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非声好半天,用沙哑地声音问:“你……干什么?”? 周阆看着他说:“我在向你承诺。”? 顾非声感觉自己喉头都紧了:“什么承诺?”? 周阆伸出手用拇指摩挲过自己碰过的地方,那力度轻微,就像是在用指纹感受一朵玫瑰花瓣的触感:“我在这里,所以没有人会伤害你。” 顾非声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对方的目光是那样光明正大,连那双好看的眼睛最深处灵魂都是干净无垢的。被这双眼睛看着,仿佛一切都无所遁形。他有点难受,没有注意到自己说话的时候有点像是在哭:“你不要随便承诺这种事情……” 周阆在开车回到燕岭的一路上心情并不好,他有太多太多事情要问顾非声了。随着案情的深入,他身上展现出的谜团和困惑越来越多。周阆内心在叫嚣着想要将一切问清楚,挖出来,让他亲口一一说明。 但当周阆冲进房间时候,他看到被梦魇住了的顾非声,以一种极为难受的样子趴在那里发抖。于是,所有的猜疑尽数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变为了更加柔软的情绪,如同一只柔软的手在他背后拉了他一把,让周阆瞬间就改变了原来的注意。 那一刻他整个人像是服输了一般放下了所有的刚硬。此心因着这份不该存在的朦胧感情,让心里的天平不可倾抗拒地倾斜了。 ……? “顽固的犀牛被一位知晓分寸的少女突然征服了。” “它的肉身跟着变了形状,放弃了自己的蛮力。它变得像羊,像鹿,并跪了下来。”? “那阳刚好斗却迟钝的角在少女面前变成了纤长如象牙般的忧伤。” ——《动物集·犀牛》胡安·何塞·阿雷奥拉 第47章 周阆看着顾非声和鸵鸟似得埋在被子里半天不出来,伸手进被子里摸了一下,果然因为之前冷汗出得太多,床单被套都有一种潮气。虽然房间很暖和,但是他现在身体还是大病未愈的虚弱,沉吟了片刻以后,他把被子包着顾非声如同一个大蝉蛹一样直接连着被子打横了起来。 顾非声睡到一半突然悬空,从被子惊呼:“你干什么?”? “你断手断脚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也该习惯被人抱来抱去了。”周阆抱着他,就如同抱着一个孩子一样轻松,都没有任何吃力地表现。丝绸被子滑落在地上,他搂着顾非声忽然吃醋了,“是我抱你舒服还是护工抱你舒服?”? “???”顾非声简直无法理喻,又问了一遍,“你干什么?” 周阆轻而易举地抱着他走向客房:“少让别人对着你动手动脚,以后有事叫我来你懂么。” 客房这些天被齐羽冬收拾得不亚于主卧舒服干净,时刻准备着周阆要来。然而辜负了冬妹一片好意,人家每次来都是冲着主卧去的。这次好不容易出来了,还是带着主卧的主人一起。 客房的的床是两米二宽的红木带白色纱幔的大床,铺着纯棉无花纹的白色床品,干燥而舒适。 周阆把人放下:“你汗湿透了,需要换件衣服么?”? 顾非声有点无奈:“不用。”? 周阆:“好。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说着把房间空调打开,给他轻手轻脚迅速盖好被子,接着自己利落地往他身边一躺。 顾非声:“……” 那一瞬间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连和这家伙打一架表示抗议都做不到。他质问:“你非得和我睡一块儿么?” 周阆侧身对着他反问:“难道你家还有其他客房?” 顾非声伸出手指了指门口:“有。外面都是。” 周阆又开始吃醋了:“你家要那么多客房干什么?除了我你还打算让谁来住?”? “有钱。”顾非声残酷回答。 顾非声好半天死死盯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在犹疑自己为什么当初要开着保时捷918名也不顾救了这块叉烧? 说起来,叉烧啊…… 顾非声罕见的走了一下神,目光不自觉顺着周阆挺直有肌肉的背部往下看去。 叉烧肉首选得是猪的梅头肉,就是猪肉第四第五肋骨部位颈背脊上的肉,这也是牲畜身上最鲜嫩的一块肉,肥瘦相间十分好吃,最不容易买到。 顾非声的眼睛死死盯着周阆的背部,一时间都忘了眨眼。 做叉烧肉得先把肉用叉烧酱和蒜蓉进行腌制,再用苏木煮出水,放冰箱腌制12个小时以上。烤的时候把肉用铁钩一片片穿起来吊在一起固定好,下烤炉盖好盖子220度烤三十分钟。烤制期间,鲜艳通红的苏木水会顺着肉片滴答滴答地掉下来,流在烤炉的最底下形成一片像血泊一样浓郁的红色。接着融化麦芽糖至液态黄金色泽,涂在烤好的叉烧上,再次回炉烤三分钟。 这样烤出来的蜜汁叉烧鲜嫩多汁,咸甜适中,每一块肉都鲜红透亮。好吃得满口盈香,令人回味无穷…… 周阆忽然转过了身,面对面看着他。四目相对,他伸出了手遮住了顾非声的眼睛:“快睡!” 顾非声被蒙着了眼睛,抬起右手去用力扒拉他手指:“周阆,你干什么?”? 在一片死死覆盖的漆黑中,顾非声听见一个磁性好听的男声说:“你用这种眼神一直盯着我,我不舒服。” 顾非声一怔,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敏锐,背对着他都能感觉到:“很明显么?”? 周阆不再蒙着他眼睛,收回用手指撩了一下他柔软的额发,指尖顺着发梢微微偏移,来到他脸侧将一缕鬓边的头发别至耳后。末了手又有点舍不得拿开:“你不睡觉看我干什么?”