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飞鹭不觉怔了怔,有些局促地回过头不再看他。或许是没开灯的原因,屋里的家具都覆在黑暗中,没有了空间感,宽大的客厅一点点紧缩,直到变成一只小小的黑色的盒子,把人困在狭小的盒子里,拥挤的使人透不过气。 家人发来的消息还在不停地弹出,韩飞鹭看着手机屏幕定了一会儿神,才继续回复消息。 时间缓慢地、安静地、往前推移......周颂把杯子搁在地毯上,从沙发上起身,抹黑去了卧室。 他一走,韩飞鹭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卧室的灯亮了,里面窸窸窣窣响了一会儿,然后周颂换了身衣服走出来,又打开客厅的灯,回到沙发上坐下,把手里的东西搁在茶几上,道:“给你。” 这是一张山羊面具,已经有些年头了,面具破损掉色,两根绳子沾满了腻垢。 韩飞鹭非常多此一举地问:“这是什么?” 周颂:“.....面具。” 韩飞鹭没由来地有点发窘,把剩下的半杯橙汁一口气喝完,道:“给我干什么?” 周颂把两只空杯子拿到厨房,在水槽里涮洗着杯子:“在邵东成家里发现的。” 韩飞鹭还是没懂,不明白这只面具有什么特别之处,也不明白周颂为什么郑重其事地把面具拿给自己看。“所以呢?” 周颂洗干净杯子,扯了几张厨房纸,仔细擦拭杯子里的水渍:“邵旸恨邵东成,所以才会折磨他。你不好奇邵旸为什么会如此痛恨自己的父亲吗?” 韩飞鹭把面具拿起来,仔细端详:“和这张面具有什么关系?” 周颂朝韩飞鹭手里的面具看了一眼,仿佛又看到了邵东成眼中那奇异的光彩,“这对父子很奇怪,儿子恨父亲,恨到对父亲用刑,自己又是个杀人犯。我只知道弑母情结,从未听说过子女对父亲还有无法消解的爱欲仇恨......你说的对,邵旸对邵东成的感情并不复杂,他只是想折磨邵东成报复邵东成,其中的驱动情感只是恨。而子女对父母的恨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是从小一点一滴累积而成。” 韩飞鹭还是没找到重点:“难道这张面具是邵旸悲惨童年的缩影?” 周颂:“和邵旸没有关系,那是邵东成的面具。” 韩飞鹭听到现在还是一脑袋问号,索性放弃自己思考,等着周颂后文。 周颂不紧不慢地把杯子擦拭干净,又摆放整齐,才回到客厅坐下,指着面具上的两根绳子,道:“仔细看。” 韩飞鹭定睛细看,忽然发现了一点端倪。绳子是两根棉绳搓成的豆粒粗细的较粗的棉绳,顺着绳子纹路相反的方向扭转,可以把绳子分成两股。他轻手轻脚地把绳子搓开,终于发现内里乾坤:“血?” 绳子内部藏着已经干涸的血液,似乎曾泡在血液中,血液从表面浸入深处。 周颂:“一张沾血的面具......这里面或许有一段故事。你们可以提取出DNA吗?” 韩飞鹭:“理论上可以,我带回去试试。” 他找了个干净的塑料袋把面具装进去,又拿出手机看了看,然后对周颂说:“我走了?” 周颂把脚踩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道:“哦。” 不知为何,周颂此时心情似乎不大好,韩飞鹭敏锐地察觉到了,觉得应和自己没关系,却没由来地有些心虚。往日他们相聚和分手都很潇洒利落,此时却有些徘徊不定。韩飞鹭又僵坐了一会儿,才提起装着面具的袋子,走到玄关拉开房门,回头又说了句:“结果出来我就告诉你。” 周颂没应声,韩飞鹭看到他身子往下一倒,躺下去了。 门一开一关,韩飞鹭走了。 周颂躺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越看越觉得无聊,爬起来随便吃了点东西,上床睡觉了。
第11章 徐兵、燕子 隔天,周颂照常去公司上班,昏昏然过完了乏味又忙碌的一天。乔琪的死亡仅在公司里喧闹了两天,第三天,大多数人已经将她抛之脑后,再也分不出精力去关注她死亡的真相。仅有田馨在午间休息时和他又聊起了乔琪,猜想警方是否针对此案有了进度,田馨问他知不知警方查案的进度;周颂说自己又不是警察,怎会知内情。 田馨笑道:“上次那个姓韩的刑警来咱们单位,我看你和他好像挺熟的。还以为你会接触到警方内部情报呢。” 周颂只敷衍一笑:“泛泛之交。” 这两天韩飞鹭当真没有联系过他,貌似乔琪案和那张面具都没有进展,他得以过了两天风平浪静的日子。隔天到了周末,他在家补觉,一觉睡到晌午才起,蔡姐做好的早餐已经凉透了。他先洗了个澡,然后吃了几口冷掉的早餐,正考虑去个什么地方消遣,韩飞鹭的电话就到了。 “在哪儿呢?”韩飞鹭问。 周颂朝窗外晴朗的天空看了一眼:“在家睡觉。” 韩飞鹭:“下来吧,我在你楼下。”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周颂端着咖啡杯走到落地窗往下看,隔着十几楼的距离看到楼下停着一辆车。他看着那辆车,慢悠悠地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完,然后回卧室换了套衣服,出门了。 他走出单元楼,径直走向韩飞鹭的越野车,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韩飞鹭在讲电话,周颂一上车,他就敷衍对方几句把电话挂了,问:“吃饭了吗?” 