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网系统开启,查询着何文林的车辆,警方导出了槟城之中他名下的所有产业,很快就锁定了这一栋建筑。 无人机飞起,盘旋在城市的夜空之中。 数辆警车出发,赶往现场,顾言琛也坐在其中一辆车中,他紧皱眉头看着白梦那里提供过来的资料。 何文林的信息基本上符合他下午和沈君辞的侧写,只是年龄比他预想得小了一些,他的目光落在了出生年月的那一栏,目光忽然顿住。 9月25日…… 何文林的生日是和他同一天。 更加巧合的是,连年份也是同一年。 他们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 顾言琛往下看去,何文林曾经有一个妹妹,在他十三岁时去世,大学毕业后工作一年多,在圣诞节遇到了车祸…… 他正想细看,陆英刹车道:“我们到了。” 一栋暗淡无光的建筑内,只有一个窗口的灯是亮着的。 何文林根本没有掩藏他所在的位置。 前方的警员已经去探路,对讲机里传来消息:“顾队,楼下门锁着,如果要突围需要一定时间。” 顾言琛下车,他仰头看了看那个亮着的窗口,随后回身观察着对侧的环境:“左侧楼的天台,准备狙击。” 顾言琛和特警的狙击队员一起上楼。 双人狙击犹如给行动上了双保险。 只有主射手失误,补射人员才会开枪。 顾言琛的身上有伤,为了提高狙击瞄准度,需要借助周围的环境。 他选择了较稳的卧式狙击,把枪支在地上,俯下身来,趴在粗粝的楼顶。 伤口传来一阵撕裂的痛,顾言琛却毫不在意。 他的神情严肃,透过狙击枪的瞄准镜,可以看到屋里的情况。 沈君辞还活着,他的衣服上有血迹。 顾言琛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他等心跳恢复平缓,才又从瞄准镜里望过去。 何文林已经挟持着沈君辞站在了窗前,他手上的刀对着沈君辞的喉咙,只要刀锋落下,不出几秒就可以割断沈君辞的喉咙。 而他们站立的那个角度,很难射击,何文林完全躲在沈君辞的身后。 一旁的补射队员也在瞄准着:“顾队,那个窗口很小,容易误伤人质。” 顾言琛道:“等!” 这是钢化玻璃,一旦射中,玻璃可能会炸裂,他们只有一次机会。” 顾言琛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室内的情况。右手食指缓缓搭在了扳机上。 他在心里默念着。 沈君辞,不要出事。 就在那个瞬间,局势变化了…… . 几秒前,屋内。 何文林已经把沈君辞拉着站起,他手中的刀抵在沈君辞的脖子上。 沈君辞已经可以感觉到那冰冷的刀刃。 他故意装作体力不支,靠在何文林的身上。 沈君辞的眼神却是十分冷静,他低头,看到楼下停了几辆警车,随后他又看到,对面平台上有狙击手藏身在那里。 顾言琛应该正在那里。 心里闪过了这个念头,沈君辞就无所畏惧了。 “看来,观众已经到场。那么就好好欣赏接下来的演出吧。”何文林微笑着,手里的刀子冲着沈君辞的脖颈划了过去…… 他想象着血液飞溅而出的景象,想象着沈君辞大口吐血,倒地死亡,想象着顾言琛抱着沈君辞的尸体,痛哭流涕。 光是想象,他就会觉得无比兴奋。 可是他想象的事情并未发生。 就在这一瞬间,沈君辞的双手拼命一挣,绳索断裂,他终于挣脱了桎梏。 沈君辞趁着何文林还没反应过来,伸手一拉何文林的手臂,他狠狠一口,咬在了何文林拿着刀的手上。 何文林没有料到沈君辞能够挣脱,他的手被咬住,手背吃痛,啊地惨叫了一声。 他和沈君辞争夺着手里的刀。 沈君辞并没有恋战,松开口忽然矮身闪避。 就在这个瞬间,一枚子弹从对面的楼上射出,砰的一声击碎了玻璃。 钢化玻璃被子弹穿透,整片碎裂开来,化成了一片雪花,从外面再也看不到室内的情况。 何文林反应了一瞬,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被射中了,鲜血迸流而出,他手里的刀掉落在地上。 沈君辞回身捡起了刀,随后用最快的速度,扑向了身后的何文林。 他手上用力,眼神凶狠,毫不犹豫。 刀尖飞速插入了何文林的脖子里。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反客为主,反败为胜! 沈君辞做过数千次的颈部解剖,选择的位置极其刁钻准确,那地方错开了所有大的血管和神经,避开了食道,气管,却几乎贯穿了他整个脖颈。 只会让他痛,不会致命。 何文林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随后他啊了一声,他是看到了血,不过那血是自己的。 受了重伤的何文林退后了两步,倒在地上,抽搐着,他捂住自己的脖子,血逐渐从他的指缝之间流出。 沈君辞喘息着道:“这是我选择的结果,第四种可能性。我会平安无事,而你会进入监狱,接受惩罚。” 说完话,他俯身直视着何文林的双眼。 沈君辞的唇角带着血渍,表情有些狠戾。 何文林面露不甘地瞪着他。 沈君辞蹲下身,用手缓缓地把刀从何文林的脖子里抽出来,确保他是清醒的,能够听清楚他的每一个字。 “有的人自己邪恶,就希望全世界的人都比自己坏,有的人自己不幸,却希望所有人都过得幸福。