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渊很长时间没有回话,长的商澜清都要以为他是不是又昏过去了,刚准备凑过去,就听到那人说了句对不起,让他直接愣住了。 “什么对不起?” “我说好要让你出去的。” “我出去了,只是又被捉回来了。” “可——” “闭嘴!” “哦。” 商澜清看善渊意识又开始模糊,怕这人就这么长睡不醒,连忙道:“话说你之前给我拿的栗子酥都是谁做的?比原先那厨子做的好吃。” “你喜欢吃?”善渊声音一顿,“我以为你是……” 后一句他说的含糊,商澜清也没去管,他直接道:“就是尝过这个厨子的觉得好吃才经常找你要。” 这句话说完,善渊就像是听到什么特别让人高兴的事一样,他也挪动着往商澜清这边凑,整个人靠在对方身上才停了下来。 “你靠这么近做什么?”商澜清别扭的厉害想躲开。 “你喜欢吃,我以后天天给你做,我还会学别的点心,只要你喜欢。” 善渊说的声音很小却很坚定,像是在发誓一般,一字一字的全部砸在商澜清的心上,一时间很多想法涌了上来,他怔怔的看着男人眼中的深情,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如果我们还能活着离开这里,还有以后的话,有你陪着貌似也不错。 不同于这一面的难得温情,在另一边的奉天殿上却是暗藏杀机。 奉天殿外。 马车在青石地砖上留下深色的车辙,最终停在殿门外。 “闻大人,咱们到了。”仆从站在马车边恭敬道,“贵人以等候多时了。” 车厢内的闻幼卿深呼吸一口气下了马车,端足了高深莫测的气派。 仆从在前面领着人进去,闻幼卿淡淡的看了一圈周围,心里沉了几分。 奉天殿外候着一队玄衣卫,殿内也有一小队,光这些就足以让人插翅难逃,想要躲过这些眼睛偷偷做些什么就更难了。 看来之前的准备需要变动了。 仆从走出去几步发现闻幼卿没跟上了,就退回去,“闻大人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一天未进餐食,有些头晕。”闻幼卿说着扶额露出个虚弱的笑。 离他最近的仆从看到的笑也最清楚,不禁有些晃神,心道这闻幼卿还真是好看的过分。 从闻幼卿下马车以后关注他的人也不少,被笑晃神的自然也不少,所以自然也就没发现抬手间一只小虫从闻幼卿的宽袖中跑了出去。 刚踏进奉天殿一只脚,闻幼卿就听到商澜云说道:“幼卿,想见你一面可真是太难了。” 装什么大尾巴狼呢,为啥不见你心里没点数吗? 闻幼卿心里把商澜云狠狠骂了顿,面上却是谦恭的笑了笑,“在下这不是来了吗。” 话音刚落,在场除了商澜云之外看闻幼卿的眼神都变了。 他自称用的“在下”,而不是“臣”。 “幼卿是还在怪我?”商澜云也不在意,反而关切道:“给幼卿搬个凳子,他身体还没养好。” 仆从很快就把椅子搬了过来,闻幼卿瞥了眼,没坐下,“多谢好意,在下的身体已经好了。” 说着话音一顿,他勾唇又道:“也多亏阁下用的毒手下留情,不然在下现在可能还在床上躺着。” “那真是可惜,你躺着比你能跑能跳安分多了。”商澜云走到闻幼卿身前,“幼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一直都很欣赏你,你该有正确的选择。” 敢情不跟你一起搞事情就是错误的选择呗? 闻幼卿揣着手后退半步,噙着笑,淡淡道:“多谢抬爱,阁下心怀沟壑,在下却只想安分过日子,实在不是一路人。” 从他无意间走进冷宫见到商澜云开始,一切都是暗中操作的欺骗,他跟这人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跟我不是一路人,难道跟商澜清是?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商澜云想到属下回报消息,轻笑,“白露是我的人,之前没告诉你,抱歉。” 想到白露,闻幼卿藏在袖中的手收紧几分,他走的时候蒹葭还没消息,也不知道伤重不重。 但心里再怎么波荡起伏,面上也不能显露出来,“的确出乎意料,让我猜猜,他应该也不是你的手下,准确的说,他跟善渊一样都是九黎派来的吧。” “没错,想来你也知道我母妃的身份了,九黎为我所用,幼卿你现在所做的都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所以呢?”闻幼卿横眉冷对,“顺者昌,逆者亡?” 话已经说进了死胡同,商澜云失望至极般摇了摇头,转身坐回到高处的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闻幼卿,神情冷漠,“我以为你我会是朋友,会是心意相通的君臣。” “不好意思,能与在下心意相通的只有景云。” “你对他倒是用情至深。”提到景云的名字,商澜云眼神一沉:“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过犹不及这个道理你是明白的。” 在商澜云看来,闻幼卿可以不归自己所用,也不应该属于任何人,也不应该有情爱,断情绝爱的闻幼卿可以走的更高,若是能为自己所用的话,两人可以创下先辈都没有达到的高度。 可偏偏他看好的闻幼卿一心想着那空有武力的景云,那景云他配吗?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难听了,闻幼卿脸上闪过一丝不耐,连那装模作样的笑也懒得笑了,“明白归明白,愿不愿意妥协是我的事。” “所以你是准备死不悔改?”商澜清阴沉的看着他,“难道非得落个生死两隔的下场你才满意?” 什么叫死不悔改? 他犯了什么错? 闻幼卿气极反笑,他紧盯着商澜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生死两隔?不会的,不管谁死,另一个都不活。”