周颂:“没有。” 韩飞鹭把一只纸袋子放进他怀里:“就知道你没吃。” 周颂拉开袋子往里看:“又是面包?” 韩飞鹭发动车子,驶出小区大门:“你不就喜欢这东西?” 周颂撇撇嘴:“我还喜欢鲍鱼海参大龙虾呢,你怎么不天天给我买?” 韩飞鹭很好脾气地应和道:“下次下次,下次给你买。” 周颂自然当他在说屁话,拣出一袋早餐包,问:“面具查得有进展?” 韩飞鹭:“你怎么知道?” 周颂咬了一口面包,转头看着窗外,懒洋洋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必定事出有因。” 韩飞鹭笑了笑:“那我下次约你看电影。” 周颂稍稍偏过头看他一眼,没搭话。 韩飞鹭道:“DNA配比结果出来了,指向一个十六年前的短命鬼。” 周颂:“谁?” 韩飞鹭:“徐兵,十六年前做生意失败,留下一封遗书跳海自杀了。享年30岁。” 周颂:“邵东成和这个徐兵是什么关系?” 韩飞鹭:“他们两个人没有任何交叉社会关系,理论上来讲,是两个陌生人。” 周颂:“徐兵的尸体打捞出来了吗?” 韩飞鹭:“当年条件有限,警方在海上找了两圈没找到,就放弃了。” 周颂疑道:“怎么会找不到?” 韩飞鹭:“可能和徐兵的老婆报案延后有关系。” 周颂:“什么意思?” 韩飞鹭:“当年的资料显示,徐兵跳海是8月10号,徐兵的老婆到派出所报案是8月17号,中间隔了一个星期,尸体都能飘到太平洋了。” 周颂:“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才报案?” 韩飞鹭:“这也是我的疑问,只有徐兵老婆本人才知道答案。” 周颂:“我们现在去找徐兵的妻子?” 韩飞鹭:“对。” 徐兵的妻子名叫姚紫晨,是一位稍有名气的画家,住在九里金庭小区。这个小区很高档,管理严格,外来车辆进入需要登记,韩飞鹭为了省去麻烦,在小区外找了个地方停车,和周颂步行走进小区。 小区内部,一条傍着人工湖的岸边载着成行的巍峨高大的柳树,两人走在柳树下,周颂左顾右看,神色有些紧绷。 韩飞鹭瞧见他脸色不对,便问:“怎么了?” 周颂默了默,方道:“我家里人住在这儿。” 韩飞鹭也往四周张望一圈:“家里人住在这儿你紧张什么?” 话音未落,周颂突然拽住他胳膊弯腰跑了几步,蹲在灌木丛边上。韩飞鹭险些被他拽倒:“干嘛干嘛?” 周颂鬼鬼祟祟地嘘了一声,让他不要出声。 韩飞鹭偏抬起头往外看,看到灌木丛另一边走着一个穿T恤运动裤的年轻男人,一手提着一袋蔬菜,一手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是他见过多次的万恒集团总经理秘书,粱桭。 粱桭没有发现他们,很快走进A座一栋单元楼。 韩飞鹭站起来,拨掉扎进脖子里的几片叶子:“那不是你们家秘书吗?你躲着他干什么?” 周颂觉得此地不安全,于是又拖着韩飞鹭快步往前走:“他很唠叨,被他看到我来这里,肯定会好一阵盘问我。” 他没头没脑往前冲,没走多远就被韩飞鹭拉住:“停停停,咱们到了。” 他们停在一栋单元楼的公区大门前,韩飞鹭拨出一通电话:“你好,姚紫晨是吗?我是刚才和你联系的警察,我们到楼下了。麻烦你开下门。” 他挂了电话等了几秒钟,玻璃门向两边打开,周颂跟着他走进去,穿过大堂走进电梯,韩飞鹭按下11楼。这是一梯一户的楼形,电梯门一开就是一间打满柜体的外玄关,外玄关接着入户门,门半掩着,从里面跑出来一只高大的金毛。 周颂见那只金毛来势汹汹,立马藏在韩飞鹭身后。金毛非常热情,一头扑倒韩飞鹭身上,边吐舌头边摇尾巴。韩飞鹭揉它的脑袋,笑道:“你好啊。” 一个戴围裙的五十多岁的女人推开入户门,叫了金毛一声:“亮亮。” 叫亮亮的金毛听到呼唤,乖乖地回了屋。 女人问:“你们是警察吧?” 韩飞鹭出示了自己的证件,道:“对,我刚才和姚紫晨联系过,她在家吗?” 女人:“在的在的,请进。” 这是一套二百多平的大平层,女人把他们领到会客室,一个盘着头发穿着墨绿色对襟旗袍的女人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女人道:“太太,他们来了。” 女人把书反扣在桌上,拉紧肩上的披肩款款站起身,道:“你们好,哪位是刚才和我通话的韩警官?” 韩飞鹭道:“我是,你是姚紫晨?” 姚紫晨点点头,向对面的一张沙发抬了下手:“请坐。”又对保姆道,“琴姐,给客人倒茶。” 周颂坐在韩飞鹭身边,留意观察此行会见的目标;姚紫晨四十多岁,保养的相当得当,两颊皮肤光嫩白皙,只有眼角浮现几缕细纹。她头发乌黑,盘了一个圆髻,簪一根玉簪,穿得也是刺绣盘花的旗袍,整个人散发出优雅端庄的古韵,有一种东方女人温婉内敛的美。 姚紫晨手持一只圆扇,缓缓摇着扇子笑道:“你们来的赶巧,如果迟些给我打电话,我就不在市里了。” 韩飞鹭:“我们打乱了你的工作计划?” 姚紫晨:“倒也不是,是我常不在家里住,只每周末回来一次,平常都住在长风谷的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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