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命案背后的悲剧,让他分毫感觉不到重案侦破后的轻松。 当年是哪些人在寰桥镇作恶?被他们伤害的孩子有的靠着自己和家庭走了出来,有的却和家庭一起深陷泥潭,萧欢跳楼自杀,屈笛被困在孤独的世界中,而余俊在经历了一个无助且迷茫的少年时代后,走入一段新的人生,余俊至今在为被害儿童发声,可令人唏嘘的是,他的发声却让他死在了受害者父亲的屠刀下。 付军河犯了罪不假,可悲剧的始作俑者却还逍遥法外,没有受到任何应有的惩罚。 同样,邱辉也是受害者。伤害他的人也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 理性来讲,花崇清楚,因为无法取证,警方无法将二十年前伤害余俊、屈笛的人缉拿归案。寰桥镇民警当年面对的困局,依旧是谦城警方,乃至特别行动队面临的困局。 这样的理性让花崇深深感到无力。 走廊上暂时没有别人经过,花崇停下脚步,轻轻靠在墙上,疲惫地闭上眼,不由得想,二十年前如果余俊和屈笛没有被伤害,他们的人生,以及他们的家庭是不是就是另一番景象? 答案是肯定的。 折磨重案刑警的,从来不是沉重的破案压力,以及由此而来的超负荷工作,而是当你侦破了一起命案,却发现命案背后藏着一群无法被法律制裁的人,发现当初的受害者成为加害者。 走廊的另一端传来拖拉的脚步声。 花崇睁开眼,看见两名警员正带着屈笛走过来。 付军河承认杀死余俊和胡彤,交待了大量细节,但屈笛和张蕊芬作为重要相关者,也必须接受问询。 屈笛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在好奇地张望,走走停停,而两名警员沉默地等着他。 从花崇身边经过时,他看向花崇,竟是“嘿嘿”笑了两声。 花崇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付军河在审讯室里的样子,还有那一把嘶哑的声音,“我认罪,但是请求你们不要告诉屈笛真相。这是我身为父亲,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第62章 孽爱(20) 案情已经明朗,但付军河与“恨心杀手”背后的黑雾却不是一天两天能够驱散。儿童性侵,尤其是乡镇地区的儿童性侵,需要的不仅是警方的努力。 特别行动队尚未离开谦城,汪小春却要回去了。离开之前,他来到市局,想见花崇一面。 “余俊不在了,我回去之后,就把舞蹈工作室解散掉。”与第一次面对花崇时相比,汪小春显得更加平静,“我和余阿姨商量过了,余俊留下的钱,还有工作室剩下的钱全部由我打理,作为儿童侵害受害者的心理辅导基金。” 说到这里,汪小春的声音轻轻颤抖,眼尾泛红。他扬起脸,望着天花板,用力吸了口气,才继续道:“社会在进步,像我和余俊,还有屈笛这样的受害者应该越来越少。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如果当初余俊他们能够说出来,坦然面对这种事,周围再多一点宽容,少一点议论,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花崇轻轻叹息。汪小春说的,又何尝不是他,还有特别行动队、谦城警方思考过的事?当年有罪的并不是余俊和屈笛,而是伤害他们的成年人,可是因为害怕被议论,张蕊芬和付军河不让他们说出来,甚至还对他们灌输“你们也有错”这样的观点。 他们有什么错? 他们是彻头彻尾的无辜受害者! “我和余俊经历过一样的事,他的一切迷茫,我都感同身受。如果倒回去,我也许还是没有办法勇敢说出来。”汪小春说:“因为那时候的我,只是一个弱小的孩子。” “但现在我长大了,我有力量去帮助那些弱小的孩子。”汪小春的眼中闪烁着泪光,“我想余俊也一定想帮助那些孩子,否则他也不会一次次在直播里呼吁粉丝关注儿童侵害。他这人其实很矛盾,开个帮助孩子们的账户还要用我的名字。他心里还是有阴影,他骄傲又自卑,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吧。” 花崇点头。骄傲又自卑,这的确是余俊的真实写照。 “那么他想做的事,就由我来继续做吧。”汪小春抹掉眼角的泪水,“基金以他的名字命名,旨在为受害者提供心理援助。将来有能力的话,还要协助警方将加害者绳之以法。” 最后,汪小春站起来,“谢谢你们找到了杀害余俊的人。” 花崇也站起来,“这是刑警的职责所在。” 但凡涉及儿童的案子,就让人轻松不起来。谦城这一系列案子的嫌疑人和被害人虽然都是成年人,可他们被侵害时却都不满14岁,加害者和社会、家庭一步步将他们推入深渊,即便已经过去二十年,仍让人难以释怀。 裴情等人先行回到首都,花崇给沈寻打了个申请,与柳至秦在谦城多留了几天,一是为帮助谦城警方处理后续事宜,二是看看当地怎么安排屈笛。 屈笛精神状态时好时坏,当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杀死了余俊时,眼神清明,不久泪水掉了下来。 “死了,死了……”他轻声说着:“小俊死了,小俊没有了。” “我们会将屈笛送去北久市,那儿有省里最好的心理医生。”