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感到胃里翻滚。 郑柠看了眼空调温度,总感觉室温变低了。 陆诜说:“李彬也是一个普通人,从小接受正常的教育——助人为乐是善,助纣为虐是恶。救人是善,杀人是恶。他报了仇,而且是用极为残忍的方式报的仇,大仇得报的快意只在最开始出现,之后杀人的罪恶感,每一刀的手感,血腥气,呻吟,惨叫,逐渐变弱的呼吸声……这些东西会慢慢折磨他,让他感到恶心、负罪、失常、失眠,再加上对未来的迷茫,逃不过法律制裁的绝望,穷途末路,只有一死才能得解脱。” 李彬是凶手,也是受害者。 苏桐问:“他有负罪感说明他还有良知,那他为什么不把谢荣光他们交给警方呢?” 陆诜眼里满满浮上悲悯。 许漾开口代他回答:“因为失望吧,对警察,对法院检察院,对法律,对一切本该为他们讨回公道而没有尽到职责的人和单位。” 李彬一开始就想自己报仇吗?肯定不是,他也曾天真地认为法律会惩罚凶手。可现实却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真正的凶手还逍遥法外,所有人却告诉他结案了。 真相,有时就像是一堆腐烂物,不找出来会从里往外慢慢腐烂,可是找出来了又平白让人恶心。 许漾说:“做事吧。韩法医和苏桐跑一趟派出所,看尸体有没有问题,另外,把相关资料带回来。其他人去死着生前的住所。” 李彬住的是一套两室两厅的房子,房间里装修不错,家具齐全,阳台上还种着绿植,不像是临时落脚点。 “这房子怎么回事?”许漾问。 郑柠回答:“派出所找到房主,房主说这个房子他出租了,又联系租户,租户叫何敏,是个二房东,租了房子当民宿,她说李彬是在网上下的单。” 许漾是手握好多套房子的土豪,出门也只住酒店,对这种做法不太熟悉,“这种算是酒店?办证了吗?有资质吗?合法吗?” 郑柠:“……” 陆诜笑着了下,许漾有时还真是不识人间烟火,“现在法律还不健全,没有专门的法律法规来管理,不过这行也算是蓬勃发展,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就会出台相关的管理规定。” 许漾摇头,“这也太不安全了。” 陆诜四处看了看,最后停在衣柜前不动。 许漾找过去,“怎么……”他也一愣,衣柜里挂了不少衣服,同一个尺码,全新的,价标还在。 陆诜拉开另一个抽屉,里面是贴身衣物。再拉开下面的,整齐放着毛巾,也是全新的。 “这……”许漾迟疑道,“这也是民宿的服务?” 罗铭刚好走进来,“什么民宿这么好,连衣服都准备。” 罗铭平时酷酷的,不太爱说话,一说话就是精准吐槽。 “……”许漾无语了,状若无事地岔开话题,“那是李彬自己准备的?他早就安排好了?” 郑柠说:“何敏说是从前天开始租的。” “前天?那不就是发现谢荣远尸体的那天吗?”许漾皱眉看着柜子里整齐的衣物,“当天我们就发了协查通报,他还敢大大咧咧去商场置办东西?” “网购也可以啊。”郑柠说。 许漾:“他手机在哪儿?看看有没有网购记录。” 罗铭回答:“应该是作为证物被派出所带走了,我联系苏桐。” 陆诜问:“李彬经济很宽裕吗?” 郑柠摇头,“他账户上没什么钱,每个月只留基本的生活费,其余的都转账给他妈了。” 许漾说:“为什么这么问?” 陆诜伸手捏着标签,“这个牌子的衣服很少打折,假如他最开始没有自杀的想法,接下来要开始很长时间的逃难,钱肯定是最重要的,他会花钱买这么贵的衣服吗?还一下买这么多件!” 郑柠:“万一他一开始就想自杀呢?就想在死前痛痛快快花一次钱。” 许漾拍了她一下,“你死前有很多钱最想买什么?” 郑柠掰着手指数,“大牌包,高定连衣裙,水晶鞋,珠宝,各种好吃的……” 许漾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最后全是吃的喝的,没追求。“你都知道买些平时买不起的,他就买这些?衣服,毛巾,袜子…… ” 最大的可能性是别人给他准备的。 许漾说:“去找物业调最近几天的监控,联系何敏来市局一趟,我感觉她不太对劲。” “好。”郑柠回答一声就跑了。 “许漾!”陆诜突然喊道。 他俩平时都瞎喊,叫的最多的是许组长,突然听到自己名字从陆诜嘴里喊出来,许漾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过来。”陆诜朝他招招手。 许漾走过去,眼睛慢慢睁大。他捡起一包仔细看了看,“毒|品?” 罗铭正好进来,看完后很肯定地回答,“是。” 箱子里至少有一公斤。 …… 缉毒大队大队长潘鄂几乎是脚带风火轮冲进来的,“这次的和上次的核心成分一模一样。” 特案组的人都看着他没说话。 潘鄂很激动,“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许漾叹气,“说啥?你倒说说什么一样的啊?” 潘鄂反应过来,“你们上次抓小明星吸|毒带回来的毒|品,我们一直在查。” 许漾都快忘了这回事,一把拉过潘鄂,“来,详细说。” “这里面很复杂。”潘鄂说。 