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性本能中的酸妒如潮水一般退去了,白晟伸手想要抚平他的眉心,指尖却只是从虚空中直接穿了过去。 这个时候的沈酌,眉目优柔、面颊如雪,孤立无援地挺直脊梁站在巅峰上,被无数人憎恨算计,历经暗杀腹背受敌。 他没有帮手,也没有人实力强大到足够让他托付后背。除了靠自己穿过众多险恶的幽微人心,他其实也没有太多办法。 白晟怔怔看着眼前熟睡的人,心想:再过不到半个小时,就是沈酌一生命运的拐点了。 那场爆炸之后沈酌重伤昏迷半个月,随即遭受了重重审问和公开质询,甚至被私刑拷打以至于命在旦夕,他付出了巨大心血的HRG项目也被迫随之搁浅。 那惨烈的一切绝不能再度重演。 要怎么样才能彻底碾碎沈酌的梦境,却又不伤害到沈酌本人呢? 白晟就这么半跪在床边,脑子里一遍遍反复思考,迅速过滤着爆炸的每个细节,在想到傅琛时陡然停下。 一个孤注一掷的疯狂想法从他心头油然而生。 咔嗒。 就在这时,身后门栓传来轻响,白晟一回头。 门缝中透出了外面的人影,是苏寄桥。 他来干什么? 白晟怀疑警惕地站起身,只见苏寄桥从门缝伸进两根手指,捏着安全链一用力,生锈的细链就无声无息断了。 然后他推开门,轻手轻脚走进房间,动作几乎不发出一丝动静,俯身半跪在钢丝床边布满灰尘的地上,饶有兴味打量着沈酌。 这一幕简直吊诡,只见黑暗中苏寄桥眼神闪烁,许久他慢慢地低下头,笑弯弯的嘴唇几乎贴在了沈酌耳边,用耳语般的音量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你说的那个人,是傅琛吗?” “……” 白晟紧盯着苏寄桥,瞳孔略微缩紧。 沈酌吐息均匀,双眼紧闭,并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苏寄桥也并不期望他醒来给自己答案,就那么停顿了片刻,才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 “为什么?我好恨你啊,沈酌。” 房间四下安静,呼吸清晰可闻。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好恨你。” 白晟眼睁睁只见他抬起手,恶作剧一般用食指隔着空,在沈酌鼻梁上一刮。 “我就是要恶心你,就是要让你永远都记在心里耿耿于怀。”他每个字都亲昵甜蜜得像情人,却又饱含着复杂的恨与恶意:“这是我对你的惩罚。” 有那么好几秒白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干嘛,但紧接着,S级的敏锐感官蓦然触动,他感觉到了苏寄桥食指上残留的气息——精神能量波动。 他刚才那个动作,竟然是对沈酌释放了精神异能! 白晟的第一反应是:白日梦?难道沈酌在5.11青海大爆炸的那个晚上曾经进过白日梦?! 但他立刻冷静下来并意识到不可能,因为白日梦是不会在现实中留下能量残留的,刚才那一丝能量波动却非常明显,应该是其他类型的精神攻击。 一个精神系进化者可能有好几种不同的攻击方式,苏寄桥最强的异能是白日梦,并不代表他只有白日梦,只是其他的精神攻击方式比较弱,或者并不能造成太大伤害,所以不常用而已。 但他刚才对沈酌释放的到底是什么? 苏寄桥站起身,笑容变得十分古怪,隐约还有一丝兴奋、热切而扭曲的期待。他就这么眼错不眨看着床上熟睡不醒的沈酌,一步步倒退出房间,甚至完全不在意满地灰尘上自己的脚印,无声地虚掩上门,消失在了黑暗中。 白晟猝然回头看向沈酌,出乎意料的是睡袋中那个身影还是侧躺着,双眼紧闭,呼吸平稳,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 沈酌又小小地翻了个身,仰躺在睡袋里,一只手搁在耳边,身体随着悠长呼吸有规律地起伏,睡得很沉。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刚才那一幕,白晟简直都要怀疑自己的记忆出问题了,难道苏寄桥刚才偷溜进来放一番狠话然后给沈酌施了个催眠术不成? 他想干嘛?帮老师改善睡眠质量? 白晟下意识看了眼时间,10:25pm,离爆炸只剩最后五分钟——沈酌没撒谎,他真的是睡到了最后一刻! 难道5.11青海试验场大爆炸真的就是傅琛操作失误导致的,一点水分没有,真相早就已经完全摊开给世人了?! 就在白晟惊疑不定的时候,睡梦中沈酌眼睫跳了一下,看上去只是无意识的抽动。 紧接着,沈酌开始不安起来。 这种不安也许形容为躁动会更合适,短短半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他面颊变得非常红,连呼吸都带上了湿热的气息,眼睫不断扑扇,仿佛想挣扎醒来但又无能为力。 他一只手在睡梦中往自己的脖子上摸索,开始白晟还以为苏寄桥想让他自残,立刻用异能制造气流强行托住了他的手;但随即沈酌神情变得非常痛苦,另一只手也从睡袋里伸出来拽住了领口,紧接着白晟愕然发现,他其实是在护住衣襟! 他根本不是想自残,而是梦里有人想要脱他衣服,而他在竭力抵抗! 下一刻,沈酌双眼一睁,猝然起身。 