第96章 军临城下 京都城外。 “老板!来碗馄饨面!” “好嘞,客官稍等,立马来!” 进了早春后这天是一天比一天暖和,这傍晚的功夫还有不少人赶路回城,城外这常年聚着一些摊贩专门赚这过路人的钱,馄饨摊老板也是如此,早早过来占着位置,光着他这小摊位已经来往三四波客人了。 馄饨摊老板把馄饨送上桌,忙里偷闲的探出头去吹吹风,瞥到远处林子惊起乱飞的鸟儿,不解,“那边是怎么了,鸟都惊着了。” 正吸溜着面条的客人跟着瞅了眼,他还是个年轻人,眼神自然要比馄饨摊老板好上些,大老远就瞅到乌压压一片。 “嚯!坏事了!”年轻客人赶紧把馄饨摊老板拉进屋里,“怎个突然来好些兵马啊!” 兵马? 打仗? 会死人! 小老百姓不懂别的,但对小命的珍惜是一等一的,这下看到有大批兵马来了,这饭也不吃钱也不赚了,收拾好东西就呼哧呼哧往家跑。 不大会儿功夫,刚才还人来人往颇为热闹的京都城外就成了一片狼藉,仅剩几个不怕死的乞丐过来捡剩饭。 “吃点就得了,没听那些人说嘛,当兵的来了!”领头的乞丐吆喝一声,其他乞丐加快吃的速度,极不情愿的走了。 落在最后面的乞丐端着碗还热乎的馄饨面边走边吃,他脸上倒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还挺好奇的望着兵马来的方向,“这是哪来的兵啊?那旗子上的是啥字?” 有个识字的乞丐眯眼认了下,“不是字,好像是虎纹……” “虎纹?前些天出城的边城军是不是就是虎纹来着?”乞丐吃下最后一口馄饨,随意的用衣服把碗擦干净揣进怀里,留着碗讨饭用。 “谁知道呢,反正碍不着咱,快走被给人家挡着道。”识字乞丐拉着人往旁边林子走。 几个乞丐拉拉扯扯着,那边兵马的先锋营也赶到了眼前,只见为首的先锋营士兵刚到城边四周的林子里突然出现成排的弓箭手。 霎时间,万箭齐发,箭雨中先锋营纷纷拿起盾牌护体,激起密集的脆响。 而在这阵势中,几个乞丐如雨中浮萍,惊恐的不敢动弹,离士兵近的一起被盾牌护着,而远的则眨眼间被射成了刺猬,死之前连声尖叫都没喊出来。 “回字阵!” 活下来的乞丐皆是惊慌失措的躲在士兵身后瑟瑟发抖,护着他们的士兵在听到命令后极快的变换队形,眨眼间的功夫围成个坚固的堡垒,盾牌手在外,弓箭手居其上,近身战士居其中。 阵型刚完成,林中埋伏的弓箭手就鱼跃而出,杀机尽显。 躲在士兵中乞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惨况,嘴里上一秒好似还有刚才的馄饨味道,现在尽数被血腥味掩盖。 他看着不远处的数个乞丐尸体,眼里的泪不断涌出来,他早就知道人命不值钱,但没想到会轻贱至此。 他怒吼一声捡起地上的刀朝着攻击他的士兵砍去,就是这些人杀了他的同伴! 这场埋伏打了不知多久,等乞丐被人拉住的时候他才发现埋伏的人都已经死干净了,先锋营只有伤没有亡。 他们赢了。 乞丐握着刀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此时后续兵马也赶了过来,为首的人虽然脸色苍白,但身形笔挺的骑着高大黑马,看到遍地狼藉后问了先锋营军官几句,转脸看向他。 乞丐听到那人问他杀了几个人。 他低下头想了想,回答,杀三个伤十个。 那人颇为意外的多看了他几眼,转头跟先锋营的军官说,“这人很不错,就收入你先锋营了。” 说着那人一顿,又看向乞丐,“你愿意当兵,上阵杀敌吗?” “我愿意!”乞丐大声喊着,像是要一口气把那满腔杀意全喊出来才好。 “不错。”那人拨动马绳继续往前走,“跟着其他人去换身衣服吧。” 待到那人走远了,一个士兵走过来拍拍还在发呆出神的乞丐,爽朗笑道:“小子可以啊,第一次打仗害怕不?” 乞丐摇摇头,可还在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情况,那士兵看到了却也没拆穿他,继续道:“能入了将军的眼,你小子有大造化啊。” “将军?” “对啊,你不知道?”士兵骄傲的昂胸抬头,“那可是我们边城军的景将军!咱大盛的定远将军!” 乞丐看了眼高耸的旗子,喃喃道:“边城军啊,我是边城军了。” “对了,小子你有名字吗?” “没有。” “啧,这可不行,你想一个吧。” 乞丐沉思片刻,沉声道:“边诚,忠诚的诚!” 士兵笑揽着边诚的肩膀往外围走,“行啊,忠诚于边城军,这名字太好了!” 此时没人想到,数年后景云退隐乡野,接班他的人正是今天这个乞丐边诚,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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