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开敏锐道:“你是说唐泽明最后负伤退下来,是因为柯成。” 温冷当即回他:“我不太清楚,豪车案破获后,我就接了别的案子,唐泽明查出柯成之后的事,我就没有再参与。他退役的时候不愿讲负伤的事,我也就没追问。” 温冷回避了问题,最后在边境追缉柯成,双方交火受伤在他看来是很寻常的事,他不希望任开因为在案子上带了强烈的个人感情而影响判断。 温冷继续说回眼下的案子,“如果不是云梦岛,我不一定会把安安的大成哥和柯成这个大成哥联系起来。柯成还有个名号,叫岛主。他为了走私方便,弄到了东南亚多国国籍,同时有多个不同的身份,有传言他拥有东南亚各国十多个大小岛屿,这些岛屿被他用来当作非法走私的基地,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走私帝国的版图赶得上古代的海盗。” 任开思索了下道:“你说霍竟成在这个案子里扮演了个什么样的角色?有没有可能真是他提供的安安的线索?还有这个柯成,会不会就是设橡胶子弹陷阱和冷库陷阱的人?” “都有可能。” 任开的话引起了温冷的回忆,柯成当年急着脱身,没有和警方多做纠缠,他对此人的印象是聪明利落,心狠手辣。柯成有能力设橡胶子弹和冷库陷阱,但自负和高调的行事风格,当年柯成是在逃亡,很难看出来。 “至于霍竟成,”温冷道,“如果真是他提供的线索,那他在这个案子里的角色就很有些复杂了。” 任开挥了下手,“甭管他是什么动机,什么角色。全队加班,把有的证据和口供都尽早交上去,早一天拿到批文,早一天把人抓到,回来问个清楚就什么都知道了。” 第二天午饭后,温冷回到大办公室时没见着任开,林维也拿了单据正要找任开签字,“头儿人呢?没和你一块?” 温冷回他:“我也在找他,午饭后就没见着。” 周鹏听见他俩的动静,转过椅子来提点:“今天几号了?” “二十号。”林维说完哦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 温冷坐下看了眼工作台历,周鹏正要解释,他先开口道:“我知道,今天是唐泽明生日。” 周鹏嗯了声,他都忘了他俩也共事过。 温冷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声周鹏,“你知道任开可能上哪儿?” 周鹏回他,“你知道市郊的福汇养老院吗?” 温冷听了话,神色少有得动了动,“知道。”他拿上外套起身,对周鹏道:“有事电话。” 午后的暖阳,有种宝石般闪耀的璀璨,落在冬日宁静的池塘里,洒在深绿灌木的枝桠上。 温冷沿着石子小路,熟门熟路绕往养老院花园中的六角亭。 越来越接近亭子时,他听见山茶花丛后有熟悉的声音轻轻响起,温冷停了脚步,抿紧了唇,哪怕有心理准备,这无比轻柔的声音还是敲击震动着他的心房,温冷的眼眶红了红。 “明明去罗国出差了啊?没关系,你们照顾好他就好。我老了,也糊涂了好几年了,护理和我说明明这一年其实来看过我几次,但我不是不认得他,就是不记得了。我这老年病啊,就这样了,也不知道哪天就谁也不认识了,想想他每次来我都认不出他,他一定也很伤心。所以不见也没什么。 “任开啊,你这么忙,不用专门抽时间来看我。 “哈哈,是,你小子运气不错,我今天认得你哎。” 除了母亲的声音,花丛后还有任开不时响起的笑声,像这暖阳里明净的晴天,蓝得令人迷醉。 温冷静静立在石子路上,听任开陪着得了阿尔茨海默症的母亲闲聊,两人不知怎么,说到了他的名字。 “我生唐泽明的时候,他爸驻军在外,没法回来,驻军地有个著名的大湖,古代叫云梦泽,有很多古诗赞美这片山水,他爸又很喜欢诗词。 “唐泽明出生时刚好是十五的晚上,接到电话后,他爸兴奋地跑到湖边大吼了几声。据他说,当时就想到了那首唐诗。后来寄信回来,给孩子起名泽明,取的就是诗里的那句‘广泽生明月,苍山夹乱流。’唐泽明就是这么来的。” “哎,”母亲的声音听着有丝疑惑,“任开,我是不是给你讲过啊?哎,没有吗?奇怪了,不过我不记得了很正常,你年轻不会不记得。你说没有就是没有了。嗯,就是这样起的名字,他爸挺臭美的,把自己儿子比作明月。” 又过了一阵,谈话到了尾声,温冷在犹豫要不要走出去。 六角亭内,临近告别,任开的脸上不由得露出满是抱歉的神情,他没法把唐泽明带来。 老太太反倒过来安慰任开,“没关系,没关系,没见着人,我知道他好就好。” 她忽然猛拍了下任开的手,朝不远处道:“哎呦,你们这些娃啊,实在是太坏了!人都来了还捉弄我!” 随即高兴激动得要站起来。 任开忙随着老太太的目光看去,白色的山茶花丛后露出了温冷的身形。 他愣了愣,发现老太太站起身来,口里明明,明明的叫着。 任开的眼神黯淡了下,老太太的阿尔茨海默症又发作了,护理也从旁过来扶住了老太太,以免老人家太激动跌倒。护理边扶稳人,边看任开,悄悄对他点了点头。 任开便硬着头皮走到温冷身边,脸上难得带着点求人的尴尬,“老太太想唐泽明了,把你认成儿子了,你帮个忙,过去哄哄她,我在外头等你。” 离开前,他看着温冷和老太太在暖阳里坐下,那画面毫无半分尴尬,倒是出奇地融洽温馨,温冷和老太太都笑得再开心自然不过。 任开默默看着他们,尤其是温冷,一时心里百味杂陈,掏出烟往停车场去。
