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离舞台较远的吧台点杯花里胡哨的鸡尾酒,心里盘算回去能不能报销,这时染着灰绿色头发,身穿露脐上衣、下着皮裙的姑娘在他身边坐下,点了杯百利甜酒,独自喝了一会儿,凑过来跟姜准搭讪。 “一个人来的?”她问。 “打发时间。” “要不要去跳个舞,带你认识些朋友?” “为什么不呢。” 姜准帮她结了酒钱,在舞池里陪她转两圈,跟着她去座位。 两片半扇形沙发围成半圆,挤了七八个人,大多是女生,姜准坐下后引来女士们一声夸张的惊叹。 那姑娘贴着他坐下,在爆裂的音乐声中对周围人喊道:“先来后到。” 她的女伴们笑成一团,姜准实在笑不出来,好在冷面冰山的英俊男人同样很有吸引力。 音乐声太吵,她坐在他右手边,不得不贴在他耳朵说:“周围情况OK吗?” 姜准从进来那刻起就在暗自观察这里的人,微微点头,这时他左手边的女孩向他端来一杯酒,他摆摆手礼貌地拒绝了。 “去年年底你让我留心的那个穿红大衣的女孩,有眉目了,她在这个会所工作过。具体做什么不清楚,我的姐妹看到过她穿着工作制服从楼上下来跟客人说话,应该是在二楼工作。”郑晶晶说。 她说的红大衣女孩叫廖春芳,是聂诚卷进的河边案中的受害人之一,也是诱发他PTSD发病的女性死者。 姜准侧头问:“跟什么人有过接触?” “不清楚,能到二楼的都是富家子弟或者他们带的朋友。”郑晶晶说。 她说话间,进来一帮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莫西干、大铁链子、唇钉鼻钉,一个比一个潮,他们在酒吧里逛荡半圈,举着酒瓶在舞池里扭胯甩臀,然后呼朋唤友地从沙发中穿过上了二楼。其实大厅门口有直通二楼的电梯,但这些年轻人显然更享受关注的目光。 不少人如郑晶晶一样,对这家会所有一定了解,知道能上二楼意味着非富即贵,凑在同伴耳边低声议论着。 二十分钟后,舞池里的歌换了一曲,招摇的富家子弟引发的议论尚未消停,门口传来一阵惊呼,一群实强核弹的特警冲了进来。 “警察,趴下别动!” “警察,坐回原位!” 此起彼伏的表明身份的“警察”声叠在一起,将沉醉的人们拉回现实,酒吧里的音乐像是突然被人扼住喉咙,只余麦克风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啸叫。 姜准皱着眉用食指按住耳屏,两侧的女士受到惊吓后本能地护住头向他寻求保护,他作为警察,也本能地护住两位群众,确保她们不会因为惶恐而离开座位引发更大的骚乱。他倒是很镇定,只是对赶上海西区同事执行任务还要一顿寒暄解释有点烦。 然而当他看见面色冷峻、不苟言笑的海东区新任刑侦队长进来时,那点游刃有余的烦躁顿时凝住。 聂诚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从他身旁径直冲上二楼,安排人守住二楼五个包厢的门,在某一间床上抓到赤身裸体抱着小姐的万世超。 主要目标和□□那几位分别被压上车,海西区支队接手了后续工作,吴泽和林敏欣押送万世超回分局审讯,亮子和张杰明留下配合。 聂诚安排完人手,折返回一楼,找个机会单独把姜准带到一旁。 会所一楼大厅的另一侧是一列落地窗,转弯向前是应急通道。此时两人站在落地窗前,借着窗外会所门口警车上闪烁的红蓝警灯看清对方的表情。 “你怎么来了?”聂诚先开口道。 “我是……” “伤还没好。” “已经……” “这里人多又乱,碰到伤口怎么办?你自己下的四楼?你闻闻你身上的酒气和香水味。” 一连串问题把姜准问得哑口无言,他知道自己让他担心了,伤没好确实不该喝酒,被质问也应该,但最后一个“香水味”怎么听怎么突兀。 姜准试探地问:“你……误会了?” 聂诚一怔,才明白姜准以为他吃醋了,愣是被他气笑了。深刻反省下次再形容他的状态糟糕要谨慎用词。 不管怎么说是笑了,姜准也挑起嘴角,煞有介事道:“咱俩认识有十五年了,这是第一回 吧。怎么说呢……我还挺高兴的。” 忍无可忍的聂诚轻轻吐出两个字:“滚、蛋。” 好容易找到聂诚前来汇报工作的张杰明愣在原地,不确定道:“聂、聂队?” “什么事?”聂诚神色如常地问。 “海西区支队说后面他们能处理,不用我们帮忙了。” “行,叫上亮子,准备回分局。” “是。那姜队?” “一会儿跟车一起。” 聂诚因为要和海西区那边打个招呼道声谢,要张杰明带着姜准先上车。姜准说自己知道车牌号,也不用扶,让张杰明去找亮子,车上见。 等张杰明走了,姜准凑到聂诚身边,伸出拇指说了句“吃醋”,又伸出食指说“粗口”,朝着大厅方向一抬手,说:“收获颇丰。” 聂诚一拍他肩膀,用力捏皱他的衬衣,不陪他玩了。 他们把姜准送到楼下,嘱咐他慢慢上楼到家发个消息,回局里参加审讯。 聂诚他们回来时,吴泽已经带人完成了一轮轰炸。 “口风紧?”聂诚问。 “还行吧,不是老油条,就是语言表达能力太差,前言不搭后语的,逻辑也理不清楚。”吴泽烦恼道。他现在十分同情万世超的语文老师。 