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一跑,倒更像凶手了。”凤霄也叹气,语重心长,“大冷天的,别浪费我功夫了,回去吧。” 冰弦柔声道:“我不知道解剑府何时沦为崔不去的打手了,眼高于顶的凤府主也有对别人唯命是从的时候吗?” 凤霄也柔声道:“眼高于顶不是一句好话吧,你这是想捧我,还是想激怒我?解剑府二府主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但同为魔门中人,我要杀你,不需要任何理由。” 冰弦沉默片刻,忽然展颜一笑。 “既然二位都这么说,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希望两位早日破案,还我清白。” 说罢,回头转身,一步步走回来时的马车方向。 论识时务者为俊杰,魔门弟子称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冰弦自然深谙其道,在发现形势不妙之后立马妥协退让,连打斗都不必,因为她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是凤霄的对手。 冰弦只是没有想到,上回见面时,崔不去与凤霄明争暗斗,水火不容,如今竟是大为改观,颇有默契。 秦妙语看着冰弦忽然跑出老远,又自己乖乖走回来,心下好笑,强忍着没笑出声。 凤霄施施然回来,跳上崔不去乘坐的那辆马车,便见后者冲他竖起拇指。 “凤府主方才那一跃,真乃龙章凤姿,可惜崔某脖子不够长,没能看得清楚,否则定能将你的风采牢牢铭记在心。”崔不去真诚道,反正说好话又不要钱。 凤霄挑眉:“一句话就想打发我?” 崔不去:“那多说几句?” 凤霄扶额:“不知是否方才累着了,忽然有些头晕,回去之后怕要早些歇息,我去交代裴惊蛰他们把人看牢,不过要是冰弦听见了,可能会趁夜离开,我估计也管不了了。” 他作势欲下马车,袖子毫不意外被拉住。 崔不去瞪他:“凤府主留步,有话好说。” 凤霄:“刚吹了风,头晕,走不动路。” 崔不去磨牙:“……我帮你揉。” 凤霄无辜道:“话说多了,嘴巴也疼。” 二人相视片刻,崔不去终于败下阵,他倾身上前覆住凤霄的唇。 凤霄一动不动,眼珠黝黑澄澈,仿佛稚嫩羔羊懵懂无知,不幸遭遇恶人,被霸王硬上弓。 崔不去气笑了,描摹片刻,冷不丁狠咬一口。 凤霄哎呀叫痛,往后一缩,捂住嘴巴,楚楚可怜看他。 崔不去想说你别演了,这里又没人看见。 这时裴惊蛰在外头说话,顺势从马上撩开车窗帘子低头探进来。 “郎君,时辰不早了,官驿只怕没有现成的热饭菜,我先行一步去交代——” 声音戛然而止,他愣愣看着凤霄衣襟散乱嘴唇红肿,似被蹂躏的小白兔,崔不去面色冷硬目露凶光,如强行逼迫良家妇女的恶霸。 凤霄理理衣襟,低声嗯了一声:“你去吧。” 裴惊蛰顿时有种他受了天大委屈的错觉,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执行凤霄的命令,应声策马前行,估计一路上思路还乱七八糟的。 凤霄对崔不去“娇嗔”:“你看看,都怪你,这下连这小子也知道了。” 崔不去面无表情:“抱歉啊,您太秀色可餐了,崔某一时意乱情迷。” 凤霄叹了口气:“我明白,优秀的人总会被觊觎,是不是?” 崔不去沉默片刻:“是。” 这个是字,百转千回,万分艰难,充分体现了崔尊使欲语还休被逼无奈委曲求全顾全大局的心情。 凤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轻笑出声:“好啦,不逗你了,我真有些累了,得躺躺,到了再喊我。” 他说罢就真的躺下,闭目假寐,不再作妖。 崔不去想起他之前重伤濒死,走火入魔几乎无力回天的情状,不由微微蹙眉。 所有人在雁荡山庄转了一圈,看了几十具尸体,外加一个扑朔迷离的案件当头压下,又喝了一路寒风,早已疲惫不堪,当车马抵达官驿,看见门口明亮融融的灯笼时,大家虽然嘴上没说,心下无不松一口气。 官驿的吏员早已得到知会,将热水热饭备下,连被褥都给众人备妥,热情地将他们引入后院厢房歇息。 但崔不去刚到官驿,左月卫就捧来一封信件。 京城寄来的,上面有左月局加急的标记。 长孙菩提知道崔不去在外头,一般公务,他自己能做的就做了,断然不会这样快马加鞭送来急件烦扰他,必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崔不去心里清楚,如果连长孙都觉得棘手,那肯定是非常难办又急需他知道的要事。 他拆开信件,上面字不多,只有一行。 京城命案,若方便,请速归。 又有命案。 什么命案,得劳动左月副使亲自写信过来? 长孙这句话有两重意思。 一是,这件案子,连刑部和大理寺都束手无策。 二是,案子有古怪,可能关系到左月局。 崔不去皱起眉头。 不多时,秦妙语过来了,带着那半碗银耳莲子汤。 “崔先生,这汤,无毒。”
