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冷的目光则扫向了大办公桌上的一封手写信,他匆匆扫了几眼,这是一份自杀认罪书,还没等他转头询问霍竟成,霍竟成已颤抖着声音辩解道:“是他逼我写的,我已经想尽办法拖延了……” 温冷将激动的霍竟成按下,示意他躺平到地板上好降低血液流速,“对方想伪造你自杀身亡,你拖延不下去了,只能放手一搏,还是被对方开枪打中了腹部。杀你的人呢?” 温冷和任开从房间唯一的入口进来,室内除了霍竟成没有别人,凶手最有可能的是跳窗逃跑,保险期间,温冷还是向霍竟成求证了一下。 没想到霍竟成只是摇头,表示不知道。他被打中腹部后,眼冒金星,撑住没立时昏过去已用尽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不知是否因为等到了人来救援,霍竟成的意志力在此时反而开始薄弱下去,他渐渐呼吸轻浅,似乎随时会陷入昏迷,温冷喊了他两声,他对外界声音的回应已变得非常微弱。 温冷见状忙探向霍竟成的颈动脉,他的心跳变得缓慢,腹部又失血严重,体内不知哪些脏器受伤,温冷抬头朝任开轻微摇头,霍竟成很可能撑不住了。 任开脸上显出烦躁。 温冷没有再看他,转头做着最后的努力让霍竟成保持清醒,同时加紧问道:“是谁要杀你?” 温冷问话的同时,任开早已站在打开的窗户边,观察着屋外的动静。 忽然,别墅下的树丛间有枝桠微弱地动了动。 “有情况。”任开来不及多解释,收起枪就从窗口翻了出去。 屋内,发现自己怎么都发不出声后,霍竟成恍然有些明白了自己的状况,痛苦迷糊中,他伸手艰难地摸向办公桌面,温冷忙撑着他扶近桌面,霍竟成将沾血的右手食指奋力按上了一张照片,随即脑袋重重下磕栽倒在桌面上,停止了呼吸。 温冷轻叹了下,转身攀出了窗口,他利索地两下跳进后院,跟着任开追出去的方向狂奔,夜色深黑,渐渐追缉的路线越来越朝着不远处的河边靠近。 很快,除了水声,温冷还听到了马达的声音,河道上转眼划过一艘快艇,温冷加速追到河边,任开已经解开了一艘小艇的缆绳,发动引擎正要驶离。 温冷拼着最后那点力气一跃而上,这受过伤的底子,差点让他掉链子。任开见温冷不要命地追来,张了张嘴,很快选择了放弃。他转身开船,两人锲而不舍地继续追击。 河面上,温冷迅速打开通讯联络了周鹏,他和张浩已经到达别墅,救护车也已经到了,温冷说了两人追缉凶手的最新情况,就听见通讯那头周鹏已经大声让封起现场,直接和张浩追了出来,要接应他们。 温冷挂了又转头联系另一组,“安岚,你和邵晨宇在一块儿吧?帮我找下凶手可能的逃窜线路,这边河道再往前要进入D省的地界了,通知那边帮忙拦截。” 快艇飞驰而下,河上的夜风吹得温冷几乎睁不开眼,他手脚僵直地关闭通讯。才这么几分钟功夫,温冷手脚冰冷,已经有了些失温的迹象,可他现在没空顾这些,只是双臂环起,尽量蜷身坐低。 任开正一心追着前艇,留意到前方河段变得分岔复杂,即将进入一片泽湖。 果然追入泽湖后没多久,对方的快艇就绕得不见了影,任开忍不住骂了数声,通讯里又传来安岚的呼叫,泽湖面积宽广,周边地形复杂,逃跑线路太多,一时很难做出准确的预估。 这下连温冷都忍不住想要问候下逃跑的凶手。 任开放慢了船速,凶手驾船消失后就没了引擎声,这不合常理,船体看不见了,轰鸣的引擎声还能传播很久,显然对方是关掉了引擎,躲入了这片湖沼中,想要趁机上岸溜走。 靠近岸边的地方到处是绵密的水草、芦苇成片,任开猜到了凶手可能的行踪后,就并不着急驶离这片水域。 安岚和邵晨宇虽报告说很难给出准确预测,但到底还是提供了最有可能的几条逃跑路线给温冷做参考。温冷开始指路,任开沿着河岸一路探去。 两人专注地查探起每一片水草和芦苇丛。 小艇行进间,天空中的阴霾正悄然散去,露出清冷的月轮来,船绕行水中,四周是大片芦苇凄凄,深秋萧瑟,月辉如剑,寒意直入人心神。 猛地,兽吼般的引擎声突突响起,眨眼间,一艘快艇从芦苇丛中飞跃而出,引擎轰鸣着,全速超任开和温冷所在的小艇直直冲来! 青白的月光下,温冷眼看着对方在快艇加速冲来的瞬间弃船跳入水中,只剩无人的艇身如炮弹般轰来,温冷大喝的时候听见任开几乎同时吼道:“跳!” 两人奋力跃离撞船的中心地带,落水后,温冷在湖下依然能听到巨大闷沉的冲撞声。第一波撞击后,船体飞脱的碎片四散飞出,有几片划开他的手脚,直飞落湖底。 湖水冰冷,让本就有些失温的温冷四肢越发麻木,他胸口窒痛,想要游出湖面透口气,可紧接着就是湖面上传来两船的连续爆炸,冲击波震得温冷在水中一阵翻滚,差点晕眩呛水,剧烈的波动压得他不得不反向朝更深远的湖底探去。 快艇的燃油和残骸很快铺摊开来,湖面上,大面积的火海蔓延成型,温冷再无法探头呼吸。 他只有奋力往火海的边缘游去,以期早些游出这一片火海,可僵硬的四肢和曾经受伤的胸腔,此刻正不停窒痛着,眼看他就要够到火海的边缘了,温冷却再也使不出丁点力气。 他已感觉不到湖水的冰冷,反倒四周有种安宁,包裹住温冷的全身。 温冷坠向湖底,纤长的四肢散开,他就像一株芦苇散落到风里,飘荡无依,直至有什么猛地扯住他,将他重新托回原本的行动轨迹。 迷蒙间,一切都似真似幻,似乎有人拉扯怀抱住了他,就在他感到窒息无意识松口的时候,有空气涌入,又像是无尽的,云端的碰触,他隔了片刻才意识到那是一个吻,即使是这点意识也是迷蒙不清的,混沌的。 直到,一阵泠冽的空气进入肺部,温冷痛得咳醒,那些似曾有过的感觉随意识飘散,什么也没剩下。 