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走后,队员在会议室集合,周鹏直说棘手,“这个耳环产地是罗国的帕钦矿区,那地方军阀盘踞,出了名的乱。哪怕有罗国警方帮助,咱们申请到了能去当地调查,都很难有结果。” 张浩在一旁道:“你这说得客气了,这种地方人去了,别说结果了,最可能的事是还没搞清楚从哪儿入手呢,就被人干掉了,深山老林全是兵匪,这还没调查呢就稀里糊涂送了命。” 宋小磊哎呦了一声,“这种地儿,就是罗国政府自个的警队都不敢轻易去吧。” 任开没参与讨论,直接拍板道:“这事要去也轮不到你们,我去向姜队申请,也得申请得下来再说。”他转头看温冷,温冷正盯着手里的帕钦矿区分布图出神。 出了会议室,任开翘着脚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对面低头还在报告慢慢写画的温冷,忽然道:“你有心事?” 温冷停了停笔,还是没抬头,只道:“我在帕钦那儿待过一阵……” 他没有再说下去,脑子里却不停浮现出温冷在罗国时的记忆,仿佛被刚才吴珀关于帕钦的那席话引动了记忆的波涛,此刻各种画面汹涌翻滚而出。 温冷档案里封存的那一年多时光,正是在帕钦度过的。 见温冷不语,任开自己接了下去,“吴珀说帕钦的矿区在罗国地方军阀的手里狠狠攥着,所有矿石只能从他们手里走,那些珠宝商也不过是各大军阀势力的傀儡,而最有可能那个,据说完全是由帕钦军控制的。你说你待过一阵,是和帕钦的军阀打过交道?” 温冷终于搁下笔,沉默着点点头,从任开在会议室发现他有些异样,到出了会议室确认他心里藏着事,这一整段温冷都沉浸在思索中,至此他已大致理出头绪,有了决断,缓缓向任开开口,“故事有点长。” 任开一脸无所谓的态度,不知从哪儿摸出烟来叼进嘴里,双手环胸道:“一支烟的时间不够,可以抽上两支。” 两人晃到警局的天台,任开直接翘起长腿躺在了天台的沿边,冬日的太阳晒满他全身,他慵懒地略侧过脸看向温冷,一副你可以开始了的表情。 温冷坐到他身侧,腾空双脚,面向空旷的天地。 罗国除了中央政府以外,偏远的各个山区都活跃着大小不一的军阀割据势力,虽然中央政府一直在努力收缴地方势力,也取得了一些成果,但始终进度缓慢。 长期盘踞在帕钦的军阀势力属于中等大小,霸占玉石矿区的产出交易是他们的经济命脉,此外的资金来源就靠给两国边境的毒枭,走私集团等提供各种保护,从他们的生意中抽成。 温冷在正式进入缉私队之前,其实已经秘密加入,新人的卧底任务就是伪装成边民在帕钦一带活动,摸清某个以夏国成员为主的跨国走私集团的底细。这个犯罪集团危害边境已久,走私数额日益巨大,人货皆贩,而集团成员大部分时间都逗留在罗国,当时正是由帕钦军阀负责保护。 “你是怎么混进去的?”任开呼着烟随口问。 “当时有个线报,说他们内部纷争,有人要搞暗杀。队里商量下来觉得是个好机会,压住了消息以免打草惊蛇,然后让我埋伏救人。 “原本他们要杀瑞察将军,后来将军临时有事没露面,来的是左膀右臂之一的奈丹,结果就是我救了奈丹。”温冷说到这儿脸上带了些轻嘲,“法子很老套,但是很管用。” “再后来,我和奈丹混熟后,又差不多用了半年,把跨国走私集团的资料都摸清了,而那时奈丹和瑞察将军另一名亲信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紧张,吴瑞察已经一把年纪了,两个儿子一个残废,一个死在几年前,他的摊子只能交给下面的两人,于是两个人就差你死我活了。” 任开留恋着看向手里所剩不多的几口烟,吐气道:“看样子,你是时候找机会撤了。” 温冷点头,“缉私队特意安排了一场捉捕作为掩护,我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在交火中跑向预定的爆炸点,然后再在爆炸的掩护中假死逃脱。” 任开听着猛地扔了烟蒂,坐起身来,“这法子危险性不小。” “没办法,当时太深入,帕钦那儿又盯人盯得紧,要脱身不容易。还好当时年轻胆子大,身手也敏捷,交火加上爆炸,倒是很幸运的只受了点轻伤就出来了。”温冷说着不禁想,人的运气是不是有定额,估摸着是不是那次全用完了,就没给后头那次追大飞的爆炸剩点。 此刻,平静述说着往事的温冷,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着澄澈微亮的光,让望着它的人心软得起不了一丝戒备。 任开见此非但没了原本那点慵懒,甚而警觉地换了犀利口吻向着温冷,“你别告诉我,你还想再走帕钦军阀的路子。” 温冷轻叹了口气,看向罗国的方向,他精致的面容上还带着明显的苍白,日光照耀下,他看上去越发像是由上了色的琉璃所塑。 纯净,易碎。 任开突然就有把火窜了起来,“对那些人来说你他妈都已经死了!怎么去?!就凭你混过的那点熟悉,你就准备在人眼皮子底下再摸一回?你当初怎么逃出来的,还去?!再去,你真不怕……”任开撸了把头发,猛地停顿没把剩下的话说出口,但温冷显然很清楚他要说什么。 温冷终于转身,由边沿站回了天台,面对面姿态倨傲,就这样和任开势均力敌地站着,“我想得很清楚,也不存在你说的回不去的问题。”温冷笃定道,“你看我如今这一身伤如何?