他面颊殷红如血,修长脖颈就像被水洗过一样,剧喘着一手按住额角,咬牙切齿:“……你这丢人现眼的暴露狂,苏寄桥——” 白晟宁愿相信苏寄桥是个弱智,跑来放完狠话再顺手帮沈酌改善了下睡眠,也好过眼下这足以令人三观重塑的荒唐事实。 苏寄桥的精神攻击是让沈酌做了个两分钟的春梦。 而且在梦里,他还亲自上阵跑来色诱沈酌! ……从某个角度来说苏寄桥的话倒一点不虚,他确实把沈酌恶心得够呛,而且是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会耿耿于怀不停反胃的程度。 但整件事结合在一起,就让苏寄桥的举动有了一种特别荒谬的、外人无法理解的喜感。 沈酌头脑昏沉,全身发抖,一手五指深深插进凌乱的黑发里。他另一手在床边摸索着,从睡袋下摸出了自己的配枪,然后起身跌跌撞撞走向门口,竟然完全没有在意临睡前反锁的房门此刻只是虚掩着,就这么直接走了出去。 “苏寄桥?!”他厉声道。 “给我出来,苏寄桥!” 房间里,白晟的视线落在计时器上,10:28pm。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不同寻常的事,就是沈酌还没完全摆脱精神攻击,否则他绝对不会这么一反常态,直接杀气腾腾地拿枪出门追杀苏寄桥——他的行为和感官还在受影响! 白晟毫不犹豫,拔脚冲出房门。 只见走廊上沈酌一手紧握着枪,踉踉跄跄地转过走廊。幻觉似乎让他闻到了某种刺激性的气味,可能是铁锈或血腥,这味道毫无疑问加重了他的怒火和杀意,咔嗒一声将子弹上了膛: “苏寄桥!出来!!” 突然他脚步一顿,只见黑暗的甬道尽头是一扇门,门缝里透出微许灯光。 是那座废弃试验场。 此时距离爆炸仅剩最后几十秒,白晟隐约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果然下一刻,沈酌毫不犹豫地迈出脚步,在白晟的紧紧跟随之下穿过走廊,一手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苏寄桥你……” 他话音戛然而停。 “……傅琛?” 白晟站在他身后,也呆住了。 那枚陨石在射线下发出粼粼幽光,实验设备前,傅琛与苏寄桥在亲吻。 那其实只是一瞬间的画面,可能连十分之一秒都不到,因为声音响起的同时傅琛就猝然推开苏寄桥,一回头看见了门口的沈酌。混乱中傅琛的表情简直难以形容,混杂着震惊、茫然和空白: “不是,我没有——” 越过傅琛,苏寄桥正面对着门口,向沈酌露出一个毫不掩饰的笑容,一字字用口型无声地说: “他、不、喜、欢、你。” 射线下,陨石光芒迅速增强,由幽蓝变为炽热的白光,监测仪上的辐射指数急剧骤增。 沈酌没在看傅琛,甚至也没关心苏寄桥。他紧缩的瞳孔中只映出两人身后那枚陨石:“它怎么回事?!” 傅琛转身大步走向门口:“沈酌你听我说……” “住口!冷静!”沈酌厉声呵斥:“冷静!不要刺激进化源!” 傅琛已经激动到了极点,从声音到全身都在剧烈发抖:“我没有,那是个误会,那根本就不是……” “没事,没关系!你先给我冷静,你——” 沈酌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片耀眼的白光中。 辐射突破临界值。 进化源要爆了。 如果那一瞬间定格,会发现苏寄桥在笑。 他沐浴在致命的炽热白光中,就那样满怀温柔、眼神甜蜜地看着沈酌,像一场辉煌盛大的告别。 但在场没有人注意他,甚至连白晟都没有——因为他计算中唯一的时机终于来到了。 一切都如曾经发生过的那样,傅琛没有任何犹豫,挥手一个真空盾盖住了沈酌全身; 紧接着,他手掌唰然展开,掌心赫然出现了一个黑色逆十字。 S级异能逆转十字,一人扛下全场冲击,一切伤害皆归己身,加真空盾可抵消对沈酌的一切伤害。 白晟等的就是此刻。 他右手把沈酌搂进怀中,左手二指并拢,一星璀璨光辉由修长指尖闪现,映亮了他清晰冷酷的眼睛—— 凡吾不允即不存在。 因果律毁天灭地的清光一瞬间覆盖了全部视野。
第43章 “谁在那里?” “什么人?!” 大山深处,人迹罕至,一座庞大山庄耸立在山涧湖畔,大门前十几名进化者守卫同时怒吼失声,抬头望向远处高空。 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只见对面山巅之上,一个银色头发的北欧男子就像凭空降临般出现,冰蓝瞳孔自上而下俯视着脚下这座山庄。 随即他在众目睽睽之中,一脚迈出山崖—— 随着他临空纵身而下,一头顶天立地的狼王幻影出现在他身后,毛发雪白,高达百米,血盆大口如地狱深渊,发出震撼四野的长嗥,一举撕碎了所有人的耳膜! S级异能,暴君。 破坏镇压型异能,触发到极限时会闪现奥丁之狼,所有被狼嗥声浪覆盖的进化者将一瞬失去所有异能,暂时退化为人类。 退化时长视等级而定,从15分钟到一个小时不等。 尼尔森当空落地,脚边是满地肺腑血肉,因为一些低阶进化者承受不住奥丁之狼的嗥叫而当场腹腔暴裂了,剩下的那些人则满地打滚,凄厉惨叫,放眼望去触目惊心。 尼尔森视若不见。 他稳步穿过尸山血海,跨过山庄敞开的大门。前方不远处的别墅台阶上,一个黑头发的年轻男子正抬眼望来,白日梦异能在他身侧闪烁着吊诡不祥的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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