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非声当时淡淡地瞟了一眼他们两,随即他面无表情平淡地说:“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上官红问:“你要和我们说什么话?” “不是你们。”顾非声的目光略过上官红和两位法医,直接看向杨局,“是你一个。” 杨局看着他好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双空洞又冰冷的眼睛里看到了复仇一般的决绝冷意。这种眼神他以前只有在那些亡命之徒身上看过,那是一种知晓了自己命运的看透。 第60章 三个月后。 春节将近,寒冬腊月里南安市上流社会圈子即将举行一场派对,每一个有名有望的人都收到了一封邀请函。 开派对的主人是南安市的商业巨头顾李两家,联手办这场宴席不是为了什么商业目的,只是为了庆祝他们的唯一的孙子顾家大少爷身体康复。 流言传闻顾家大少爷前段时间开车不小心,在马路上被辆不货车撞碎了跑车,连带着撞碎了大少爷那金贵的身子差点就死了。顾李两家老人心疼万分地各种请医生找灵药,三个月过去,总算是把自家孙子给照料好了。 专门搬了一个医院总价七位数的治疗费用不是吹的,断手断脚断排骨的顾非声在康复治疗和复建下好得没留下一点后遗症,还抢在过年前活蹦乱跳了起来。 顾李两家在郊外一栋占地宽广用于商务度假的花园别墅里准备募办一场舞会,在南安市广发请帖,表示家里有年轻儿女的企业家大商人们都可以来。 顾非声一开始表示不想举行这个舞会。因为那天他要上班,自从他身体康复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到了图书馆去复职。馆长对他积极上的班态度很是满意,表示他工作可以慢慢来,一切以身体要紧。 李老太太却不同意,老夫人被佣人们搀扶着走在倒映着水晶吊灯的大理石面地板上,豪气地挥挥手,让人往客厅里推来了好几排最新的定制西装。那些衣服每一套都价值不菲,全部是以顾非声的身材定的。 老夫人打着电话不停在说:“这次舞会不但有很多漂亮妹妹会来,还有很多漂亮弟弟的嘛!你好不容易恢复了,就多和年轻人接触接触,玩一玩开开心心,无聊时候解闷说说话也是好的呀!“ 顾非声刚才还在开车,此时已经把车停在了路边。他沉默片刻忽然说:“您都请了哪些人?” 见他态度上没有强烈抗议,李老太太脸上一喜:“该请的都请了呀!“ 顾非声立刻问:“白雪痕也请了么?“ 李老太太:“他小时候不是和你最要好的么?他们家又和你爸曾经是商业合作伙伴。虽然这几年关系淡了点,但这次你大病初愈,他当然也是要被请过来的。“ 顾非声电话里良久没说话,然后嘴角上翘意味不明地笑了:“您说的是,我是该多和不同的人接触接触。这宴席我同意办了,需要我做什么吗?” “哪里需要你做什么。雇几个人来忙就是了。”李老太太带着百万翡翠镯子的手抓着手机,“你来外婆这儿把衣全服带回家,试出个两套最好看的舞会那天穿。对了,再把周警官叫上嘛。这么大的宴席你怎么可以不叫他。” “……”顾非声说,“再说吧。” 挂了电话以后,顾非声坐在自己那辆宾利上,头靠在驾驶座的椅子上很久没说话。 许久之后他轻吸了一口气,面色很沉,停了许久以后才重新发动汽车。 下午五点半,周阆准点下班开车回家。 他几个月前结束了东昌市的案子,却没有全须全尾地回到南安,等到修养一个月康复以后,周阆出院复职了,杨局却一挥手免了他日夜加班的繁重工作,只说叫他好好注意身体,其余需要加班的事情近期可以暂且交给上官红。 杨局说他可不想百年之后到地下,被自己曾经的战友周云尘质问为什么虐待他儿子。 周阆对此安排没有觉得轻松,反倒是听出了一种杨局要架空自己,有些事不准备让他过多插手的意味。 正当杨局觉得这狗家伙察觉了什么要反驳抗命的时候,周阆微微一垂眼睛做出一副re听认真话的下属模样,表示知道了坚决听从组织命令安排,不加班就不加班。 如今这都快到过年了,周阆除了每天按规矩时间上班下班,连局里的一些疑难案子都没怎么插手。这么一来,倒是把上官红忙得像条狗一样,周阆每次见他感觉这家伙都快要猝死。 今天又是准时下班的一天。周阆本来想去餐馆打个包当晚饭,刚点完菜就恰巧看到店里有个染发纹身的杀马特小青年。那家伙打扮新潮样子颇拽,流里流气,在餐馆里吃完饭不付钱,居然一拍桌子一抹嘴就走了。 周阆当即见义勇为,一个扫堂腿把那吃霸王餐的小混混扫地上去。不多时,店老板风风火火地从厨房里跑出来,提着把菜刀怒吼:“谁打我儿子呢?!” 周阆:“……“ 晚饭没吃成,周支队长饿着肚子回家,才刚到小区门口就看到了一辆车牌型号颜色都十分熟悉的宾利。 这车样子美丽,价格也很美丽,停在路边哪怕不懂车没考驾照的路人路过都会多看几眼。 周阆望着那车打了个电话:“你怎么来了?” 顾非声的声音在那边沉默了两秒,说:“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饭,能不能换你收留我住一晚?” 周阆疑道:“你自己家那么大的房子你居然不愿住?” 顾非声对着电话听筒道:“不愿意,我会梦到我父母。” 双亲出现过的梦境多半都是噩梦,从小失去父母的孩子,有时候梦到也是一种折磨。这意味着和现实割裂太大,清醒之后更加意识到有些东西一去不复返。 