第161章 民间流行以银针验毒,但银针能验出的毒只有砒霜,还有许多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毒药,银针是验不了的。 秦妙语很谨慎,她不仅用了银针,还让人捉来几只鸡鸭,喂它们喝下一点汤。 半个时辰过去了,所有动物活蹦乱跳,安然无恙。 除非这是一种慢性毒药,要几个时辰或几天后才发作。 崔不去听她说完,又看向那个碗。 半碗银耳莲子汤,被拿去验毒之后,还剩下为数不多的一些。 他端起来,像之前在山庄里做的那样,又闻了一下。 “汤冷掉了,但还是有股淡淡腥味。”崔不去道。 秦妙语点头:“因为里面加了花胶。银耳莲子炖花胶,女人喝最是养颜。” 崔不去对美容养颜没什么研究,所以不置可否,他从来不会对自己不擅长的事物妄加议论 “长孙刚刚来信,让我尽快回京,你去问问凤二,看他想继续留下来调查此案,还是愿意将此案暂时移交洛阳官府,一并回去。” 以他查过许多案子的经验,雁荡山庄灭门惨案目前已经到了瓶颈,在他们赶来之前,凶手很可能已经离开,除非对方再次作案,或者他们回到京城之后从林雍那里得到线索,否则很难再有突破。 崔不去又道:“雁荡山庄的尸身,我会让洛阳官府召集更多的仵作进行查验,留一名左月卫在此接应,若有进一步的查验,立马回报京师,你们解剑府也可以留下人手,共同进行。” 秦妙语一怔之后,忙应下来:“我这就去请二府主定夺!” “且慢。” 崔不去叫住她,面上浮现一丝犹疑之色。 秦妙语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因为以崔不去的为人和决断,几乎绝无可能出现这样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崔不去问:“睡得晚会令肤色暗沉吗?” 秦妙语:??? 她下意识觉得崔不去话里有话,别有玄机,至于藏的是什么玄机,需要自己去分析。 秦妙语的脑子空白一瞬:“应该是,会的吧。” 崔不去:“你平时晚睡吗?” 秦妙语眨眨眼:“我在于阗国时,得了些养颜秘方,制成一方神仙膏,即便熬夜也无妨,您若想要,小女即刻双手奉上。还是,您想送给二府主?” 崔不去看她:“你为何会觉得我想送给他?” 秦妙语觉得自己说错话了,眼观鼻鼻观心。 崔不去忽然一笑,温声细语:“我是觉得妙语你的肌肤如玉生光,好看得很,若熬夜累坏了委实可惜。宫闱内的养颜秘方不少,说不定也有你能用上的,待我下回入宫,帮你向皇后要一份。” 秦妙语受宠若惊,又有些心动:“可以吗?” 崔不去:“自然,你虽然是解剑府的人,不过这次对付云海十三楼,你也多有苦劳,皇后素来大方,我不过动动嘴而已。” 老实说,没有女人能听见这个毫不心动的,秦妙语也不例外,她欢喜道:“那就多谢崔尊使了!” 从他们踏上光迁县,直至此刻的这一路,可谓马不停蹄,高潮迭起,饶是秦妙语这等武功不错的人,在回到自己屋子,看见官驿小吏送来的热汤与饭菜时,仍禁不住发出舒服的喟叹。 人生,就是要荣华富贵,坐享极乐,动动一根手指,就有人将她想要的东西双手奉上——从进入扶余门训练,被命令接近于阗王侄子,成为尉迟金乌侍妾的那一刻起,秦妙语就树立起这样的观念,可这一切在她被迫投降,交出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报消息,进入解剑府之后就完全改变了。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日战战兢兢办案,动辄出生入死,偶尔还要跟绝顶高手过招,荣华富贵是别想了,能按时睡觉就不错了,秦妙语知道,其实凤霄还未完全相信自己,当初和她一道潜伏在六工城,后来又杀了卢家千金的扶余门同党苏醒已经死了,能活下来的,就只有秦妙语一个。 所以她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不得不卯足了劲地干活,以致于对身外之物的要求也越来越低,现在看到一顿热汤热饭,都会感动不已,热泪盈眶。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秦妙语陡然生出一丝心酸。 想当年,她也是奴仆环绕的人啊,现在—— 裴惊蛰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秦姐姐,郎君方才与崔尊使商议之后,决定明日卯时就启程。” “知道了!”秦妙语忙应道,听见裴惊蛰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也顾不上伤春悲秋了,连忙端起碗就开始吃饭。 这会儿距离卯时,已经不到三个时辰了,吃完饭之后还得梳洗一番…… 她一介纤纤弱女子,为何会这般命苦! 如果能回到从前,她一定会给那个去偷天池玉胆的自己狠狠两巴掌,让你贪心,让你短见,赶紧收拾包袱远走高飞,不然以后你就要被抓去虎穴狼窟里做牛做马了! 秦妙语只能狼吞虎咽吃饭喝汤,一边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 这时节天亮得晚,辰时外头也还黑漆漆一片。 秦妙语梳洗完毕之后已经丑时过半,她觉得这躺下去没一会儿又要醒,索性和衣在床上打坐,辰时将近,心头警醒,便已睁开眼睛,下榻穿鞋,出门先行打点。 车马都有官驿的人细心打点,马也已经喂得饱饱,只需马夫将它们牵出来套上马具缰绳。 秦妙语心细,琢磨着天气太冷,崔不去马车内的褥子不够厚,常人也许还能坚持坚持,以崔尊使的身体,却铁定是要冻病的,她还惦记昨夜崔不去说要帮她入宫带养颜膏的事情,心说崔尊使若是路上生病,入宫又要往后延迟,便准备去瞧上一眼,再让小吏备上一床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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