许漾:“复杂就慢慢说。” “上次你们把东西送过去的时候,我们技术员就说这东西还没在我市出现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潘鄂问。 “什么?”许漾答。 潘鄂激动地拍了他一掌,“说明出现了新的势力或者新的运|毒路线啊!” 潘大队常年在一线,那手劲儿是平常人没法比的,许漾感觉内脏都要被他拍裂了。陆诜起身走到他身后,帮他揉了揉。 潘鄂好奇地看了眼陆诜,陆诜对他笑笑,他继续讲。 “一开始我们联系线人,他们都说没收到消息。当时我挺心惊的,线人连风声都没听到,那保密工作得做得多好啊。后来又联系临近省市,这玩意儿基本都是跨省的。他们回信说查获了几次,但是抓的都是小喽啰,没触到根本,没有上家的消息。” 许漾有些失望,说到底不还是没线索吗? 潘鄂却目光闪闪,“后来我又联系云南那边,你猜怎么着?” 猜屁,你这么激动肯定是有线索了。许漾敷衍着配合。“怎么着了?” “他们边防查到过几次,据说背后是个庞大的贩|毒集团。”潘鄂激动地说。 许漾示意他快讲。 潘鄂说:“这个集团制|毒|点在国外,那边比较乱,政府也默许,毕竟经济效益高嘛。然后通过人体藏|毒带进国内,最后再从云南转运到其他省市。从制造、到走私,运输,销售都是这个集团自己在负责,不轻易和生人合作,也不轻易做陌生人的生意,所以云南警方几次三番想派卧底进去都失败了。” 许漾知道这个案子很大了,但是还是没懂他激动的点在哪里。 “你们这次查获的一公斤,那是高纯度啊,这么大量,绝对属于一手资料。人呢,我要审审,他肯定是核心成员。”潘鄂说。 “…… ”许漾说,“死了,自杀。” “自杀?”潘鄂惊讶,“你确定?第一次听说毒|贩子自杀的。” “目前看来是。” 许漾简单地介绍了李彬的情况,“他应该不是核心成员。” “东西是他的吧?”潘鄂问。 许漾看向李星,李星回答:“从外包装上提取到了李彬的指纹。” 潘鄂站起来走了几步,“那他从哪儿弄到手的?要知道如果做成小明星他们玩的那个程度,至少能做25公斤。” 10克就能入刑的毒|品,他有一公斤,而且是高纯度的。 “对了!”潘鄂突然站定,“你说那个集团会不会是谢氏?小明星的公司,还有这个李彬,都和谢氏有关,至少和谢荣光有关吧。而且为什么在别的省还能查到蛛丝马脚,到了我们市却没有任何线索?如果上线是地|头蛇呢?他们有人脉,有资本,有足够大的市场,完全不用担心外流出纰漏。” 许漾心里一跳,有山雨欲来的预感。他稳住心神,“这样,你们那边先着手查,我们互相配合。” “好。”潘鄂摩拳擦掌。 “老潘!”许漾叫住他,“注意安全!” 潘鄂回身一笑,“放心吧!多少年老手了。” 许漾还是不放心,又叫住他,“如果真是他们,那关系肯定打点到位了。”许漾没法明说,也不想明说,任何一个警察都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兄弟,对缉毒大队来说同事又不仅是兄弟,还是同生共死的兄弟。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潘鄂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担心?”陆诜见许漾愁眉不展问。 “老潘这人就是个工作狂,对手下很宽松,他们大队人员远比我们复杂,每天接触黑暗,谁能保证不会被黑暗侵蚀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哎,预计20章写完这个故事,看来要超不少…… 第72章 幕后(二十) 潘鄂回去想了想,决定找赵局申请调查谢氏,出乎意料的是赵局没允许。 赵局是实干派,背景硬,却没选择捷径,自己一步一步从基层爬上来。当然,不能否认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确实有家庭助力,但是他的个人能力是被所有人认可的。 赵局平时对基层警察也很关心和照顾,全力支持他们的工作。所以,这次赵局说“不行”的时候,潘鄂非常惊讶,“为什么?” 赵局问:“有确切的证据么?” “这不是查了才知道吗?”潘鄂着急地说,“赵局,我们缉|毒工作的难度您不是不知道,如果按常规手续走完那黄花菜都凉了。” 赵局掀起眼皮,“你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要去查知名企业?” 潘鄂也是个直肠子,“可是它涉|毒啊。” 赵局心累,“证据证据!没证据不准行动!” 潘鄂见赵局少有地动肝火了,也没敢再说,走到门口又被赵局叫住,“不许擅自行动。” 潘鄂愣了一下点头。 潘鄂一回去就找许漾吐槽,许漾也挺奇怪,中午溜到局长办公室打探情况。 赵局头都没抬,“干什么?” “赵局!”许漾自行坐下,“你怎么不让查谢氏啊。” 赵局抬头看了他一眼,“出息了啊,现在打探个事连旁敲侧击都不会了。” 许漾一笑,“这不是对您吗?您正直又公正,用不着那些弯弯绕绕。” “少给我戴高帽子!”赵局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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