说:“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和吕东越怎么没交上朋友。就那种,虽然关系不错,但不是兄弟的感觉。现在咱们聊这些,我有点明白了,他虽然人很好,但少了点真诚的意思。比如我考得差,我会跟兄弟抱怨,他只会一个人闷着。很自尊,又很自卑。” 两组队员将排查到的情况汇总给凌猎,凌猎推给季沉蛟,“因为父亲是民工,所以帮助民工?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季沉蛟:“热情这一点应该也是伪装。吕东越在面对成绩很好或者家境很好的同学时感到自卑,他觉得自己无法靠别的融入他们,只能塑造一个热情的人设,哪里需要帮忙,他就出现在哪里。其他时候的他都是表象,只有每次考试之后变得阴郁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凌猎在季沉蛟跟前转来转去,“吕东越为了融入班级,所以显得热情,这说得通,但是他给民工送热水是干什么?他那么反感身为民工的父亲,为什么还要去融入这个群体?” 季沉蛟想了一会儿,“信息偏差?其实他对他爸和这个群体没有他爸以为的那么鄙夷?” 凌猎嘟起嘴,不是很接受这个说法。 季沉蛟看他嘟嘴就想捏,别人嘟嘴是卖萌,凌猎嘟嘴是卖丑,拱得老高不说,鼻子和眼睛那一块儿还要一起皱起来,好像生怕别人不嫌他丑似的。 凌猎眼看季沉蛟靠近,还没把嘴巴收回去,用眼神诘问:你要作甚? 季沉蛟想过好几回,这次没忍住,干脆直接上手,拇指和食指一合,揪住了“猪拱嘴”。 “呜呜呜呜!”凌猎连忙挣扎,季沉蛟没敢用力,所以一下就被他挣脱了。 他臊眉耷眼地拍拍嘴,“什么素质的人哦,动不动就掐别人的嘴。” 季沉蛟搓了搓手指,不介意凌猎的阴阳怪气,因为,毕竟,他确实掐人家的嘴了,而且手感好像还不错。 凌猎这张嘴,用来看用来捏都不错,就是不能用来说话。 季沉蛟看见凌猎背过去,似乎在说什么话,但声音很小,他没听清,于是绕过去,终于听清凌猎说的是:“不痛不痛,不生气,拍拍——” 季沉蛟当场怔住,凌猎居然在眼泪汪汪地哄自己被捏的嘴! 仔细一看,是有点红了,尤其是人中那一小块。凌猎皮肤白,没用力也容易显红。季沉蛟被那双亮闪闪的眼睛盯着,竟然有点自责和不自在。 他,是不是,玩笑,开得,过分了? 凌猎还在瞪他,一副没有把嘴巴哄好的样子。 季沉蛟被这一眼看得脑子空白了一瞬,反应过来时,已经轻轻捏住凌猎的下巴,吻住他“受伤”的唇。 两人都没动,只是很轻的触碰很短暂的吻,季沉蛟心脏狂跳,松开凌猎时还要装作满不在乎,“别哭了,现在不痛了吧?” 凌猎像被打断了施法,一时半刻也反应不过来,抿起唇,然后舔了一下。 季沉蛟:“……” 去往黄名市的队员有两人到林云市调查尹溪的情况,这是凌猎特别要求的,而因为尹溪并不是被害人、嫌疑人,所以调查受到的限制更多。 她的父母确实如她所说,在她九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她被姑姑家抚养,但亲情淡漠,初中毕业后就从家里独立出来,进过厂,做过销售,摆过路边摊,直到在网上给人当模特,日子才渐渐好起来。 她虽是林云市人,但近几年活动范围几乎都固定在黄名市了,租的房子在黄名工程学院附近。 她挂靠在一个规模很小的模特公司,公司会给模特们介绍业务,从中抽成。在尹溪接金橡树的业务之前,公司给她找了其他的工作,是拍一组车模照。 虽然价格没有金橡树开的那么高,但地点离黄名市很近,是正规展会。公司得知尹溪为了金橡树拒绝车模照,感到很愤怒,他们一是接受不了“阴间”婚礼,觉得太晦气了,二是反感尹溪私自接单,说尹溪如果非要去丰市,那就赔偿。尹溪居然提出将所得的八成交给公司,公司直到现在还想不通尹溪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条线索一出现,凌猎更加确定,尹溪扮演新娘,确实是因为吕东越。 她不在意钱,不在意因此耗费的时间,甚至不惜搭上前途,一定要接近尹东越,这让凌猎想到一个人:沈维。 这个美丽又充满脆弱感的女人,也抱着和沈维一样的仇恨和悲伤吗? 黄名市“前线”,虽然查到不少吕东越的家庭、成长情况,但还是不能解释他被谁盯上,或者因为犯过什么事离开黄名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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