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神仙脑回路,姜北竟无言以对。 照正常思路,江南应该为捡回条命暗自庆幸,以他当时的年龄,服下软说不定就能傍个长期饭票,安安稳稳地长大。可他的想法是,有人要对他不利,偷了护士的钱跑了。 姜北不知该说他安全防范意识高,还是傻得可以,走投无路也不肯相信任何人。 “我……我妈的精神状态不好,”江南在姜北的温度里放松警惕,缓声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小时候她带我搬了很多次家,稍微长大点我就感觉她在躲什么人。” 姜北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他的手腕,做出一副倾听的姿态,连呼吸也放得很缓,生怕惊扰了他。 江南今晚是想看姜北哭着求饶的,莫名其妙让姜北带坑里了,反倒需要对方安慰,这发展势头不对! 他拿过姜北的手放下巴磨蹭,以此来找回他的绝对地位。 “我妈很漂亮,”江南接着说,“这样的单身妈妈带着一个孩子,去哪儿都会有流言蜚语。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笑我不男不女,要看我妈和野男人生了个什么玩意儿。我妈那时还是清醒的,会反抗会骂人,好像指指点点的人多了,她也跟着疯了。” 姜北实在想不出安慰的话,干瘪瘪地说道:“你也很漂亮,没有不男不女。” 江南笑起来,用犬齿扯了下银铃:“小时候我不爱笑,我妈总骂我鬼小孩,她疯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说后悔要我,该要我哥哥。” 姜北轻声问:“然后你就知道了你还有个双胞胎哥哥?” 江南点点头:“我一直觉得我妈是养不起两个孩子,才扔一个去福利院,留一个在身边,毕竟等她老了还得要人养老。” 姜北想象不出来一个要拉着孩子跳江的疯女人平时是怎么对待江南的,她溺死了对江南来说反倒是种解脱。 “可能我没有长成她期望的样子,她才那样说,”江南扯出个不明显的笑,“话说回来,我也长不成她要的样子。” 姜北像被针扎了一下:“怎么说?” “我妈不允许我出门,不让我上学,更不准我和别人接触,但她要我像其他孩子那样会笑会闹,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守在她身边。” 江南记忆里那个玫瑰花一样的女人,他亲眼看着她枯萎,每天祈祷着她能烂在泥土里,这样他就自由了。 他把这些心思省略了,没说,低头在姜北的手背落下一吻:“我说完了,该你了。” 姜北反手打掉腰间的咸猪手。江南自述跟动漫似的,一周更新一集,一集25分钟,除去片头片尾广告只剩十几分钟,两年也播不完。 他等不了那么久,反问:“你妈经常带你搬家,又不让你接触外人,她在躲人?” “大概吧,”江南今晚加更,“我偷偷跑过几次,她总是吓我说外头有人要抓我去掏心挖肺,还拿刀在我面前比划,我那时小,信了,再也不跑了。” 姜北小时候不是没被大人吓过,什么指月亮会被割耳朵,乱跑有人贩子拐他,打针哭了会被警察叔叔抓走之类的,他那时也信,但没见过有亲妈这样恐吓自家孩子的:“所以你被人救上岸后的第一反应是跑,你怕有人来掏你的心挖你的肺?” 江南不否认。 姜北:“后来呢?你回宁安市找到了程野?” “我只想看看我妈天天念叨的哥哥到底有多好。”江南的话音戛然而止,不愿再说。 再后来的事姜北了解了,江南看到与他一模一样的人过着和他截然不同的生活,出于嫉妒也好,羡慕也罢,他接近程野,两兄弟各取所需达成合作,互相模仿骗过了所有人。 姜北想不通:“你妈养了你十年,为什么会突然——” “怎样?”江南打断他,侧头看向躲在卫生间的猫,“为什么突然想不开要拉着我跳江?大概是因为我做了坏事吓到她了吧,怕我长成一个变.态祸害别人,早早死了岂不是造福大家?” 姜北就这话不做评价,除了认定的人,江南对其他是抱着漠然的态度,离好青年还差十万八千里,脑袋不抽抽还好,抽起来整个市局都逮不住他。 “你没问过你妈为什么不让你出去,她在躲谁?” “疯女人能说什么。”江南解下姜北手指上的铃铛,揉了揉,“你这么一说,我怀疑当初救我上岸的人是因为我跑了,才辗转找上了程野。” “有证据证明救你的和与程野认识的是同一个人?” “有。” 话音刚落,姜北忽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视线平稳后发现他已经坐在卫生间的洗漱台上了。 脏西西听见动静,费力往角落拱了拱,只留个毛茸茸的屁.股在外头。 “等等,”姜北的拖鞋在方才掉了,赤足抵在江南小腹,“你话还没说完。” 江南有七十二招,姜北就有八十一招防御招,管不管用看缘分。 江南让他抵在了冰冷的瓷砖上,看了会儿猫屁.股,说:“当时我没有身份证,诊所的护士不知道我叫什么,全叫我‘小鬼’,还说有位先生帮我付了医药费,过两天会来接我。” “你没见到他就跑了?” “不然呢,不跑现在你肯定见不到我,”江南捉住脚腕,摇了摇手里的铃铛,“还有想问的吗?” 姜北往门口挪了挪:“你妈会不会是在躲他?”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人与江南的关系绝不简单,他后悔救江南一命,多年后要收回当年对江南的“恩赐”。 但江南上无老下无小,是个货真价实的光杆司令,要查他的人际、家庭关系难度不小。 江南再次晃了晃铃铛:“可能吧。你问完了?” “我……!”
