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府主这是不打算出去了吗?”看他一瓣接一瓣吃得香甜,元三思咬着腮帮子字字清晰地吐出来。 “我又不会破阵,站着瞎转有什么用?只能等人来救了。”凤霄理所当然道。 宁舍我满怀希望问:“凤府主同行的人里有精通阵法者吗?” 凤霄:“有啊,崔不去。” 元三思恶意笑道:“凤府主难道指望崔不去来救你?恕我直言,你若死在这里,对他并无任何损失。” 凤霄笑道:“这你就错了,即使我与崔不去萍水相逢,他也会救我的。” 更不必说酒肆那夜的一句值得。 元三思皱眉,下意识不想听他的答案,又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 凤霄淡定自若:“因为我的脸,我的风采,我的举手投足,天下第一,无人能及。” 元三思:…… 平生头一次,他怀疑武功太高的人必定在其它方面有缺陷,比如凤霄的脑子。 …… 裴惊蛰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里看见乔仙。 对方还是冷冰冰的样子,却忽然出现,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快跟我来,我知道出口!” “乔娘子?!”裴惊蛰结结巴巴,“等等,你怎的会在这里?” 乔仙回首蹙眉:“我在半路遇到劫杀,心想你们这边可能也不太平,就偷偷折返,暗中跟在后面,没想到果真出事了。” 裴惊蛰被她拉着走了几步,忽然一顿:“不行,郎君和崔尊使他们还在里头呢,我要去救他们!” 乔仙道:“他们已经出去了,我方才看见的!” 裴惊蛰奇怪:“哪里,我怎么没见着?” 乔仙指了一个方向。 裴惊蛰望过去,正想说自己什么也没见着,就看到一支黑色箭矢朝自己眉心射来,他正要避开,忽觉手腕一紧,竟是乔仙飞身过来将他抱住,用自己的后背接下箭矢。 “乔仙!” 裴惊蛰抱住她缓缓下滑的身躯,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忘了。 “你……快走!”乔仙口吐鲜血,断断续续道。 “要走一起走,我绝不会抛下你的!” 但乔仙身后的箭伤迅速扩大,黑血从伤口处蔓延到整个后背,甚至沾了裴惊蛰一手。 他只觉得血腥味由淡变浓,很快便转为腥臭,如浓稠液体在周身流动,黏住呼吸,甚至让他无法动弹。 “乔……” 怀中的乔仙,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败下去,清艳容颜霎时枯萎灰败,如昙花一现。 可他不能放手!裴惊蛰咬咬牙,他是喜欢乔仙,可并非单单喜欢她的容貌,就算红颜变成白骨,那也是乔仙,他不能当那种见色心喜的肤浅之徒! “啊!” 裴惊蛰脑壳剧痛,一股与方才截然不同气味呛入鼻腔,像姜和花椒混在一起,又比两者更加刺鼻,竟刺激得他脑袋像被人狠狠扯了一下,顿时清醒过来。 再顺势低头,裴惊蛰吓得寒毛直竖,魂飞魄散! 他怀里哪有濒死的乔仙,明明是方才被秦妙语砍飞脑袋的鲁鸣! 所以自己是抱着一具无头尸体在那里嚎啕大哭?! “你是不是傻!”秦妙语实在忍不住,又冲他的后脑勺来了一下。 “还愣着作甚,起来破阵!”崔不去在旁边咳嗽几声,蹙眉催促道。 裴惊蛰赶紧要将怀里的尸体扔下,好歹想起这样不尊重,只能面皮抽动慢慢松手。 周围依旧是厮杀一片的战局。 明月,关山海,解剑府鹰骑,左月卫等,还有原先攻击他们的云海十三楼精英,众人已然不分敌我,杀作一团。 明月和关山海略好一些,他们眉头紧皱,步履蹒跚,一面与幻觉作斗争,一面却又忍不住沉溺其中挥剑发泄杀伐之气。 地上已经躺了不少尸体,有他们这边的人,也有敌人的,秦妙语身上也多了不少刀口,再这样下去,就算武功再高,内力真气耗尽的那一刻,便是死期的来临。 裴惊蛰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这里的香气有问题,跟我们之前在雁荡山庄闻到的一样,当时我就有所怀疑,所以在官驿时特意找了所有能找到的辛香料碾磨成粉,可以让你们暂时清醒一些!”秦妙语用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语速飞快道,“但治标不治本,我们须得快点破阵才行!” 她对香方自有研究,当初在六工城四处躲藏时,便是凭借调配香料博得花坊魁首的青眼,以妙娘子的身份得以立足藏身,后来凤霄也正是看中她这一点,才放她一马,将其纳入解剑府。 秦妙语天生对香气敏感,但她只能解决香气迷惑神智的问题,却破不了阵。 想要破阵,还得崔不去来。 崔不去用沾了香辛料的帕子捂住口鼻,这样可以让毒香渗透得更慢一些。 秦妙语和裴惊蛰眼巴巴看着他,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这里除了几个车夫和崔不去,所有人都会武功,可现在却只有不会武功的人,才能破开这个局。 崔不去道:“把树都砍了。” 裴惊蛰傻眼:“砍哪棵?” 崔不去冷酷道:“你能看见的树,全砍了。”