温冷再度睁开眼,已是湖面之上,这次他看清了拖浮着自己的人,任开正专注地望着他,潮湿的黑发贴在额角,脸上没有一丝轻松。他紧抿着唇,寒风冷水中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自底里燃起熊熊烈火,仿佛随时可以将温冷燃烧殆尽。 温冷呆呆望向他,很快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岸上已是人声纷扰。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温冷身上已披裹着毯子,手里被塞了热饮。 他站在岸边寻到不远处任开的身影,任开正和周鹏他们挥动着手势奋力地说着些什么,很快他就感受到了视线,向温冷的方向回望过来。 温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他避开任开的目光,侧转身行了几步,面向湖水而立,修长人影的背后是滩涂上大片大片随风摇曳的芦苇。 此时,长夜将尽,晨曦已在天边露出了丝缕微白,天色青霜。 任开望着那身影,周围的讨论声过耳而不入,他从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却不期然在这泠冽的清晨,脑中跳出那段最古老的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第55章 太阳彻底升起时,医护人员将温冷崩开的伤口重新处理完,温冷才朝向湖面站了片刻,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叫他。 他转身,任开刚和周鹏他们散了伙,这会儿正大步向他走来,两三步已到了跟前,开口道:“一出公路就是D省的地界了,那边已经安排好设了路障,不过巡警在周边查探了下,没看到可疑的车胎痕迹,凶手可能步行逃亡了。” “监控呢?有没有捕捉到什么?”温冷虽然嘴上自然地接过话问下去,心里却不抱什么希望,这一片属于保护的野生湖泽地区,周边正式建设的道路稀少,多是些土路,这也意味着这带布防的监控很少。 听了温冷的问话,任开果然摇头,只说:“希望不大。” 任开很快转移了话题,“走吧,上车。追了一天一夜了,你得好好休息下。”他示意温冷上车,两人由这片的巡警送回了BJ40停靠的地方。 温冷最后看了眼白日田野上孤零零的别墅,周围停着几辆警车。 霍竟成就这么死了,没能进一步解出照片上几个相似女孩的谜团,不过他的死,倒是让柯成越来越接近幕前了。 温冷在回市的途中思索着,随着行车带来的不断平稳有节奏的律动,他不知何时就迷糊了过去。 等温冷醒来,意识重新回归时,他已经下车进了居民楼,正跟在任开身后,颇感吃力地爬着楼,好不容易才爬到地方。 站在自家门前,温冷连钥匙都掏得昏昏沉沉,任开忽然从斜里拽过他,扶稳,接着伸手捂上了他的额头,探了探,又从温冷手里利索地半夺过钥匙,两下打开了门。 温冷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发烧了,还烧得不轻。 他迷糊着走进卧室,脱了外衣,任由任开将他塞进被子里。 接着,任开去了客厅,温冷似乎听见了电话声。 任开在给温冷的主治医生打电话,“李医生……嗯,是,还是发烧了……嗯,知道,伤口感染发炎和受寒都有可能。嗯,嗯,明白。” 温冷没听清多少客厅里的对话,他心里也有点数,这具身体撑不了一天一夜又跑又游的折腾,估计这下是要彻底抗议几天了。 温冷无奈接受现实,有任开在,他的神经可以松一松了。至于家里那些不该被看见的某些东西,也不用担心,他都藏得好好的。 任开守了温冷个把钟头,再去量体温,发现温冷的烧没半点退下来的迹象,反而升高了。 他顿时咒了句,抄了椅子背上的外套就要出去,忽然人被什么轻轻拽了下,任开略回身,温冷从斜后伸出手正拽着他松散的衬衣角。 他不得已又转回去,床上的人烧得两颊如霞,清俊的面容上双睑低垂,长睫正迷朦的微颤着,鲜红干裂的嘴唇微启,却并没有说出什么。 任开低头看向那只拽着他衣角的手,纤长有力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着。 任开将手上的外套抛回去,走到床侧弯下腰来,也许是感觉到了任开的靠近,温冷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许,连抓着任开衬衣角的手都松开了。 任开点点头,觉得温冷无意识的反应应该过去了,他重又直起身来,准备出去。 冷不丁的,温冷刚刚松开的手向上一攀,猛地用力将任开掼倒在床上,随后利落地翻身压扣住身前高大的身形,他闭着眼,微微点着头道:“我刚问到哪儿了?不许逃!” 任开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满是飞霞般的桃花颜色,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温冷烧糊涂了,也不知道意识走到哪儿了,以为他自个儿正在审人呢,这是将任开当嫌疑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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