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报了四下,四点了。 裴苍玉才抒了口气,这家里有个钟他都不知道,平时都没有注意到吗?看来之前是待得太舒服了。 仍旧是一片安静,裴苍玉站了一会儿,上楼去了。 后半夜,他睡得还不错。 因为凌晨醒了一下,裴苍玉一天在学校里都有些昏昏沉沉,老师依照诺言推荐了他去参加警校招考,费左华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地来了一趟学校,认认真真地问裴苍玉是不是真心想当警察,不要勉强自己。 搞得裴苍玉回答说会仔细考虑考虑,但其实越想越是个好去处,尤其是——裴苍玉把手里的易拉罐投进垃圾桶——如果成为警察,对付像白石那样的人的时候,就不会太过无力了吧。 白石仍旧如常,不厌其烦地扮演温和的角色,偶尔裴苍玉都真的相信了,但一想起那虚假的告白,被压在地上的屈辱,就能马上清醒过来。 今晚白石休息得尤其早,裴苍玉的宵夜还没吃完。 “你就算每天吃夜宵,也还是这么瘦啊。”白石站起来准备上楼的时候,转头对他说。 “废话,我精神压力很大的。”裴苍玉一边吃一边回他。 “什么压力?” “比如说学习啊,比如说你……”裴苍玉下意识地回答,才马上反应过来改口,“你不懂。” “是吗。”白石笑笑往楼上走,“对了,你晚上睡眠怎么样?” 裴苍玉握了握手里的茶杯:“怎么了?” “如果睡不好可以吃点药,安神的。” “不用。”裴苍玉把茶杯放下,“我睡得挺好的。” 白石点点头,看了他一眼,走了。 裴苍玉想,这很好,说明他找对了方向,果然是在凌晨,白石也没有睡。 于是这一晚,裴苍玉硬撑着没有睡,不停地打着哈欠,蹲在自己门边,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大概三点半的时候,听见了有人对话的声音。 “还剩几个?”这是白石的声音。 “四五个吧。”这是一个低沉的男音。 “什么时候送走?” “可能明晚吧,放心,会尽快,毕竟雾也快散了。” “嗯。” 他们似乎在边走路边说话,越来越靠近裴苍玉的门口。裴苍玉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心跳声猛地加快。 “放在哪儿没问题吗?要不要放回地下室?”男人问白石。 “不了,三楼没人去。”白石回答他。 他们的脚步声走过了裴苍玉的房间。 “这段时间行动没关系吗?会不会被姓裴的小子发现?” “没关系,之前的钟声他也没提过。” 裴苍玉皱紧了眉,好你个白石,从我住进来就阴我,还搞个大钟测试我水平,没被发现就整天偷偷摸摸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事。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男人似乎停在了一旁。 “嗯。” 于是脚步声分成了两个,一个远去,伴随着关门的声音,另一个向楼下走,消失之后伴随着门口照进来的光,很快地远去了。 裴苍玉坐在地上,听着钟表的走动,等着房子重回寂静。 钟敲过了四点,裴苍玉守着表,一直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到了四点半,他打了个哈欠,满眼是泪,揉了揉,轻轻地打开了门。 白石应该睡着了吧。 他脱了鞋,踮着脚走过去,再次趴在白石的门边听了听,没有听到声音。裴苍玉从自己房间里拿了几个玻璃杯放在白石的门口,如果白石推开门,这么黑,保不齐撞上、踩上,就会发出声音。 放好之后,裴苍玉拿着手电筒,去了三楼。 三楼的房间都没有锁,裴苍玉一间一间地查看,每次出来的时候都不忘瞟一眼白石的房间门口,那里没有任何异象。 这些房间多是些会议室,除了大桌子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裴苍玉拿着手电筒仔仔细细地翻找,还趴在地上照了照会议桌的底下,除了一些文件也没找到什么东西。裴苍玉翻着文件,但其实也看不懂,想了想用手机拍了照片,打算回头给屠资云和费左华看看,说不定他们会有什么想法。 找过了三间会议室,裴苍玉又到了影像厅。说实话,他现在走进来还有点心悸,这个房间和其他的不一样,这里有白石的味道,因为这里来的人非常少。 裴苍玉照旧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遍,连影像带后面的架子都仔细查看,好像什么也没有。 不明白,白石到底在这个家藏了什么呢? 裴苍玉关上了影像厅的门,一边想一边向最后一间房间走去,扭把手的时候他突然灵机一动,地下室。 他松开了手,转转身,可是地下室打不开啊,裴苍玉捉摸着,说不定他需要花点时间找找钥匙,刚才的房间里都没有。 他又转回身。算了,先找完三楼再说,明天的搜索目标就定为找钥匙好了。 他这么想着,转开了这间屋子的把手。 出乎意料,这间屋子既不是会议室,也不是影像厅,屋子内挂着几排透明的帘子,几个大柜子在最里面,看起来像是个储藏室,不知道为什么,窗户是开着的。 裴苍玉往里走了走,把身后的门关上,光脚踩在地板上才发现这间屋子非常得潮,他走向窗户,外面的风不小,他试图把窗户关上,但拽了几下都没拽动,好像有点卡住了,看来有段时间没关了。 