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哥,不要用你的思维模式去揣测别人。”沈酌揶揄地笑了下,懒洋洋道:“苏寄桥是A级进化的脸,苏寄桥跟傅琛单独执行过上百次任务,苏寄桥平生最大爱好就是不惜一切地恶心我。他俩背地里有什么我都不奇怪,他俩愿意手拉手去注册结婚我都不关心。” 白晟:“……” 白晟哑口无言,内心反复琢磨,直觉还是接受不了这种行为,心说真是人品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也许他俩觉得在进化源跟前玩一把心跳更刺激,也许傅琛不知为何就是没听见我的脚步声。但归根结底那不重要,我不关心他俩之间的狗血感情戏,我只想搞清楚最关键的一件事。” 沈酌眯起眼睛,一字字轻声道:“青海爆炸前一晚,为什么傅琛和苏寄桥会一起去泉山县卫生院,探望昏迷中的荣亓。” ——荣亓。 青海爆炸是一团迷雾,但迷雾中真正诡谲危险的,却是这个死而复生的人。 一切关键都落他身上,一切答案都藏在他手里。荣亓跟苏寄桥明显早就认识,但偏偏所有线索在爆炸中销声匿迹,再也无迹可寻。 “有没有一种可能,”白晟迟疑道,“苏寄桥故意诱发青海试验场爆炸,目的跟荣亓有关?” 沈酌呼了口气,枕在他臂弯里点了点头。 “我也这么觉得。”他说,“苏寄桥与荣亓之间很可能存在一个交易,但我想不出交易的具体内容是什么。通过弄死我来暂停HRG计划?觉得傅琛是S级太碍事所以一起弄死?爆炸前苏寄桥是不是已经掌握了某种保命的办法?” “荣亓醒来后那么想得到HRG,甚至让我一度产生过猜测……也许荣亓才是青海爆炸的幕后主使,而苏寄桥只是执行爆炸的手。” 沈酌短促地笑了一下,不知是觉得荒唐还是疲惫。 “这件事的水太深了,人人都觉得我应该知道真相,但我却是离真相最远的那一个。除非现在有办法把真相从荣亓嘴里逼出来,否则我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 他眼底映出远方微渺的光点,喃喃道:“语言是这世上最没有分量的东西。” 白晟看着怀里人那平静的面容,嗓子像被什么哽住了,半晌沙哑地喃喃道:“沈酌……” 他想说我相信你,我愿意保护你。 但语言的力量确实是那么苍白虚弱,轻飘飘没有分量。 “……不管那场爆炸的目的是什么,傅琛已经死了,苏寄桥再醒来的可能性也很小。”白晟骨节分明的手落在沈酌脸颊上,像触碰价值连城的珍贵瓷器,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滚烫情意:“我发誓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未来荣亓再机关算尽,他也得不到HRG。” 沈酌抬起眼睛,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中,与白晟四目相对。 “你已经不是当年孤立无援的情况了,沈酌。你现在有我。” “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沈——酌。 连这个名字从唇齿间吐出,都能掀起微妙的气流,和来自心脏深处的颤音。 白晟低下头,像不可一世的狼王收起利齿与锐爪,俯身在怀中人额角印下一个虔诚的、温柔的亲吻。 我永远相信你,哪怕有朝一日你被全天下怀疑。 远处茫茫大雾似有松动,那是白日梦最后的空壳也消散殆尽,眼看要彻底灰飞烟灭了。 “不要怕,”白晟右臂揽着怀里的人,左手摊开手掌,掌心温暖、干燥而有力,低声问:“我能有幸带你离开这个梦境吗?” 沈酌久久注视着白晟,像要透过眼睛看透那烈焰般炙热的灵魂。 良久他嘴唇弯起一道清淡的弧度,抬手放在白晟掌心: “你有。” 白晟紧紧握住沈酌的手。 就在两人十指交扣的一瞬间,广袤空茫的世界分崩离析,向四面八方轰然退去。 声音、画面、记忆、情感……五光十色的一切化作漩涡,归寂于梦中微渺的远方,病床前仪器的滴滴声响成一片。 雪亮无影灯下,白晟缓缓睁开了眼睛。 “白先生!” “白哥!” “监察官!” …… 白晟呼地坐起身,对惊喜交加的研究员们笑起来,三下五除二拽掉身上各种颜色的导线,翻身下床一个箭步,紧紧拥抱住了扶手椅上刚刚醒来的沈酌。 沈酌眉目沉静,只是脸色有一点疲惫,伸手拍了拍白晟结实的后背。 “谢谢,”他在白晟耳边轻声道,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 “真是奇迹……”研究主任拿着一纸报告书,难以置信地望向沈酌那张CT扫描图:“大脑中代表恐惧的神经区域从头到尾未被激活,指数良好,体征平稳,认知思辨功能未在精神攻击下发生任何损伤……” “嗯,”沈酌随口说,“救援来得比较及时。” 众人都笑了起来,但眼中感慨复杂莫名。 根本不是救援及不及时的问题,没有人能在那么强的精神攻击之下全身而退,因为幻觉本身对大脑就是有伤害的,这种伤害一旦进入梦境就开始了。 但沈酌在这方面几乎无懈可击,那种冷静、强大、绝对坚定的意志力是不可想象的,连白日梦都没法从他压倒性的强势之下找到致命弱点。 研究主任看着手里的记录报告,心头喟然而叹。 