第45章 第二天,临近中午。 姜月的办公室内。 一叠评估表格摆到了任开面前。 任开拿起其中一张看过,皱了皱眉道:“已经三个月了?” 姜月感慨地点头,“时间飞逝啊,又到了填新人评估表的时候,老规矩,你填完,我这儿通过就正式让你们俩长期搭档下去。” “他怎么说?”任开放下手里的表格问。 “什么?”姜月装起了糊涂。 任开摇摇头,猜姜月还有什么后招等着他,才存心装糊涂。他直道:“不是也要问过温冷的意思吗?估计这人对我没什么好话。” 姜月笑了笑,“好奇人家怎么说你吗?我已经锁进大档案柜了,等霍竟成到案,你这段不惹出什么事来,我就拿出来给你看。” “几句话至于吗?”任开散在椅子里,对听两句评语还要搞交换很是不以为然。 姜月往日可不小气啊。 “你到时候看了就知道了。”姜月眨眨眼。 任开无语,拿上表格准备出办公室,姜月在他背后道:“小心不看后悔哦。”那声音仿佛拿了个胡萝卜在他眼前晃荡。 任开头也不回的出去,他又不是兔子。 回到大办公室,任开将一叠表格原封不动地扔给温冷。 温冷收拾起来看了眼,“这上面写着新人评估表,应该是给你的吧?” 任开坐下,两腿一伸,“这里面一大堆每天几点报道干了点啥,整整三个月,就差让我填吃饭拉屎了,我又不是你保姆。 “你不比我清楚每天到岗和完成任务情况?你又不是真的警队菜鸟,什么也不懂,其他评估评价什么的你也看着填了,干脆全填完了给我,我正好看看你的自评如何。” 还没等温冷回答,张浩刚好经过两人桌旁,瞄到桌上一堆熟悉的表格,随口感叹道:“这么快三个月了?温冷啊,说句不见外的话,我觉得你来了咱们这儿的配合度,感觉像是在我们队待了三年,而不是三个月。” 他说完又转向任开道:“任队啊,给人多填点好话,可要把好苗子留下来。队里大伙都能轻松点。” 周鹏听着议论,干脆将转椅划近加入话题,“说起来,这玩意填起来也太麻烦了,这表格这么多年不改,我严重怀疑是为了防止大家随便换搭档。当初我给张浩填这玩意,两个人连着三天,天天对通宵,才把表格给对清。后来我每次动念头想换人,只要一想到当初折腾得半条命都没了,就偃旗息鼓了。” 张浩双手抱胸看他,“你以为我这些年不是啊!” 周鹏给他一个扯平的眼神,继续转向任开,“所以我是真佩服任队,你当初是怎么把唐泽明整整三个月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听说你只用了两天就交表了?这细节和观察力,这记忆力和负责任的态度,你任开不当副大队长,谁当? “温冷啊,你有这福气,就等着咱队长帮你都搞得妥妥帖帖的。” 任开还没等他全说完,就身子往后仰,伸出长腿直接将周鹏连人带椅踢转回了工位。 张浩哈哈大笑,看任开这脸色,估摸是老兄弟翻船,马屁拍马腿上了。 他也不敢久留,直接溜到周鹏对面老实坐下。 温冷微微勾起嘴角,表达了对任开的谅解,“到底那是四年前的事了,几年一过,年纪大了,人记性不如从前也是常有的事,不要太在意。” 任开忍无可忍,“你听他们胡说什么。我这什么年纪?我那是因为……” 温冷看着他突然就不知怎么措辞了,很是平静地接道:“我知道,因为那是唐泽明,我只是你的搭档,本来就是不同的。我用不了你那么多心思。” 任开越发语塞,他忽然就想起了姜月的话,忍不住凑近温冷道:“你在搭档意向确认表上最后写了什么?” 温冷反问他,“姜队没告诉你?” 任开只好实话实说,“她暂时不肯说。” 温冷只是简短道:“好话。” 好话也有许多定义。 任开对此将信将疑,他有些心烦意乱地抽出烟来,最终还是解释了下,“我不是……总之,你来了后我都有记,你表格上的每个空我都记得。而且因为是第二次,甚至好多我都不用刻意去想,就已经记下了。所以,你给我认真填完表,别想着糊弄我。” 他叼着烟含混地说完,出了办公室。温冷看着那背影多少有些逃离的样子。 没隔多久,温冷同样站起身离开了大办公室,他已经记不清这是他重归警队后第几次去档案中心了。 现在看管库房的老警员对温冷已十分熟悉,甚至为温冷留了个固定号牌,温冷去到库里,调出了他认为最有可能被他忽略的那起案件的原件。 沙哑的女声说他掌握了他自己不知道的某些犯罪证据,在最后一年的案子里,他筛选出了这宗。 这是一起吸毒过量致死案,死者是一名职业黑客,日夜颠倒,某天下半夜毒瘾发作用药过量而死。案发时是盛夏,重案大队接到邻居报警时,尸体已经腐烂散发出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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