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暴怒而起,紧跟着又被疤脸男松开一只手的举动钉在原地。他的小公主因失去一侧的支撑身体歪了一下,眼看着跟要掉下来一样。然而仅仅分秒间的错神,剧痛倏地自膝头炸裂开来。他重心不稳跌向地板,却在倒地的刹那,固执地用单腿屈膝撑住身体。断骨之痛灼烧着每一根神经,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依旧仰着头,视线死死盯住疤脸男的手。 刚被戳了手的家伙扔下包着铁皮的棒球棍,抬脚踩住林阳的肩膀,边用力往下压边气急败坏地骂道:“谁他妈让你起来了!跪下!” 然而这家伙根本并不知道,如果不是他老大手里的孩子,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林阳单手撑住地板,强忍剧痛对抗肩头传来的压制。疤脸男眉梢微挑,给楼下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紧跟着,刀锋没入后背,林阳浑身一颤,“噗”的呛出口血,呼吸随之急促。这一刀正中肺部,看起来,他们是要一点一点地将他折/磨到死。 紫色的瞳孔被丈夫的鲜血涂满,薇拉泪如泉涌。 缺氧致使林阳的视野开始模糊,接连不断的鲜血从嘴角滴落,他抽吸着挤出声音:“她们跟这事儿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杀了我便是!” 疤脸男摇了摇头,嘲讽地笑着:“不,对你这种人来说,活着,才是煎熬——不过我没时间跟你耗太久,林先生,既然你不选,我帮你选……” “——” 眼看着疤脸男揪住托妮娅的婴儿服背襟高高举起,林阳发了疯地吼叫一声,反手拔出插在背上的刀脱手剁向半空。只听“夺”的一声响,刀刃入木寸余,婴儿服后襟被钉到了围栏的边缘之上。托妮娅晃晃悠悠地悬在半空,居然没哭。 突然出现了电影里才能看到的画面,众人皆被震惊。片刻之后疤脸男干巴巴地“哼”了一声,说:“看来你是选孩子了?” “不——不——你杀我!别——呃!”断裂的膝盖被狠狠踩中,林阳终是忍不住闷哼出声。拔刀钉住女儿的举动,一是使得背上的伤口涌出了大量的鲜血,缺氧愈加严重,二是他孤注一掷做此选择,承受了难以承受压力,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已过载,现在整个人已近崩溃。 拳脚接连不断地落下,林阳很快便被打成个血人。望着眼前的一切,薇拉的惊叫和喊声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刚刚疤脸男把托妮娅摔向地板的瞬间,她的心便已支离破碎,现在,看着林阳的惨状,那些碎片随之化作齑粉。她剧烈地挣扎了起来。见两个男人都几乎压制不住她,疤脸男猛地一巴掌扇到她脸上,随即举枪压上了她的脑门。 “你男人选了孩子!去死吧臭□□!” 砰!——哗啦! 子弹破窗而入,倏地穿透疤脸男的脑侧,连脑浆带血喷了一墙。旁边的人被震慑得一时不知所措,可未等他们做出反应,“砰!砰!”又是两枪,滚烫的鲜血霎时喷向空中。与此同时前后门都被撞开,几个亚裔冲进房间,举枪击毙了已将林阳殴打致昏迷的匪徒。 “行了,没事了,把车开过来,这有人得送医院。” 挂断手机,单骏桐信步踏入房间。绕过地板上的血迹和尸体,他在被打的跟血葫芦一样的林阳跟前蹲下身,确认对方还有口气在。继而抬起脸看向挂在二楼围栏边的婴儿,眉梢轻巧挑起,再转向因突如其来的惊变而当场呆立的薇拉。 “别担心,我是他朋友。” 垂手指了指林阳,单骏桐站起身,环顾了一圈,随意地朝手下偏了下头。 “把女人和孩子带走,这栋房子,烧了。”
第145章 【番外】林阳(十一) (十一) 夕阳西下,云层上的红,光线越暗颜色越深,直到日夜交割之际,接天洒下一片血幕。单骏桐进屋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亚平宁山脉半山处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迎面吹来,深吸一口,彷如置身于林木之中。听到身后的病床上传来些许轻微的动静,他回过身,望向林阳微微开启的双眼,嘴角自然而然地勾起丝笑意。 “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这次撑不过去了。” 抱臂立于窗边,他与病床保持着必要的安全距离。躺在床上的是头沉眠的猛虎,一旦醒来,很难说会不会攻击离自己最近的猎物。他吃过这个亏,林阳在他臂上留的牙印,隔着衬衫布料仍然触感凹凸。 混乱的视线奋力对焦,空洞的双眸中,光亮星点凝起。忽然之间,身上还插着各种管子的人挺身坐起,却又在下一秒狼狈地滚落在地。全身的肌肉关节都不听使唤,而最严重的是左膝以下,完全不受大脑的掌控。 本能的向后退开半步,单骏桐迟疑片刻又上前一步,蹲下身扶住挣扎起身的林阳,向他解释目前的处境:“你昏迷了半个多月,一直戴着镇痛泵,现在是麻/药让你感觉不到疼,可你的腿已经废了,你要是再——” “滚开!” 再瘦弱的老虎依然还是老虎,林阳臂上仅剩的力气也足够把单骏桐推倒在地。然而看着拖着尿袋引流袋输液袋在地板上爬行的困兽,被一把推开的高傲小少爷非但没发火,反而屈膝支臂,坐在地板上笑出了声:“看见了没有,这就是搞不清自己身份的后果,你是谁啊?你是毒蜂,是在国际刑警那挂牌的职业杀手,怎么能找份工作,娶个老婆,生个孩子,过平凡人的日子呢?” 