第56章 可怜。 ………… 彻底消停下来是半夜了, 银铃一解开姜北登时弄脏了江南,他顾不上清理,软绵绵地往对方怀里一靠。 江南掌着他的脸, 濡湿的睫毛扇的他心下一软,又憋不住坏水,摇着水淋淋的铃铛。 姜北倏地一抖, 一把抢过扔进了垃圾桶。 “我就摇着玩儿,别害怕, ”江南逗他,揉着他泛红的眼角,“可怜见的。” 脏西西瞌睡上头, 却让铃铛吵得脑袋混沌,这会儿停了, 壮着胆子贴墙根溜出去。 它算是长见识了,两脚兽不是一般的坏,长大了绝对咬死他,让他天天欺负它爸! 今晚太过了, 姜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清洗时脑子里闪过无数想法,比如把江南扫地出门、退回原厂、关进看守所, 他压根管不了,更受不了。 江南动作轻柔,拿过浴巾把人一裹抬走, 一地的碎玻璃也懒得收拾,左右脏西西不敢进门, 扎不到它。 姜北半个字不想说, 临睡前把手机充电线锁进了柜子。 江南的玩法一招接一招, 姜北怕了,不挨着他,躺在了角落。这人又像脱胎换骨一般,没了方才的狠劲儿,挪过来要贴着,要抱着,不给抱就哼唧。 姜北好累。 偏生这人不肯睡,抱着手机看小说,用江南的话来说,别人可以事后一支烟,他不抽烟,只能找点别的事来平复内心的躁动。 ——上上次是游戏,上次是泷泽萝拉,这次是…… 姜北瞄一眼,嗯,是霸道总裁文…… 捡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 正想着,手机吧嗒掉在床上,险些砸中姜北的脸,侧头一看,江南枕他臂弯里睡得好生安稳,匀长的呼吸热乎乎地哈在胸口,心头那股无名火又莫名下去了。 夜间下了场雨,雨点拍击着落地玻璃窗,江南的梦被浇湿了,意识浮浮沉沉,本能地绞紧了身边的温暖生物。 姜北迷迷糊糊间拍着他的背,留意着窗外的雨声,哄着他安稳入睡。 清晨时雨过初霁,房间里笼罩着暖橘色,细小尘埃在半空静止不动。 不管发生什么事,姜北雷打不动地准点起床,洗漱完立在光影中穿戴整齐,衬衫扣子扣到了喉结下方。 相较之下,床上赖着不起的人就显得太懒了,赤膊抱着枕头,肩膀上留了个血牙印。 姜北去喂猫,羊奶粉泡猫粮,脏西西惦记着它爸被欺负了,蹭了蹭再吃。 厨房里预约了早餐,“叮”的一声,豆沙包和甜玉米的香气扑面而来。 姜北又热了杯牛奶,混了勺蜂蜜,而后去敲敲卧房门:“三分钟,不起来没得吃。” 江南只能在晚上英勇,天一亮瞬间打回原形,家庭地位已经没有下降空间了,不敢不起。他撑着床起身,坐着愣了片刻。 “还有60秒。” 江南慢腾腾摸下床,随便拿了件衣裳套上,坐上餐桌时还一脸懵。平时他是下午起,收拾完去上课刚好,但姜北要他调整作息,起得比鸡早,至于睡得比狗晚是他自己作。 出门时姜北在他肩膀上贴了张创口贴,以免衣领磨坏伤口。江南这个免费劳动力跟着他去了谷晴工作的工厂,在最后一口牛奶嘬完前,车按照地图规划的路线又开到了经济适用房小区门口。 姜北:“从工厂到小区车程15分钟,如果谷晴出厂后直接回家,最迟22点20分能进门。” 两人上了楼,房门外还拉着警戒线,住隔壁的邻居听说死了人,觉着房子风水不好,在中介挂了出售,这会儿房主正和两个穿西装的小伙沟通价格。 姜北拉警戒线的手一顿,等他们聊完才问:“阿姨,大前天晚上您有见这家人回家吗?” 房主不愧是最强情报组的成员,当即撇下俩中介与姜北闲扯:“人大前天晚上没的?哎呦,我打麻将去了,没见着。我就知道要出事,半大不细的俩姑娘住那么大个房子多危险呀!” 阿姨说话太快,姜北没听清她说的是俩姑娘还是什么,疑道:“两个?” “是啊,跟对姐妹一样,不过她们不常回来,我只见过一两次,问她们大人呢,俩姑娘也不爱吭声……” 阿姨扯起八卦来一套一套的,越扯越偏,姜北费好大劲儿拉她回来,问完问题道了谢,转身进了房子。 八十九平的小套三还保持着原样,江南小心翼翼跨过一地的标牌进到厨房。厨房鲜少有人用,没有油渍,让水一冲显得光亮如新。 那天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细看,这会儿注意到角落里放了只干净的烧水壶,插头还连着插线板。 谷晴只偶尔回房子一次,锅碗瓢盆全没有,家电也少得可怜。 姜北溜了一圈回来,立在厨房门口,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抢先开口:“谷晴室友说她有将近一个月没回家,家里的家电该积灰了,如果她从小湾村解决完马伟后回家清洗水壶烧水喝,心理素质未免也太好了,还有那通电话……” 江南蓦地抬头:“电话?” “侯子建……马伟的司机说出事那晚谷晴给马伟打了通电话,要他……”姜北与江南对视一眼,默契让他们能猜到对方下面要说的话。姜北顿了顿,接着道,“说完事会把尾款打给马伟,但马伟不相信谷晴,原因是谷晴从不主动给他打电话,那晚却是谷晴主动打过去的,马伟是在刀尖上走的人,对风吹草动很敏感,认为小姑娘耍他,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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