裴苍玉从这里往外看了看,看到了房屋的背面,啊原来如此,他从来没有留意过,原来这个房间从前面是看不到的。 风吹了一下,空气中有什么味道让裴苍玉皱了皱眉,有股……酸臭味。 裴苍玉放弃了关窗子的打算,害怕声音太大会吵醒白石,便扭亮手电筒,调到最暗,在房间里走。 这屋子很大,比之前的屋子都大,但这些透明的塑胶帘很碍事,挨得也很紧密,动一动便有嘎啦的响声,听的人很烦躁。手电筒的光在帘子里折来射去,照不真切,总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帘子折起来的时候叠在一起,猛然加深的颜色甚至让裴苍玉误以为后面有什么东西。 于是裴苍玉便伸手拢了拢帘子,可一放开帘子便又滑回原位,裴苍玉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两端镶了两个钩子,中间串起一条绳,帘子便由一串串扣环挂了起来,倒也不是不能推到一边,但说实在的,这些帘子有些沉。 裴苍玉索性不管了,继续往前走,反正他的目的也不是来收帘子。 其实裴苍玉觉得今天收获很大了,他有些兴奋地想。依照屠资云他们的猜测,白石很可能和黑道有什么勾结,自己这一招,简直了,想想都牛逼。刚才拍下的照片里,虽然自己不明白,但说不定就有什么帮派划分啊,什么堂口部署啊,靠,说不定还有黑警名单。 裴苍玉脸脚趾头都有点激动,到时候自己岂不是…… 英雄?! 他兴奋地咽了口口水,想赶紧搜完最后一个房间,明天先交一部分东西。 如果最后报纸要采访自己应该说什么好呢?就写“英雄少年智斗毒枭”怎么样? 不行不行……太俗了,而且白石也不一定是贩毒的吧…… 说起来白石,裴苍玉停了停脚步。自己曾经的旧识走上了这么一条不归路,也不知道是谁的错,这要是抓进去,不知道要判多少年。 裴苍玉叹了口气,看白石那样,估计那天晚上见到的炮友也早断了吧,白石跟家里人关系又很差……算了,到时候自己就常去看看他好了,只要白石认真改造,说不定表现良好能早点放出来也说不定…… 他这么想着,走完了帘子,看见了高高大大的柜子,两米多高,双开门,都紧闭着。 裴苍玉把手电筒咬在嘴里,双手拉住把手,拉开了柜子。 随着吱呀一声响,柜子被打开了。 空空如也。 但这声音有点大,裴苍玉急忙转身去看门口,透过风吹过晃动的帘子,瞥见门还是好好地关着。 裴苍玉松了口气,继续朝下一个柜子走。 这一个拉得有点费劲,裴苍玉咬手电筒咬了一会儿,因为一直张着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只好先停下来,把口水咽下去,再把手电筒咬回去。 后面的帘子被风吹得撞了一下他的背,吓得裴苍玉差点跳起来,转身急忙看,看清只是帘子动了一下,才口齿不清地骂了一句:“妈的,吓我一跳。” 他转过身,放下心来,拉开了这个柜子。 吱呀—— 盯着这个柜子,裴苍玉愣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 柜子里挂着四个人,不,应该说四具一丝不挂的尸体,像是屠宰场的猪一样,被吊起来,手腕合在一起,被锐利的弯钩穿过,悬在柜顶,面朝着裴苍玉的方向,脚离柜底半尺左右,柜底摆了一个凹槽,里面聚着一滩血和黄色的不明液体,从脚尖出滴答、滴答缓慢地滴下来,这四具尸体显然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好流了…… 因为正冲着尸体,裴苍玉脸正对上的,是高塘。 那张死去的蜡黄的脸,尸斑已经溃烂,但眼睛仍旧睁着,无神地望进裴苍玉的眼底,像施了什么咒,裴苍玉动弹不得。 他直勾勾地盯在高塘的眼,好半天都一动不动,后面的风声骤起,忽地刮过裴苍玉的耳朵,裴苍玉勉强动了下,他的嘴唇颤抖着,手电筒从他嘴里掉出来,摔在了地上,打了几个转,最终照向了柜子,将那四具尸体照射得更加鲜亮。 裴苍玉终于颤抖起来,他往后退了一步…… 咚! 钟声响起来了…… 裴苍玉手脚冰凉,像是灵魂被撞了一下,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开始放声尖叫。 他的声带能动了,钟声轰鸣在他身边,裴苍玉突然意识到,钟……钟……是放在这个房间里的。 无边的恐怖攫住了他,裴苍玉张开了嘴,不顾一切地想要喊。 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 裴苍玉一个激灵。 那人扑了上来,把他压跪在地上,贴着他的背伏在他身上,狠狠地捂着他的嘴,却用鼻子轻轻蹭了蹭裴苍玉的后脖颈,伸舌头舔了舔,又轻柔地吻了吻。 “你不是说,你晚上睡得很好吗?” 裴苍玉无法反应,他睁大的双眼里不受控制地流出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是吊着的几双青白的脚,大拇指僵硬诡异的弯曲着,早已非活物。 二楼白石的房间,房门已经打开,在一众向外拉的卧室房门中,只有白石的那间,房门是向内打开的。
第37章 墓中人-2 作者有话要说: 石与玉 梦……梦吗? 裴苍玉慢慢地睁开眼,看见的屋顶的天花板,螺旋纹的墙纸,柔软舒适的床褥,淡淡的金色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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