第164章 手里的刀剑是砍不了树的,哪怕以真气灌注剑身,除非是碎金断玉的名剑,否则多砍几次,剑身也会卷刃。 没有趁手的斧子,那就只能用手了。 听见崔不去这样说,裴惊蛰认命地走到一棵树面前,一掌过去,树干出现裂痕,两掌之后,树干断裂往后歪倒,他再顺势一踹,树才彻底倒地。 手好疼…… 但秦妙语还嫌他太慢:“你快些,三府主要支撑不住了!” 裴惊蛰扁扁嘴,正要往旁边走,眼角余光瞥见黑色蠕动长物,顺势低头,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拦腰被拍断的树干内心空了一块,一条长虫从那里爬出来。 秦妙语眼明手快,剑尖挑过去,长虫直接四分五裂。 剑尖沾上血肉,秦妙语露出恶心的表情:“树本身是没香味的,发出香味的是这些虫子!” 裴惊蛰又拍断一棵树,同样的空心,同样的长虫。 每一棵树都有。 他和秦妙语骇然变色。 但裴惊蛰也开始发觉一个奇异的景象。 原本萦绕枯林流连不去的弥天大雾在周身几棵树断裂之后开始慢慢后退,树木之后原本重重叠叠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树林似乎也变得稀疏开阔不少。 裴惊蛰精神一振,加快手中动作,不顾手掌发红麻木,接连又将几棵树拍断。 秦妙语如有默契,则对那些长虫下手。 香气逐渐稀薄,那种昏昏沉沉的痛感渐渐消失,裴惊蛰正要抬手去拍面前的圆柏,忽听身后秦妙语一声惊呼:“小心!” 粗壮的树干忽然生出一人,眨眼工夫就到了裴惊蛰面前,他一掌拍来,裴惊蛰猝不及防,只能侧身避开,肩膀依旧中了一掌。 他只觉肩膀剧痛无比,更像是被一根针生生刺入,千麻万痒,瞬间恨不能将肩膀砍下来。 崔不去厉声道:“将肩周穴道全部封住!” 裴惊蛰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照办,那头秦妙语已经持剑上前,与那黑衣人战作一团。 “我、我肩膀里好像有活物,它在动!”裴惊蛰面色发白,失声道。 “躺下!”崔不去喝道,扯开他的衣裳,发现裴惊蛰的肩膀上多了个红点,细若米粒,像被蚊子咬了一口,不特地观察的话,根本不会察觉。 “是什么?什么东西?”裴惊蛰颤声道,方才电光石火,他根本来不及看清黑衣人掌上带了什么,可若是带毒暗器,也不至于令他这样恐惧,只因他分明感觉肩膀里有活物在蠕动,若非及时封住经脉,那活物就要往上继续蹿。 崔不去用匕首顺着红点划开一道血痕。 他用手将伤口往两边拉开。 血从伤口争先恐后冒出来,裴惊蛰痛得满头大汗,却死死忍住。 除了血水,还有一点黑色。 那黑色正在蠕动,仿佛抗拒阳光,正拼了命地想往血肉里钻! 与秦妙语交手的黑衣人一见此景,脸色大变,二话不说便朝崔不去扑来,却又被秦妙语死死缠住,黑衣人竟徒手掰开秦妙语的软剑,又顺势抢夺,力道之大,秦妙语甚至被拉得往前踉跄,天灵盖随即一阵寒风扑来,快得连抽身后退的工夫都没有。 完了!她想道,忍不住闭上眼,不忍去看自己脑壳破碎浆液四溅的那一刻。 意料之中的剧痛没有降临,竟是裴惊蛰从地上挣扎起来,从后面拖住黑衣人,与他缠斗,为秦妙语争取逃跑的时间。 秦妙语吸了吸鼻子,心想下次再也不说裴惊蛰蠢了,她抽回软剑,又纵身而起,与黑衣人周旋缠斗。 裴惊蛰只觉肩膀越来越痛,刚才崔不去还没来得及将虫子揪出来,他就不得不起身营救秦妙语,此刻催动真气,虫子又往里钻,很快半边肩膀就没了知觉。 就在此时,他听见有人哎呀一声。 “阿去,你果然来救我了!” 这声音的主人平日总欺负他调侃他,但此时此刻听见,竟令裴惊蛰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郎君,我肩膀钻了虫子!” 即使现在重伤濒死,裴惊蛰自忖也能咬着牙坚挺,偏偏他平日最怕虫子,尤其是不知名的虫子钻进身体里,只要一想到鲁鸣和周老七,那虫子竟是死后还在人体内蛰伏的惨状,他就不禁又恨又怕又痛又委屈。 “哟,那虫子在你身体里生卵不?卵破了还会不回去有成千上万的虫子钻出来?” 黑衣人猝不及防,被凤霄身形若鬼魅地出现在身后,又一掌印在后心,登时往前扑倒,生死未知。 凤霄还有余裕调侃裴惊蛰。 裴惊蛰一听,脸色更白了,三魂七魄都恨不能随风而去,连头发都想要挣脱发髻的束缚根根炸起。 他忍不住扭头,鲁鸣的头颅正歪在不远处看着他,木讷呆滞,灰败惨淡,好像在喊他赶紧下去跟自己作伴。 “别动!”崔不去按住他砧板上活鱼一般挣扎扭动的身躯。 那条虫子钻得越深了,已经在右肩下方右乳上方的位置,皮下微微蠕动,如有活物。 “崔尊使,我不想跟雁荡山庄那帮人一样丧心病狂对你们下手,等会若是不行,您就杀了我吧!”裴惊蛰咬牙忍惧颤声道,“劳烦您跟我家郎君说一声,就说我,我在解剑府的厢房内还藏了私房钱,就放在第四根房梁上面,你让他都帮我买了纸钱,以后每个月多烧点给我,我怕去了下面不够用!” 说到后面,已经带上微微的哭音。 崔不去面无表情:“凤二,你将他全身经脉都锁住,不要让虫子再跑了,秦妙语,等我一喊你就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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