? 搂搂抱抱扛上扛下都接受了,这点摸头发的小动作顾非声免疫了,他直接说:“你生得很好。先天有精有瘦。后天锻炼得很好,筋腱优美,手脚纤长。“ 周阆目光更是锐利:他馋我身子! 好半天顾非声没听见周阆说话,以为他睡着了。 周阆突然伸手拍了拍他,以一种我都明白的语气说:“别看了,早点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不会再做噩梦了。” 他这么说了,顾非声也只好闭上了眼睛。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可能之前消耗了太多体力,现在轻轻一闭上眼就陷入了黑暗里。而且正如周阆所说,身边有这么一个正直过头的警察在,压得牛鬼蛇神乱七八糟的都近不了身,他居然一直到天亮都没再梦到些不好的东西。 …… 六点刚到,顾非声睡醒后按了一下床头的一个无声的铃。不一会儿许夏就出现了,她穿着一条整洁干净的黑色绒布长裙,围着一条白色的荷叶边围兜,面容神情很有精神的样子。 每一夜许夏是和齐羽冬轮班的,齐羽冬昨夜回来得很晚,她就一直守着听着吩咐。此时她脚步走路丝毫无声地来到客房,看到顾非声清明的眼睛,微微点头与他问了好却没有出声说话。 周阆起来的时候身侧已经没人了,他皱着眉进房间自带的厕所洗漱了一下,下楼以后就看到顾非声盖着一条毛毯坐在轮椅上,坐在厨房的低矮小烤箱边上,借着晨曦的微光看一本书。 那本书是黑色的封皮,用白字写着书名以及作者阿尔蒂尔·兰波的名字,名叫《地狱一季》。 空气中隐约有香甜的味道,烤箱里的东西似乎快好了。叮得一声,顾非声抬头朝着身后看一眼:“早饭吃么?” 周阆走过去,发现他烤的是一些精致的饼干。 那些饼干通体金黄,看上去就香甜酥脆。但是中间却是被挖空了的,有着一块琉璃一般的内芯。这是用冰糖熬化成糖稀以后注入中空的饼干圈慢烤再冷却的结果。 低矮的厨房里还有一个银壶,里面装着锡兰红茶。将一个玻璃罐装的炼奶挖出一大勺,放在香浓的红茶里搅了搅,奶色如同烟雾一般一圈圈从低下蔓延了上来。 那炼奶不像外面买的,周阆问:“你自己做的么?” 顾非声嗯了一声。他用了一个下午,单手用白糖和纯牛奶加热搅拌缓缓熬了一大罐子炼乳,用来抹面包还是做布丁都很好吃。 一个早饭的时间过去,连不喜甜的周阆都吃了好几块曲奇,喝了一杯温热的奶茶。顾非声自己做的,却只尝了半块就没有再碰了,其余的时间一直都在看那本《地狱一季》。 这是一本地道的诗歌,但是字里行间却给人一种混乱绝望的感觉。书中很多句子互不连贯,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梦幻的虚影。读这本书的人据说仿佛是能听到魔鬼的冷笑,不断讽刺人类自身的丑恶原罪。 周阆看了一阵子,觉得顾非声连翻书的指尖都在泛出些好看的颜色,修长的手指上一枚枚指甲盖就像是蔷薇浅色的花瓣。 周阆问:“书里说了些什么?” “他说:‘我要变得癫狂……我要发疯!别拿珍珠宝石给我看,我只趴在地上扭成九曲三节,我的财富珍宝,我要把血将其染至鲜血淋漓!’”顾非声手指微微撑着下巴,缓缓地念着诗文,“魔鬼嘲笑着,给我戴上了如此可爱的罂粟花环*。他对我说,‘带着你的贪婪,你的利己主义,带着你所有的大罪,都去死吧!’。” 在他念出的一刹那,所有混乱、梦幻还有狠毒的感觉都在这一句诗文里淋漓尽致。顾非声把书合起,手搭封面放在膝盖上:“你要不要给你的同事带一点饼干?我烤了很多。” 昨晚罗建平和周阆说他们人手足够,魏娇娇会由他们散出警力来追查,周阆留在那里也没用就叫他先回去休息。 周阆当时心里惦记着顾非声心情本来就不好,听到这么说立刻走了。众人见周队还真的就不管了,都是有点懵,有几个人本来还想说他办案效率快想留留他,结果刚凑上前就被他眼神吓退了脚步。 如今都过去一夜到这个点了。 周阆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心想家里女儿魏娇娇走丢了,接到失踪消息的魏父魏母怎么也该赶回来了。从他们身上应该还能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比如魏娇娇改名的缘由。如果抓到线索,魏娇娇或许还能在被幕后之人谋害之前救回来。还能有一线生机。 顾非声让许夏给他装了些点心:“你上班路上小心,晚上早点回来吃饭。” 周阆嗯了一声,起身去拿自己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忽然摸到外套口袋有点硬邦邦的东西,还以为是钱夹。但那个四四方方的硬物其实是一本亚克力塑料封面的小线圈本。 这正是之前在叶心冉家花圃里发现的她的日记本。因为日记本很小,半个巴掌大而已,周阆就随手揣在怀里带在了身上。 那线圈本的塑料封面有点滑,拿出来看了一下以后周阆没握住。于是本子一下子落下就摔在了地上,打开来摊开到了其中一页。 …… 九月一日:我喜欢化学,教化学课的崔老师告诉我,除了糖皮质激素以外还有令一种治疗哮喘的药,叫克洛伦特。与发胖的糖皮质激素相反,克洛伦特还有一个俗称叫“瘦肉精”。可以促成动物体内蛋白质合成,加速脂肪的转化与分解。化学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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