还不包括左肩新受的伤,我这一身正好也是爆炸受的烧伤,哪怕去了帕钦,他要给我来个彻底的全身检查,也只能承认这是医学的奇迹。” “好!就算你想得理由说得通。你一个消失离开几年的人,凭什么非亲非故,半路待了两年的人想回去,人家就得接受你。好,就算退一万步讲,对方允许你回去了,又凭什么短时间内重新接受你,信任你。” 任开第一次觉得他这个新搭档是不是之前的伤也伤到了脑子,办案这么久以来,他从来没觉得温冷脑子不好使过,怎么这会儿就异想天开了呢。 任开说完,摇着头准备晃回办公室。 温冷看着任开走向楼梯口的背影,幽幽出声:“凭奈丹向我求过婚。” 任开一个踉跄,差点直接从楼梯口摔下去,他转身几步奔回温冷面前,皱起眉头,话出口才发现自己的语声又低又厉,“你说什么?” 温冷不紧不慢继续道:“凭奈丹第一眼就喜欢上我,凭他一个军阀始终愿意克制,凭他最后冲进火里,烧到了大半胳膊,还不肯走,是被下面的人硬拖出来的。” 温冷走近任开一步,苍白的容颜在阳光下透着寒意,仿佛琉璃上结了层层冰霜剔透晶莹,他的声音也冷得像在扣冰,“凭这些,我有把握再玩一次火。”
第57章 “我不同意!”任开斩钉截铁否掉重新卧底的主意。 他双眼冒火望着温冷,硬着声重复了一遍,“我不同意,再想别的办法。” 温冷看着他,面上凝的寒霜丝毫没了消融的迹象,目光仿佛能透到任开心底深处。 他不紧不慢道:“我听说,你当初卧底的时候敢一个人单挑整个帮派,在人老巢中拔枪就喊是警察; “我第一次见你,你敢卸了防弹衣,赤手空拳进店和劫匪换人质; “在边境三不管的俱乐部,你车都骑不稳就敢去飙车玩命; “还有,在没有讯号没有支援的公海游轮上,你敢随时赌上身家性命去救人……” 说到这儿,温冷摇头轻嗤了一下,“和你搭档才多久?我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任开不敢干的。你自己怎么玩命都行,玩到个人就能看出你真是在自毁,你都这程度了,你倒过来和我说不行?换成你的搭档现在要去正正经经查点线索了,你立马就翻脸不许了?! “任开,做人不能这么双标,不能只许你放火不许我点灯!” 任开深吸一口气才没咒出声,温冷这家伙真是嘴太利了,他咬咬牙道:“你这是点灯吗?你这样自投罗网,是准备把自个儿烧得渣都不剩!“ 温冷懒得再理任开,抬腿走过他身边时,冷冷道:“既然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各自去找姜队吧,听她命令。” 半个多小时后,任开很有风度地等温冷从办公室出来,他才走了进去。 进门就见姜老大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等着他。 任开反手将门甩上,不客气地滑进座椅,毫无形象坐到姜月面前。 姜月在享受完温冷精彩的称述后,本已经准备好接下来再接受任开的轰炸洗礼,知道他会拍桌子闹情绪,搞不好还能给她来点想不到的无赖手段,然而,对面的人坐下后竟出奇地安静,半天没声。 任开垂着头坐在那儿,过了片刻,身体前倾将脑袋埋入了双手。 安静的办公室里,他闷头长长叹了口气,这才重新坐起身来,轻声对姜月道:“我不能让我的搭档再出事。” 椅子里的人没有放什么狠话,声音轻软无力,仿佛喃喃了一句。任开就呆呆地坐在那儿,目光仿佛都不在这间屋子里。 姜月不怕任开胡闹,却怕他现在这个样子,那话弄得她心里狠狠咯噔了一下,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仿佛对面的人轻飘飘就将自个的命交到了她手上,让她看着办,姜月不得已,只得郑重地“嗯”了一声。 两个人就此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阵,还是姜月先打破了沉静,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轻笑了声,道:“你还记得当初我让你和温冷搭档,你说阿猫阿狗都能来咱们队上了?” 任开回过神来,随意地挥了下手,就像要挥走什么恼人东西,终究也忍不住笑了笑。 姜月露出笑脸望着他问:“我记得你可是嫌弃了人家很久,变着法儿想把人家赶跑?都有些什么?把人当贼当众铐起来押上车,在办公室一言不合把人掼上墙揍……” “我没揍人。”任开话插得很快。 姜月忍不住笑出了声,“是啊,当场是没揍,保不齐在我没看见的地方,你还有更多为难人家的地方。” 随着姜月的话,任开不由自主就想到后来在更衣室,温冷说他是丧家之犬,他俩针锋相对,差点来了场现场裸绞教学,要不是被张浩撞破,差点真成了“裸”绞。 再后来呢,再后来俱乐部飞车后喝醉了酒,温冷被他睡前卸子弹的疯劲吓到,却还是选择回来夺了他的枪,守着他。 回忆被姜月打断,任开眼见姜月换上玩味的表情看着自己,“你当初那么嫌弃人家,可想过有一天会这么稀罕人家,死不放人?” 任开呆了呆,像被人当头棒喝。 唐泽明之后,搭档成了个摆设名词,哪怕心里叫嚣了一百遍,连毛孔里都渗入了“不能再失去搭档”这几个字,任开从没拿这个词和任何生动的人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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