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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米特里有点莫名失落，但也松了口气，毕竟，他不想让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知道这份名单，这上面有很多东西会在北域联合嫌弃轩然大波，现在星系里几个大国之间剑拔弩张，好像一滴快要涨破的水，他可不想成为那破坏掉表面张力的那一个针尖。 德米特里心里明白，自己只是要看看这信封里的名单，追根究底出于个人原因，也无须掩人耳目，但他依然把电视打开了，希望用电视里的声音再做一重掩护。 频道换了一圈，他发现里面有雨之星的信号，就随便停在一个频道上。雨之星的一位记者正在北域联合首都，播报关于最新的北域联合与新同盟双边关系的国际会议。 表面上融洽——双方就战后多边外交问题进行坦诚地磋商并充分交换了意见。 多边指的是战后从北域联合和新同盟掌控下独立出去的小国家，进行坦诚地磋商并充分交换了意见不就是两边激烈争论没能达成一致吗？德米特里用潜意识在处理这些信息，后续报道里还谈到了什么神经科技突破，能源动力开发，星球与领土买卖，他就没再往心里去。 德米特里深呼吸三次，开启了他的电脑，运行一个特殊的软件，隐蔽起自己的真实位置，他不想要人和人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东西。 名单有整整三十页纸，清晰地统计着战时战死在新同盟的所有人。他们里面大多数来自北域联合，有的有名字，有的没有名字但备注里面有死因，死亡地点和外貌。 德米特里顺着名单开头字母A那一栏看下来，他的弟弟名叫安东尼奥·索科洛。没有。德米特里又看了三遍，一个接一个，他又直接搜索了一遍。 的确没有。德米特里不自觉儿的开始剧烈呼吸，他还可以往下看那些一长条的，名字没有被找出来的人。 他一个一个看下去，找死者特征，褐色头发，湖绿色眼睛，身高六英尺左右，男性，哨兵。他找了两遍，不论是外貌特征还是基因序列，确实没有。 “怎么会这样……”德米特里忍不住对自己说，他纳罕极了。 出现这种种情况，有很多种可能——最好的情：他的弟弟安东尼奥·索克洛并没有死，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回到他身边而已；最有可能的情况：名单有误，不全面，弟弟安东尼奥·索科洛确实战死与人工群岛，但属于被名单遗漏的人，那么他的基因组有可能没有被地下试验场用来做实验。 这完全是个僵局。 当然，他还有一些额外发现，比如北域联合几个被追授勋章的富家子弟并没有出现在这张名单上，而北域联合却宣布这几个人战死，德米特里怀疑这是当事人在伪装死亡。 这是题外话。 德米特里的电脑进入了休眠状态，屏幕暗了下去，他在黑暗中坐了几分钟，呆呆地看着窗外，夜色中，人造天幕应为上面镶着光点来模拟星星和月亮，反而微微发光。 他的那个小弟弟，作为哨兵觉醒的那天趴在自己胳膊上闷闷不乐的家伙，是怎么武装到牙齿来到这里的呢？曾经也端着紧凑型的冲锋枪，躲在仿制大理石堆砌的街角，用那些德米特里看不懂的战术手势招呼着同伴吗？ 德米特里有一个线索，那个人会给他线索的，但他咬咬牙，他还在犹豫，他不想和北域联合扯上护照以外的任何关系。 他心里知道，弟弟安东尼奥·索科洛肯定不在人世了，北域联合怎么说这些士兵，他打心眼里已经不关心了，七年期，战争结束，恼羞成怒的北域联盟对当时盟国士兵的无缘栽赃，判决，那是雨之星独立之前的事，一切和他现在无关。 德米特里，现在你只能做一件事，你要做什么？你大费周章来到这里，要揭穿新同盟的实验吗？还是要更正北域联合当年那些不公的说法？还是要用名单上的信息来公布北域联合现在一些高官的问题？你必须有所选择。 他在心里自己问自己。 德米特里自己摇了摇头，都不要。 他只要知道他的弟弟安东尼奥·索科洛到底怎么死的。 他只关心这一个和他切身有关的私人真相。 为了这个真相，你能付出多少呢？你看到加西亚了，你看到他那一副强打着精神的样子，他只是为了一个工作上的任务而已，你呢，你为了自己的血亲能做什么？ 德米特里掏出电话，和克里斯托弗留下的名片，他拨下了那个号码。 “我猜你看到名单了，德米特里，所以我才去酒吧找你的，没想到你现在才看。我可以告诉你它是否精确，但你必须答应我。”电话那一头，克里斯托弗接应非常及时，说出了德米特里心中所有想知道的话。 “我不想和北域联合扯上关系。” “不，我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几个事，说到底，这件事基本和北域联合没有关系。”克里斯托弗嗤笑一声，他打开了视频，让黑暗中的德米特里能够看清他自己红褐色的眼睛。 只是这样，德米特里还没法相信克里斯托弗，他们交情不够。 “基本没有关联，那么还是有关联的。” 屏幕那边的克里斯托弗叹了口气，“我和你一样拿着北域联合的护照，北域联合提供给我一些资源，我不告诉你，因为这是我的私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我的私事告诉你。” 