他说他的,林阳充耳不闻,依旧固执地挪动僵硬的四肢拖着麻木的身体,艰难爬向大开的病房门。一双铮亮的黑色皮鞋出现在视野内,继而头顶传来熟悉且不耐烦的声音:“林阳,你现在这个鬼样子,要去哪?” “乔军,别管他,让他爬,我倒要看看他能爬出多远。”单骏桐站起身,回手掸了掸裤子,垂眼望向犹在困兽挣扎的家伙。 乔军无奈地摇摇头,弯腰架住林阳的肩膀给人生拖起来,在对方挣扎时沉声道:“你老婆孩子都没事,少爷已经安排人送她们去了安全的地方,你要是不想以后做个只能依靠拐杖走路的残废,就给老子好好躺着。” 失去支撑栽回到床上,林阳重喘了几口气。血色夕阳的余晖收起最后一丝温度,房间陷入黑暗,乔军回手打开灯,看向单骏桐:“他要是出现攻击行为,喊我,我就在门口。” 说完,他转身离开病房,并不忘将房门带上。也就几秒钟的功夫,已处于极度虚弱状态的林阳再次挣扎爬起,与此同时听到身后的人说:“你可以去找她们,但在此之前你先想清楚了,有你在身边,她们会不会噩梦重演……况且下一次可就没那么凑巧我刚好带人赶到了,你知道你有多难找么?但再难,我还是找到你了。别忘了,你的仇家个个手眼通天,你一个人好躲,可你的老婆孩子有必要跟你天天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别那么自私,真为她们好,该放手就放手吧。” 单骏桐语调温和,但字字都像刀一样剜在林阳的心头,一瞬间炸得视野鲜血淋漓。从看到托妮娅被疤脸男抱在手中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就后悔了自己的选择。别人唾手可得的幸福,到了他这,却成了只能仰望的奢侈品。 日光下七彩斑斓的肥皂泡飞得再高,也终有破碎的刹那。 “报纸上说,你们家那栋房子失火,妻子孩子葬身火海,只有丈夫活了下来……薇拉和托妮娅的葬礼,她哥哥已经处理完了,哦对,他让我带话给你——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单骏桐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真不愧是军人,直觉还是挺强的,我本来以为现场已经打扫的够干净了,可居然让他在废墟里找到了一枚弹壳……” 绕过病床,单骏桐垂手扳过林阳的脸,让那死盯着墙角的视线挪到自己脸上:“嘿,听我说,我爸死了,那个女人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全部夺走了,还派人来暗杀我……我需要你,回来,为我做事。” 闭上眼,林阳以沉默作答。金山死了,但这不意味着过去的一切就一笔勾销了。正如单骏桐所说,噩梦注定会重演,所以必须放弃本就不该属于他的幸福。 “你可欠着我的人情呢,那天要不是我,你们一家三口的命可就全没了,你真以为那个家伙会让你活着?他只是想在你死前尽情的折/磨你而已。”蹲下身,单骏桐轻轻靠近林阳的脸,距离近到几乎亲吻上对方的嘴唇,语调魅惑,“我那天从房子里带了张她们的照片出来,你……要不要?” 猛地睁开眼,林阳紧盯住单骏桐那得意的笑脸,干裂的嘴唇微微抖了抖:“你自己说的,我的腿已经废了……再说你有乔军,何必一定要用我?” “我会找最好的医生治你,阳阳哥,就算你的腿废了,可你的脑子没废呀。”单骏桐的声音近乎耳语,“虽然乔军也很能干,但在某些方面他确实不如你,他那个人啊容易冲动,遇事没你冷静……呐,你看,这张照片是我从火堆里抢出来的,手都被烫伤了。” 一张边角被烧焦的照片举到眼前,林阳的瞳孔瞬间收紧。他艰难地抬起胳膊,将从今往后唯一可以用来回忆短暂幸福的照片抓进手中。照片抵到唇边,平缓了一阵剧烈搏动的心跳,他沉声问:“她们……去哪了……” 单骏桐惋惜地撇下嘴角:“薇拉不希望你知道,嘿,你得理解她,作为母亲,她不希望孩子再经历那些。” 眼中的光亮渐渐散去,林阳自言自语般的嘟囔着:“……她……恨我……” “这样想就对了,”拍拍他的脸,单骏桐站起身,“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租架专机带你回美国,你这腿要再拖几天,上帝来了也治不好,哦对,护照的话,你不能再用之前那份了,我让乔军再给你——” “我有一份备用的,你让他取一下就行,在镇上邮局的275号信箱里……从今往后别管我叫林阳了,叫我张卓。” “张卓?” “嗯,是个我当雇佣兵时认识的家伙,他已经死了,我用过他的护照过海关,完全没问题。” “行,按你说的办,晚安。” 关上灯,单骏桐出屋带好房门。乔军就站在正对病房门口的位置,看到单骏桐出来,犀利的眉峰渐渐皱起:“谈好了?” “没想到在一起那么多年,你居然还会质疑我说服别人的能力。”单骏桐站到他跟前,微微扬起下巴,以一种若即若离的态度,鼻息轻抚过乔军的嘴唇,“瞧瞧你这不乐意的劲儿,我要用的是他手里的枪,又不是下面那支,吃什么闲醋啊?” “我吃他的醋?”乔军气笑,随后一把揽住单骏桐的腰,将人狠狠压到自己身上,错着牙根挤出声音,“怎么着?喂不饱你是吧?” “光说不练,假把式——诶你——”被猛地扛起挂到肩上,单骏桐虚挣了两下突然大笑出声。 夜色渐沉,山脚下的房子里,可爱的孩子依偎在母亲怀中,靠着温暖的壁炉,听她讲述一代代传下的、美好而虚幻的童话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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