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安静的落针可闻,闻幼卿垂着头谁也不看,到了这一步他算是看明白了。 这次的案子就是皇帝的家务事,皇子夺嫡自己成了棋子,从现在来看,太子略占上风。 思及此闻幼卿差点笑出来,自己这次是真的利用了个彻底,从一开始自己就入了圈套,是自己棋差一着,怨不得别人。 怎么走出御书房的闻幼卿不记得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正走在一条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宫道。 “我这是……迷路了?”闻幼卿前后看了眼,很好,不仅迷路了,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 漫无目的的走着,寻思着能遇到巡逻的禁军,最好能再把他送出去。 走着走着,耳边传来是青涩的琴音,声音虽涩,但奏出来的曲子并不难听,别有一番滋味。 寻着琴音走过去,脚步停在一处略显破败的宫殿门口,闻幼卿探头看了眼,入眼的是一主一仆,主子正在庭院里弹琴,此主仆二人正看着他。 不请自来不问而入实非君子所为,闻幼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在下大理寺闻幼卿,进宫有事却不甚迷了路,不知可否问个路?” 那主子转头和仆人说了几句,闻幼卿就见仆人朝自己走了过来,脸上摆起笑来,“请问出宫该走哪边?” 那仆人盯着闻幼卿瞅了几眼,小声道:“主子让我带你走出去,这里是冷宫,不是你该来的,早点出去比较好。” 冷宫? 冷宫里怎么会有男人? 闻幼卿怔愣着一时没反应过来,等走出一段距离才想起来,冷宫里的确有个男人。 乾化帝之子,废太子商澜云! 他以前没有正面见过商澜云,上次见到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这次的意外倒是让他对商澜云的印象变了变。 他还以为这人会是个极冷漠的性格,没想到还有些热心肠,这真是出乎他所料的。 跟着仆人走出冷宫,闻幼卿回头看了眼宫道,无奈叹气一声,摇摇头走了。 人各有命,他现在也是自顾不暇,帮不上别人。 . 日头西垂,夜色缓缓落下,风都凉了一些,空中不知何时落下起起伏伏的朵朵琼英,旋转着落在深色地面上。 偏殿一小间茶室支起了窗子,露出里面泛黄的珠光,身形单薄却不显柔弱的年轻郎君坐在窗边,匀称纤长的手指从琴弦上抬起,捏着杯盏两侧举起,烛光映在年轻郎君温润的脸上,平添几分暖色,只是微敛的眸子像是藏着什么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烛光映不到的角落,黑衣人半跪在那里,垂首恭敬道:“主子,准备的差不多了。” 被茶水浸润过的浅色唇瓣微启,年轻郎君的声音和他的长相一样,温润含情只是这情是一丝一毫也没落尽眼里,“差不多了啊,那就杀了吧。” “是。”黑衣人退回到黑暗里,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 年轻郎君看了眼窗外雪景,不知何时一只白色小猫跑了进来,应该迷路了,正慌张的原地打转,可怜的让人心疼。 “主子要赶出去吗?”仆人问道。 年轻郎君起了些兴趣,“你不觉得很像他吗,把它抱去洗干净。” 他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真可爱啊。”也不知道说的是狸奴还是白天那个同样迷路的人。
第80章 人心易变 雪夜的皇宫似乎比往日要安静许多。 宫女提着银骨炭往寝殿走去,因为天黑也没人在意,她仰脸打了个哈欠,嘴里嘀咕着以下犯上的脏话,踩着雪一步步走进院子。 刚进院子,宫女忽然打了个哆嗦,她搓着胳膊打量了一圈院子,发现地上有一个个深浅印子,像是鞋印,还是较小的女人脚,就是天太黑她看不清这鞋印是什么颜色。 寻着脚印往前走,径直就走到了房门口,宫女不解,难不成是主子脚上沾了墨出来走了趟? 越想越奇怪,宫女缓缓推开了房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重到让人恶心的血腥气。 宫女软着腿连滚带爬的跑到桌边点上蜡烛,只见寝殿的墙上写着数不清大字,血色的“安平窃国”大字直直的刺入双眼,宫女虚软哆嗦的腿终于支撑不住了,噗通软倒在地上。 门外的风吹进来,眼角好像有什么在晃动,宫女僵硬的转移视线,挪到寝殿中央时她看到房梁悬下一根白绫,吊在上面的人影晃了晃。 烛光也被门外的风吹得摇曳,宫女惊恐的看着烛光映照出来的脸庞,那是张青白的脸,唇上还涂着唇脂红的似血,往日秀美的双目圆睁,里面满是血丝,好像是在恶狠狠的瞪着什么,姣好的脸上还有两行血泪印记,这是死不瞑目。 “贵、贵妃娘娘!!” 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寝殿,这注定是不眠的一夜。 …… 皇宫的另一处,安平帝靠坐在床上闭目养神,手里握着一串翠色念珠。 老太监填好香炉的灰,走回到床前,给安平帝递了杯茶,“陛下,慧贵妃自杀了,临死在墙上写了不少大逆不道的话。” “安平窃国?她比起她那个姑母还是差了些。”安平帝平淡道,端着杯盏抿了口,脸上划过一丝嘲弄,“老五比之她还要再差些。” 老太监接过杯盏,“陛下觉得瑞王那边该怎么处理?” 安平帝沉默的看着手里的念珠,良久说道:“朕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老五斗不过他们,朕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闻幼卿不是说刺杀是老五做的吗,那就是他做的,让这件事快点结束吧。” “陛下英明。” 