德米特里还在犹豫，他和克里斯托弗一起在报社有过业务上的联络，克里斯托弗是那种看起来不聪明，其实看得很远的家伙。 “我就直说吧，我是有些事瞒着你，但挑拨两个大国之间的关系对我没好处。”克里斯托弗说的很坦诚，“我看过那份名单，我知道上面有多少在国内伪造死亡的高官和高官子弟，我说什么了？我如果真的在意北域联合，这么大的事情，我为什么沉默呢，我也在报社工作过。” “那为什么上次在咖啡馆里的时候还要带着哨兵来说服我，说北域联合需要我？” “好问题，”克里斯托弗扬起眉毛，“我必须向你道歉了，德米特里，我那天在试探你，不是北域联合需要你，是我需要你。” 德米特里哼了一声，“那我怎么知道，你现在不是在试探我，或者，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那天说服我不成，今天又换了个方法呢？过一段时间，你的说辞是不是又会变，然后说之前都是试探我。” “在行为上，我希望你能按我说的去做几个事，在内心里，我希望你相信我。”克里斯托弗红褐色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德米特里，“这是人工群岛，万物人造，有个地下试验场，这你已经知道了，你以为我不明白你千里迢迢拿着北域联合的护照跑过来干什么吗？你说是为了科研报到，其实我知道，你在调查你弟弟会不会被那些丧心病狂的实验复制出来。在一个连人都能复制的地方，你打算相信谁呢？在酒吧里偶然邂逅的金发帅哥吗，还是和你共事过一段时间的人？” 德米特里深深吐了一口气，对方说的确有道理，而且克里斯托弗确实猜对了他的目的，他依然犹豫不决，那个家伙怎么知道的这么多事情，怎么知道德米特里对于名单精确度的疑问，这是最大的疑点。对方没说话，静默持续了足足三分钟。 “好吧，德米特里，你看起来不能相信我，”克里斯托弗遗憾地说，“那么我们不把话题说更深了，你想知道名单的精确度，就要按我说的去做几个事，就这么简单。你不需要相信我，我给你一分钟时间，一分钟后视频自动中断，我不会再联系你，也不会接你的电话。” 时间一秒一秒地溜走，漆黑的房间里，亮起来的屏幕如同一个光明的漩涡。最后五秒钟，克里斯托弗礼貌又友好地向德米特里点点头，“我知道了，德米特里，你有你的原则，照顾好自己，晚安——” “我答应你的条件。”德米特里在最后三秒打断了克里斯托弗的告别，“我答应。” “明天白天一个人来见我，地点稍后发你。”
第23章 溯流而上 加西亚大步走进特殊信息处理局时，最底层对公大厅里大屏幕正在播放新闻。严肃刻板的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正照本宣科：北域联合新型远程导弹试在某星系射成功，对于周边国家形成安全威胁。同时加大了对卫星监测和海军陆战队建设的方面的资金投入。 再来一场战争，万万不行。 哥哥从前线回来之后，就没有一天正常过——虽然之前哥哥也有点哨兵特有的神经病症状，但战后严重了太多。 大国之间情报方面和其他方面的隐形较量足够了。 加西亚这么想着，不自觉地加快步伐来到办公室里，办公室一侧的墙上用黑色双面胶带贴着几个边边框框，好像是用来固定相框的。 他大体看了一遍莱尔找到的资料，资料中值得怀疑的人有不少，但其中一个特别吸引加西亚。吸引他的内容也不是嫌疑人本身的情况。 可以说嫌疑人本身和其他嫌疑人没什么太大区别，年龄比加西亚哥哥大，比他爸爸小，入境时持有北域联合护照，能查到的履历中有一些不错的学校，说明这人蛮聪明，而且不太可能犯罪——所有从事高级犯罪的人都看起来不太可能犯罪。 加西亚给这个嫌疑人取了一个代号：嫌疑人M。他名字看开头字母是M。嫌疑人M引起加西亚怀疑的地方是履历中一句他的同事在一封求职推荐信上的写评语，那里面提到嫌疑人M有着很多优秀的品质，比如对同伴和伴侣的忠实和关系。这位同事特别举了一个例子，就是嫌疑人M有一位哨兵伴侣。 而嫌疑人M的属性确实普通人，后续档案上也没有出现他等级任何婚姻情况。没有未婚伴侣，更没有结婚登记。当然，眼下这时代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去登记什么，不过大多情投意合的伴侣们都选择去登记，让法律加护这种私人间的伴侣关系。 “莱尔，这个嫌疑人M的相关联系人里有——” 加西亚往椅子靠背上仰着，想招呼一边正在翻找东西的干员帮他查点相关人员的情况，他突然感到一阵头晕，后半句话他赶紧停顿了，他错觉自己要吐出来，用手拍了拍前胸。 “长官，抱歉，您刚刚要联系人什么的？” “这个联系人M和他的相关人员里有没有在人工群岛的，有的话找出来，带过来，越快越好，没有的话，尽量找他们现在都在那里，派人去接触，如果有人在人工群岛境内，要被全时段监控。” “是的，立刻去办。” “把话传下去就行，你把乔治带来，半小时之内。”加西亚本想方一凡乔治，看他能不能牵出更多东西来，但如今他觉得不能再等了，北域联合相关的事一旦扯上哨兵和向导就加倍敏感，被提上两等优先级。 “是的，我立刻去办。”莱尔看看加西亚的神情，突然发现他长官的脸色不太妙，“长官，要帮您叫个医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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