讯问室里,万世超坐在讯问椅上不安地挪挪屁股——座位上锁,他能动的空间有限。 离开会所时他还惊魂不定,自己已经成年了,这次犯事恐怕不像以前在派出所走个过场就能解决,他爸的这顿揍也肯定躲不掉了。等警车开走才发现不对劲,那些跟他一起来的伙伴都在其它警车上,只有他是单独在这,等车开到路口,这辆警车更是与其它车分道扬镳,单独驶向另一个方向。 他有点慌了,甚至怀疑这辆车上的警察是假扮的,有人要绑架他勒索他爸。 他微微站起身,顾不上系皮带的裤子一个劲儿地往下掉,不得不用带着手铐的手拉住一边,并且得到了一声呵斥:“老实点!” 坐他旁边的女警看上去年纪不大,发起脾气来比他妈妈还可怕。 万世超不乱动了,他觉得这些警察也不敢乱动他,等他爸得到消息会想办法捞他出来。 此时坐在讯问室里,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讯问这一环不好熬,这群人一遍遍问他各种问题,每回答完一轮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太困了。 “你是第几次去西嘉会所?” “第五次。” “每次都干什么?” “喝酒唱歌找女人。” “跟谁一起?” “黄小天、毛飞宇、田志新。” “就三个,再仔细想想?” “还有还有,那个贺凯、霍宏轩。” “这次是谁组织的?” “黄小天。” “他们怎么跟你说的?” “就说出去玩,老套餐。” “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一个学校的同学。” “我问你怎么认识的,是一个班的吗?” “不是一个班,我们班同学的朋友,我爸打算跟他爸做生意,我就让同学给介绍一下。” “谁给你介绍的?” “安东尼。”他补充道,“韩乐安,我们习惯叫他安东尼。” 对面的提问停了一秒,万世超试图睁开昏昏欲睡的眼睛,还没看清对面警察的表情,新的问题又开始了。 “老实回答问题,今天这些人里没有韩乐安。” “是没有他,他没去。” “那你为什么提到韩乐安?” “我是说……我说错了,韩乐安没去,他是跟黄小天关系好,都是家里有钱,家长又舍得给钱。” “你跟韩乐安关系怎么样?” “一般吧。” “韩乐安和黄小天的关系怎么样?” “他俩关系不错。” “这次活动是谁组织的?” …… 这一组问题再次重复。
第38章 抓捕 万世超起初还扛着,回答问题时有意识地有选择信息,到后来他因为昨晚就玩了个通宵,一直没睡,再加上受了惊吓,大脑一团浆糊,困得坚持不住。他知道现在都有录像录音,警察不能一直审问他,通常不能连续审讯超过12小时,但是他恐怕连2小时也撑不过了。 审到后半夜,他恨不得连小时候怕黑和父母睡的事儿都昭告天下,只求警察叔叔们赶紧放他去睡觉。 “咱这不是疲劳审讯吧?”张杰明不安地问。 “不能,这才过了几个小时,他自己作,怪不得别人。”吴泽说。 “可是从监控看起来他就很困啊。” “说不定跟咱这装呢。” 张杰明一想有道理,心安理得地等待换班。 一刻钟后,聂诚和亮子从里面走出来,示意张杰明:“送看吧,别忘了通知家属。他能招得都招了,匿名举报的事他自己也抖出来,省了我们不少事,不折腾他了。明天等他睡醒了再问。” 张杰明得令,安排车辆亲自送万世超去看守所,并联系他的家人。 聂诚早早让林敏欣回家休息,跟亮子说:“整理下他□□那部分口供,发给海西区,然后先回家。暂时也没什么事了。” 亮子知道聂诚这是照顾他,赶忙应了。 他是科里年龄最大的,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岁数,体力不如年轻人,跟着他们连轴转比较辛苦。聂诚想着等案子结了找他谈谈,如果他希望多点时间陪家人,可以帮他寻个分局里的其它职位。 科室里只剩他和吴泽,两人围在公共长桌前再梳理一遍万世超的口供。明天,不,六个小时后专案组要开会,他得向邵局和前辈们汇报进度。 □□那部分有海西区处理,他们不太关心,对他们而言万世超提供的关键信息是关于韩乐安和黄小天的。 根据他提供的线索,黄小天和韩乐安两人的父亲在生意上有往来,所以两人自小认识,但是韩乐安因为身体不好,这两年才出来混,黄小天则是一贯的叱咤风云,在市里的二代中算一号人物。 黄小天的父母没离婚,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各玩各的,关心孩子只关心他手里的钱够不够花,所以他在周围朋友里是钱最多的,约束最少的。 大概两年前,他不知道从哪里接触到□□。 他以□□在国外合法,对身体伤害没这么大为由,哄骗跟一群朋友聚在西嘉会所三楼吸毒。经查证,这家会所的法人是黄小天的表哥,但是很少露面,日常经营都交给别人打理,对他们的吸毒行为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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