哪怕白晟没有出手,沈酌真的在梦中经历循环爆炸和私刑拷问,他那稳如泰山一般的指数也不会掉到危险值以下,最多熬过几次拷打就能顺利渡过并破解第二重梦境。 “……难怪是在HRG陷入绝境时,以一己之力布下这弥天棋局的人啊,”研究主任心想。 这也许就是他能悬起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原因吧。 研究主任伸手拿起操作台上那支打空了的A级基因干扰素,一言不发将它扔进回收炉,然后回头看向人群簇拥中脸色苍白而平静的沈酌,为自己多加了一丝虚无的信心。 呼地一声实验室门打开,受命守门的杨小刀就像归巢的小狼崽,连滚带爬冲进来,颤抖着憋出来一句:“——爸爸!” “滚滚滚,”白晟毫不留情推开自己的便宜儿子,搂着沈酌不松手:“爸爸我忙着呢,没有多余的怀抱分给你,你自己找本理综练习册玩去,听话。” 杨小刀:“……” 光天化日搂搂抱抱,未成年人捂着眼睛咬牙切齿走了。走到一半差点撞上从门外快步进来的水溶花,女医生一手拿着电话,脸色却不像在场其他研究员那般放松,疾行上前俯在沈酌耳边: “监察官,有个消息不太好。” 沈酌一抬眼。 “褚雁偷偷打电话来,说尼尔森总署长受了重伤,还在抢救,生死未卜。” 沈酌眉心一蹙,连白晟也诧异地站起身。 “您进入梦境之后,尼尔森让褚雁带着他去找荣亓的藏身之处,想借‘暴君’彻底干掉他,但两人动手前荣亓突然遭到了‘白日梦’的严重反噬。尼尔森可能认为这是动手杀人的好机会,却没料到荣亓带伤反扑,一度爆发出了极不合理的战斗力——具体数据在监测仪上都有记录,荣亓的最大异能甚至一度超过了S。” 白日梦反噬足以越级杀人,荣亓起码要去掉半条命,但就这样还能濒死反扑尼尔森,简直是匪夷所思了。 沈酌问:“然后呢?” “两人都受了重伤,战斗造成整座山谷坍塌,山体滑坡严重,牵连范围达到方圆两公里。”水溶花深吸一口气,艰涩道:“荣亓……还是跑了,有人用空间异能救了他。” “不可能啊?”白晟惊诧且怀疑地摸着下巴,“我把那小日本的狗头都拧下来了,他上哪又找了个空间异能者不成?” 沈酌皱眉问:“尼尔森抢救情况如何?” 水溶花面色凝重,直接把手机递了过来,通话对面传来褚雁轻而细的: “……喂?” 少女缩在直升机尾舱一排座椅后,小腿蜷在制服裙摆下,机舱外螺旋桨轰鸣掩盖了她压低的音量。 她身后的机舱里,四名A级医疗异能者穿着国际监察总署制服,半跪在地争分夺秒实施抢救,透过人群隐约可以看见担架上尼尔森浴血的侧影。 “总署长受的伤很重,他们不让我靠近,看不到抢救情况。”褚雁咽喉一动,低声说:“但我能看到很多血,很多……很多血。” 沈酌的声音不论任何时候都有着压倒一切的冷静:“你受伤了吗?” “没有。”褚雁犹豫片刻,迟疑道:“但我感觉荣亓撤退前是有机会杀了我的,他只是……没动手。” ——那是荣亓最后与尼尔森两败俱伤的时候,尼尔森身后那头奥丁之狼遍体鳞伤,濒死怒吼,全身不剩半块完整皮毛;荣亓受伤略轻,尚能站立,但脚下已血流成河,白日梦反噬造成的严重创伤还在剧烈消耗着他。 大地开裂,烟尘蔽日,大片山谷都在两个顶级异能者的厮杀之下坍塌了。少女躲在远处山头的直升机上,眼睁睁看见荣亓身后突然撕开一道黑洞。 那竟然是个空间隧道! 荣亓最后对半跪在地的尼尔森说了句什么,但距离太远无法听清。随后荣亓向后退了两步,进入空间黑洞,在隧道口闭合前他突然回过头,向远处褚雁的方向一瞟。 刹那间少女只有一个念头:他看见我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荣亓没有杀她,甚至都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他浸透鲜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遗憾地摇了摇头,好像在惋惜她选择了错误的一边。 紧接着空间隧道合拢,荣亓消失在了坍塌的山谷中。 “我现在完全感应不到荣亓的方位了。”直升机上,褚雁的声音轻而谨慎:“他应该识破了我的异能,躲到了能完全隔离飞鸟蚊虫的地方。” 事实上这是很简单的,城市里钢筋水泥大厦,几乎杜绝虫蚁,再用异能布置一些隐蔽措施,对荣亓来说易如反掌。 “没关系。”沈酌语调迅疾稳定:“保护自己,注意隐蔽,我会派人接应你,一旦尼尔森确认死亡立刻想办法通知我。” “好。”少女点点头,挂了手机,像只隐蔽警惕的猫,从座位后探头望向不远处混乱的抢救。 实验室里,沈酌按断通话,水溶花眉头紧皱:“怎么样,尼尔森会死吗?” 沈酌只摇了摇头,“不好说。” 尼尔森一倒下,整个国际总署局势立刻就要大洗牌,申海辖区首当其冲,沈酌会成为很多人想要招揽或想要暗杀的对象。 风暴酝酿,山雨欲来。 权力倾轧的冷酷气息从来没有逼得这么近过。 “立刻派人保护褚雁,防止荣亓对她杀个回马枪,另外。”沈酌站起身,一颗颗系上白衬衣纽扣,又恢复成了那个冷漠精干的大监察官:“准备专机,一旦尼尔森确认死亡我要立刻出发去巴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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