周阆向着那车走过去问:“你这种情况多久了?” 顾非声回忆了一下:“很久了,我今晚想睡个好觉。” 周阆一把拉开驾驶座车门把电话挂了,坐进去后说:“那我去超市给你买点东西。” “不用了,东西我都有带。”顾非声说完以后顿了顿,问,“对了,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带了一兜子海鲜,你是想吃鲍汁扣鹅掌,八珍豆腐还是上汤虾球?” 半个小时以后,顾非声站在周阆家的厨房里,用自带的各种海鲜煮了两碗面。 汤底是奶白色的,各种海鲜组成了痛风套餐,诱人地作为配菜码在手工拉好的面条上。 他把面端了出来放到桌上里说:“难以置信,你家冰箱冷藏柜里居然只有一个洋葱和一块冻肉?柜子里只有袋面粉,甚至连米都没了!” 周阆走过去不满地说:“你端着碗不怕烫啊?给我看看手……啧,怎么都红了。以后留给我端你知道么。” 顾非声一转身又去厨房里端出四叠开胃小菜,分别是炸小酥肉,金黄洋葱圈,酸辣凉虾和香拌面藕。以顾非声的能力,一棵白菜都能做出四菜一汤来,更别提一个洋葱一袋面粉和一小块肉了。真是又贤惠又能干,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堪称持家一把好手。 两个人在一张桌子前对面坐下,挨着坐下一人一碗面,中间横着四碟小菜,和顾非声家那张可以吃法式宫廷餐的欧式雕花长桌不一样,这里的桌子泛着一股家常的气息。 周云尘背景家境不错,给唯一的养子周阆留下的遗产不少。但是周阆只住惯了这里,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家中两人的气息变成了他独居一人。 周阆已经记不得多久这套房子里没有第二人出现了。他看顾非声吃了两三口面就不吃了,拿过他的碗,帮他把剩了大半的面都给接过吃了。那味道比五星级酒店做出来的海鲜料理还要可口美味。 忽然,他边吃面边状作不经意地说:“崔错死了。“ 顾非声一下子难以掩饰眼中的疑惑错愕之色,他看着周阆埋头认真吃面的样子好久不说话,好久之后,用不是很严肃地语气随口问道:“怎么死的。” 周阆:“病死的。” 东昌警方经过三个月的不懈追查,联合了国际刑警与特警一起深入金三角,通过蛛丝马迹找到了崔错的下落与她的制毒实验室所在。经过长时间的埋伏和布线,警方一举突入根据地与毒贩进行了激烈的火力交锋。最后警方大获全胜,不但端掉了那个窝点,把还存活的涉事毒贩全部押解回国进行宣判。 这是一场正义面对罪恶的直面打击。只是唯独一点,毒贩在经过警方审讯问话以后吐露,那位毒药大师——毒后崔错竟然已经在半月前因为器官衰竭无药可救地死了。 周阆缓缓说:“事后我觉得蹊跷,崔错有了魏娇娇给她置换器官,为什么还会死。于是去查了查陈年记录。这些日子里几经探寻才发现,崔错居然根本不是她爸的亲生的女儿。她当年是以人口买卖的手段被非法收养的弃婴。”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解释了。 由于是被非法购买收养,崔竞根本不敢暴露自己亲生女儿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事实。他不敢带她去医院公共就医,禁止她上学交友,甚至连生日和血型都是骗她的。 崔错本人应该是不知道这一切的,自懂事以后一直策划着器官抢夺计划。为此她看上了魏娇娇,可是直到最后将死之时发现器官不匹配,她才明白了一切都是一场骗局。一场老天从她出生起,就编织好的困在囚笼里的骗局。 崔错如同她的名字一样,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或许冥冥之中,叶心冉的冤魂会在虚空中嗤笑她,眼睁睁看着她堕入回到地狱,最后独自转身走向一片干净的天堂。 周阆看着顾非声坐在那里沉默许久,决心不再去和他说这件事,而是换了个话题说:“今天又不是周末,图书馆不上班?” 顾非声摇摇头说:“调休。我下周会有三天值夜班。” 周阆知道图书管理员的工作绝对不止给借阅者登记那么简单,一些书每年都要进行版本的更新和编目:“那我去接你下班回家。” 顾非声一愣,他并没有说自己会住到下周,依他所想对方最多收留自己一个晚上。但按照周阆现在的意思……自己应该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顾非声脸上表情停了片刻,随即眼里有着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情绪放缓。他说:“我今天和我外婆打电话了。她说为了庆祝我彻底康复,要给我开一个宴会。” 周阆道:“是该好好庆祝一下。” “这有什么好庆祝的,乱七八糟的事一大堆。“顾非声本觉得不值一提,又转念一想,“不过这次你中毒后康复没事,我是真的很庆幸。如果你能来参加宴会,我就权当为你庆祝。” 周阆想到了什么,嘴角上翘:“我想过,如果我死了,乱吃东西食物中毒这个死因有可能不能进烈士陵园。” 顾非声停顿半天,心里紧了又松,他垂下些眼睛说:“不能进就不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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