龚献摇了摇头,“作为警察,最无奈的就是没有办法还受害者一个公道,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心理医生能够帮助他走出来。” 花崇说:“龚队,你们辛苦了。” 在侦查中,特别行动队提供了至关重要的思路,但龚献等当地警察也非常辛苦,因为想法需要落到实处,特别行动队只来了六个人,绝大部分落实工作都由当地警察配合。 每个人都为破案尽了最大的努力。 柳至秦订了下午的航班,花崇还在刑侦支队,他已经在宿舍收拾好了两个人的行李。 来的时候带了几件衬衣,马上要走了,除了第一天穿的那件,其他的衬衣动都没有动过。这段时间他要么穿花崇的T恤,要么穿在街边买来的工字背心,现在它们都互相挨挤着,等待行李箱被合上的一刻。 花崇在办案的时候看似绝对冷静,但其实是个很感性的人,偶尔情绪会受到一定影响。这几年好歹算个领导了,花崇掩饰得很好,一般不会表现出来,但是柳至秦总是能感知到他的低落。 就像余俊的案子水落石出之时。 柳至秦觉得,自己比花崇冷血许多。花崇眼里有很多人,看得见许许多多的疾苦悲欢,他却独独只看得见一个花崇。 中午在市局食堂吃过饭之后,就差不多到出发去机场的点了。 龚献派了个队员开车,花崇不禁想起当时接他们到市局的付军河。 “我叫付军河,你们叫我老付、付哥都行!” 付军河看上去那样平凡,即便是他,那时也没有在付军河身上看出一丝异样。 柳至秦右手手掌覆盖在花崇左手手背上,然后牵到自己腿上,轻轻握着,却是花崇挣脱不开的力道。 谦城夏天沙尘严重,航班起飞受到影响,大批延误,两人回到家中已是晚上9点。 因为太累,连二娃都没有立即去接。 特别行动队安排的这套房子从理论上来讲,其实不算家。没有产权,只住一年。但花崇在门口弯腰换鞋,而柳至秦摁亮灯时,花崇愣了下,忽然感到一阵久违的温馨和安宁。 客厅灯光明亮,沙发上扔着一条他上次看电视睡着时裹的毯子,茶几上的抽纸还剩小半,两个玻璃杯倒扣,旁边还有一包没开封的薯片。阳台上的狗房子歪了,狗地毯被掀起一个角——都是二娃在家里窜来窜去的杰作。 最重要的是,柳至秦站在两步之外,先他一步换好拖鞋,正要将行李箱拿去客厅收拾。 花崇轻轻吐了一口气。 这怎么就不算家呢? “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柳至秦已经打开箱子,一件一件拿着衣服。 花崇走到他身后,忽然双手压在他肩上。 蹲着的时候,重心容易不稳,柳至秦原以为花崇就是随便按一按,没想到花崇按着就不撒手,而且力气越来越大,几乎是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全交待在他身上。 他准备不及,身子一斜,险些被摁进行李箱。 行李箱被打翻,两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倒在行李箱边,柳至秦在下方,花崇压在他身上。 柳至秦眯了眯眼,一手半撑着身体,一手抚摸着花崇的脸。 此时,他还穿着花崇的T恤,而他的衬衣因为刚才那一下子,从箱子里掉了出来。 花崇喉结滚动,低下头,在他额头亲了亲,像是不知足一般,又亲他的鼻尖,然后顺理成章地吻住嘴唇。 他的手从花崇的脸颊探向后颈,略一用力,将花崇按向自己。 花崇有许多负面情绪亟待发泄,一边亲一边扯住柳至秦的衣领。可T恤不像衬衣那样容易扯开扣子,他摸索了好一会儿,才转移到T恤下摆,手指贴着线条分明的腹肌,将T恤一寸一寸向上推。 亲吻的时候,花崇什么也没想,闭着眼,任由柳至秦的气息侵占自己的每一寸意识。 过于忘情,以至于不知不觉间就从压着柳至秦的姿势,变成了被柳至秦压。 花崇睁开眼,呼吸稍显急促,面颊绯红,双眼蒙着一片水光。 天花板上的灯光晃着他的眼,好在被柳至秦挡去大半。 柳至秦的头发被他抓乱了,T恤更是布满抓扯的痕迹。他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再一次抓住柳至秦的衣领,平白无故生气的语气,“不好。” 柳至秦眉梢一挑,“什么不好?” 花崇一本正经道:“没衬衣好扯。” 柳至秦忍俊不禁,“现在知道没衬衣好扯了?可当时是谁跟我说,夏天出外勤不能穿衬衣?又是谁把他的T恤塞给我,不让我穿自己的衬衣?” 花崇当然知道自己刚才纯属无理取闹,可是恋爱关系里,无理取闹也是一种情趣,他甚至可以更无理取闹一些,于是笑道:“是谁啊?” 柳至秦在他眉心点了点,“是你。” “是我啊?”花崇支起膝盖,有意无意地顶柳至秦,语重心长道:“可是安岷弟弟,你是个成年人了,应该学会自己做判断,不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衬衣该穿还是要穿……唔!” “说教”戛然而止,因为花崇那不安分的膝盖忽然被按住,柳至秦的手从膝盖缓缓向上,按在了某一处。 “花队。”柳至秦俯低身子,气息喷洒在花崇耳边和脖子上,花崇知道自己应该摆出年上者的淡定和从容,可是身体却条件反射地一个激灵,难以言喻的兴奋在血液里游走,令他顿时心跳加速。 “花队。”这一声,柳至秦叫得更低。 花崇下意识将腰挺了起来。柳至秦吻到他颈侧,声音低沉得像放了许久也舍不得喝的酒,“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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