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你所有的罪恶都是你亲手造成的!就算是经历类似,你永远都不是顾言琛,顾言琛也不会是你。” 说完话,沈君辞起身,给赶过来的警方打开了房门。 何文林听着警察冲进来。 伤口的疼痛像是把他整个人撕裂开来。 迷迷糊糊之中,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梦魇之中,这一次不太一样。 虚幻的一切仿佛都被那名法医的利刃划开,魔障消除,片片碎裂。 那梦境清晰。 他终于回转身看到了所有的真相。 …… 下午的阳光照射着草坪,其他的小伙伴都在远处玩着,传来了孩童们的嬉闹声。 他抢过妹妹的风筝放了一会,那风筝忽然挂在了树上。 他有点遗憾,也觉得有点晦气,对着身后的妹妹道:“回头问起来,你就说是你自己不小心挂上去的。” 妹妹哭了:“哥哥……你帮我把风筝摘下来吧,那么高我够不着。” 他仰头看了看那棵树,畏惧了:“算了,不要了。你让爸爸再给你买一个。” “可是我很喜欢这个风筝啊。”小孩一直哭着,不依不饶。 他被哭得心烦,转身走去:“我还有作业要写呢,不陪你玩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过了一会,他还没做完一道题,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孩好像在爬树。 他没管她,低头继续做题。 过了一会,他忽然听到有人尖叫,妹妹从树上掉下来了。 有大人也发现这里出了事,有人在打急救电话,还有人去找他的父母。 他挤过人群往地上看去,妹妹的眼睛还是睁着的,她的头上有一个碗口大的疤,鲜血不停流出来。 …… 一瞬间,他仿佛又在车祸现场。 他从昏迷之中醒了过来,眼前的一切都是红色的,朦朦胧胧的,然后他看向了自己身旁的女友。 少女往日娇美的容颜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脸上入骨的伤痕,她被毁容了。 女人伸出手,叫着他的名字:“文林,我的腿断了,怎么办……我好疼啊,你救救我……我被卡住了,我好害怕。” 天色一片黑暗,车辆完全变形,冒着白色的气。 周围都是人们的哭声,惨叫声。 他颤抖着从车里爬出来,跌坐在地上,一双眼睛望着女友,仿佛是看着什么丑陋怪物。 司机都死了,她怎么还没死? 他不敢碰她,战战兢兢地说:“我去找人来救你……” 就在他转过身的那个刹那。 他想起了过去的海誓山盟,想起了他们许下的诺言。 他如果对她始乱终弃,会得到所有人的谴责,他是个律师,这样的舆论会影响他的事业,难道以后,他就要守着一个残疾的丑八怪过上一辈子? 她为什么没有死?如果死了就好了。 他的脑海里反复想着这个念头。 现场那么乱,根本就没有人看到这一处,他绕到了车后,偷偷掏出打火机,他的手颤抖着,打了两次才打着。点着了地上蔓延出来的油,火腾地烧了起来,逐渐蔓延。 然后他又到了车的侧方,看着女人和那火焰。 女人不知道是他点燃了火。 她惨叫着,向着他的方向,伸出了血淋淋的手:“救命啊,救救我……” 他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其他人发现这里着火了,急忙取出车载灭火器灭火。可是还是没能来得及。 …… 长久的失眠,自我的麻痹,他忘记了这些事。 或者是因为他一直自我欺骗着,不去想事情的真相。 现在他记起来了。 眼角漫出了泪水。 原来,他的梦魇从来都是自己编织而成的。 那处地狱是关着他的牢笼。 他的父亲,女友的父母,那些人说得没错,他就是一个丑陋的,卑鄙的杀人凶手。 他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可是没人发现他犯下的犯罪,没有律法可以处决他。 他杀死的人不止韩清逸一个。 他杀了好多人,可是没有人知道,警察也没有发现。 每一次,他对着别人微笑,那些人都说他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 每一次,他穿着西服革履,站在律师位上,侃侃而谈地在帮着别人辩护,大家都说他是个成功的律师。 可是那梦魇时刻存在,时时提醒着他,无法享有幸福。 只要做错了事,阴暗就一直盘踞在他的心头。 他仿佛分裂了开来,一个他拼命地为自己找着理由,去粉饰着这一切。 另一个他,却仿佛魔鬼,内心期盼着这样的事情发生,肆意享受着为恶的乐趣。 为了遏制他的痛苦,他去引诱其他人,每一次制造出了新的魔物,饮食着那些鲜血,他的痛苦就有片刻的缓解。 这是个饮鸩止渴的方法,随后他的痛苦会更加剧烈。 不得不开始新的循环。 可原来,他自己才是那个魔鬼。 这个地狱,是因他而生的。 有医护人员给他包扎伤口,在他的双手被手铐铐住的那个刹那,何文林忽然感觉到周围宁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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