安平帝瞥了他一眼,“你这恭维话收收,朕都快死了,就不能从你嘴里听点真话吗!” 老太监似是无奈的笑了笑,“陛下说的这是什么话,您得长命百岁。” 从安平帝还是皇子的时候,还是小太监的老太监就伺候他了,这么多年走来,可以说安平帝跟老太监的相处比起主仆更像是兄弟,有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外面是呼啸的风声,安平帝依靠着床,看着明黄床顶,眼神放空,“长命百岁?朕会疯了的,不过本来这皇宫里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疯子……” 老太监扶着安平帝躺下,自己走到旁边的小榻坐下,看着烛光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叹什么。 雪越下越大,在这个夜里,隐藏的暗流正波涛汹涌着。 …… 第二日,慧贵妃身死,瑞王伏法,宫宴案就这么突兀的结束了,就像是有人故意摁下了结束键,强行结局。 闻幼卿是在吃早饭的时候知道的,听到这消息他默默喝完了碗里的粥,擦干净嘴,起身便走。 “这么着急?”景云抓住他的手,“再吃个鸡蛋。” “吃不下。”闻幼卿还没说完就被景云拽进怀里,坐在腿上,“真吃不下了,别闹。” 景云拨开鸡蛋,把蛋清塞进他嘴里,蛋黄放到小碗里,等会鸡腿来吃。 戳戳怀里人的腮帮子,柔软的脸颊陷进去个小窝窝,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罗刹将军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爱好。 “晏晏最近胖了些,抱起来没那么咯腿了。”说着还流氓至极的去捏了捏闻幼卿腰间的软肉。 “大清早的没个正事,快松开,我要去找商澜清。”闻幼卿眯着眼拍开男人的大手,心道不胖就怪了,一天三顿的填鸭式饲养,换做是猪的话,这时候已经可以出栏了。 没好气的把景云推开,来这腻歪的一出无非是不想他去东宫,心思都写在那张英俊的脸上了。 景云故作悲伤的揣手站在门口,确定闻幼卿走远后,收起脸上的神情变回那肃穆的冷峻,他揣着手道:“天牢那边今天放人?” 暗三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其身后,闻言应了声,“将军准备怎么做?” “闻云竹送回去,安国公绑走。”景云拍拍袖子,走回屋里,顺手捞起的吃东西的鸡腿,手陷在橘黄的毛里,虽然比不得晏晏肚子的手感,但也可以聊以慰藉。 …… 闻幼卿到东宫的时候正巧善渊也在,这次倒是没有藏起来,两人站在书桌前在看同一幅画,神情闲适的仿佛外面的事与他们完全无关似的。 “我就知道幼卿你会来,所以早早在这等你了。”商澜清看起来心情不错,脸上的笑都多了几分真诚。 善渊冷淡的瞥了眼闻幼卿,兀自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端着茶喝了起来,那意思像是在说,你们慢慢聊不用管我。 闻幼卿站在门口并不往里走,他抿唇看着商澜清,眉宇间凝起郁色,良久才开口道:“瑞王从来不是你的对手,没必要赶尽杀绝。” 虽然对瑞王的了解不多,但是闻幼卿还是能看得出来,这瑞王就是个听多恭维话的蠢货,不足以与商澜清为敌。 “幼卿,你这次冤枉我了。”商澜清委屈的看他,“我发誓,这次我还没来得及做,这些我也是今早知道的。” 这样子不似作假,可不是商澜清那是谁? 这皇宫里能做到这一步的除了太子也就是皇帝了,可皇帝没理由啊,闲的没事杀妻灭子? 闻幼卿狐疑的盯着商澜清的脸,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半点的伪装,却是毫无所获,他心中泄气,抹了把脸又道:“还有一件事。” “你说。”商澜清看着画卷,拾起笔沾墨,轻笑道:“我一定知无不言。” “那天的杀手是你派来的吧。”闻幼卿的声音很轻,“是想杀了我?还是想利用救命之恩逼我选择?” 闻幼卿回想起那并不重的一掌,那不是他的错觉,那天杀手说的话神态之间都很奇怪,像是在做戏。 悬在画纸上的笔颤了下,一滴浓墨落下,留下深色的印记,这幅画就有了瑕疵,商澜清看着那点墨迹眉头蹙起,他把笔放下,深深看了眼闻幼卿,无奈的笑了笑,仿佛闻幼卿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幼卿,你永远学不会装傻,有时候说的太清楚就没意思了。” “是嘛,所以我这样的人活不久对吧。”闻幼卿扯起嘴角,笑道:“边城案和鬼兵案应该都有你的手笔,当朝太子与九黎族勾结,我知道这么多,你要杀了我吗?” “我不会杀你的。”商澜清走到他身前,“杀手是我派的,那只是环节之一,不会伤害到你。” 闻幼卿盯着他的脸,后退半步,“我差点死了,对普通人来说没多少伤害的一掌对我来说是致命的,太子殿下您步步为营,可你不会未卜先知,有太多是你不知道的了,也有太多是你无法掌控的……您,好自为之。” 走出东宫,闻幼卿看到守门的安公公,“安公公日安。” “闻大人不多留一会儿吗,每次您来太子都会高兴很久的。”安公公慈祥笑脸很能安抚人,他举起手里的食盒,“刚做好的栗子酥,不吃几块再走吗,或者闻大人带回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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