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性障碍性贫血?”曹翰群略感吃惊。当初为了治妻子的病,他查阅了许多医学书籍,和血液病有关的知识到现在还深刻的印在脑海之中——“不会吧,他身体不是一直挺好的么?” “我问过老韩了,说,可能性不大,主要是医生怕误诊担责任。” 陈飞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曹翰群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昨天从派出所出来之后,他找了家网吧查了查这个病,貌似没白血病那么难治,然而重型患者发病一年内的死亡率极高。夜里他根本没睡踏实,不时睁眼盯着老赵同志的睡颜看,生怕看一眼少一眼。 “是,我也觉着不至于。”曹翰群自是深知此病的凶险,只能捡好听的说。在他看来,少了赵平生,等于去了陈飞多半条命。当然他自己也不希望赵平生英年早逝,处了这么多年,彼此间的感情和亲兄弟一样。 两人无声默对了一阵,陈飞掷下烟头踩进泥里碾灭,缓缓神儿给付立新打电话。付立新负责追董何诚的行踪,因着董鑫鑫的失踪毫无头绪,能排除一个嫌疑人是一个。 付立新追线索更不用陈飞操心,他查出董何诚有个女朋友,在县里工作,名叫郁萍。他刚和郁萍见过面,确认董鑫鑫失踪那天,董何诚下午两点多搭雇主的车到县里,路过她工作的手机店找了她一趟,不到三点就走了。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天是她生日,本来约好晚上俩人一起庆生过夜,结果左等右等没等来人,打电话才知道对方的哥哥失踪了,全家人都在外面找董鑫鑫。 而在那之后没多久,他们就分手了。郁萍说自打董鑫鑫失踪后,本就沉默寡言的董何诚更不爱说话了,也很少和她联系,一门心思扑在找哥哥的事情上。女孩深感自己被冷落,闹了两次别扭,吵了一架,便分手了。 女孩的原话是:“说句昧良心的话,像他哥那样的,没了,大家都省心,知道他们家不容易,我爸妈也没非得要求他在县城给我买房子,就说要六万块钱彩礼,可这钱他家根本拿不出来……我想的是,他对我好就行了,别的我也不图他的,反正有手有脚,一起慢慢挣钱,日子总能好起来……可自打他哥丢了,他就跟忘了我这人似的,打电话也没的可说,光听他在那边叹气了……还没结婚就这样,等结了婚,日子怎么过啊?” 陈飞的重点完全不在年轻人的感情问题上:“所以说,董鑫鑫失踪那天,董何诚下午三点之后的行踪就没人知道了?” “对,根据王所那边的记录,他是大概六点来钟才到的家,还是被爸妈打电话叫回来的。”付立新顿了顿,“我再去确认下抛尸那天董何诚的行踪,如果没有不在场证明,就提回来问话吧。” “好,辛苦了,尽快确认。” 电话还没挂上,陈飞又觉手机一震,于瑞福发来的消息,叫他立刻赶去县公安局开案情讨论会。 — 除了局长大人齐耀祖亲临专案组,于瑞福还从省厅请来两位白衬衫听取进度汇报。破会从下午两点开到晚上七点,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听他一个人跟那叨逼叨。陈飞是真服气了,罗明哲怎么说的来着?这孙子破案不灵,可特么能说啊,那嘴叭叭叭叭叭叭的,跟上了弦一样。 好容易挨到散会,陈飞都没搭理齐耀祖喊自己跟领导们一起吃工作餐的命令,出县公安局奔了医院。到病房里一看,嘿,陆迪居然还没走!他就不想和对方打照面,不愿意装的跟没事儿人似的,压根赔不出笑脸来。 借口抽烟,他离开了病房,到楼梯间里边抽烟边拿手机回消息。卢念玖发现堤坝口也遗留有足迹,和绑泡沫塑料板那片发现的有相似的体貌特征,且脚印更清晰,判断身高体重更准确。至于是不是抛尸人的,还要拿回去扫进电脑里做鞋印底纹对比来进行准确判断。刑事科学技术的严谨性得靠数据说话,不能光拿眼睛看看就下结论了。 信息回到一半,陈飞听身后传来门响,随即又响起陆迪的声音:“陈副队,给支烟?” 闭眼运了口气,陈飞回身把烟和火机都递过去,低头继续回消息。火机弹开,烟雾飘过,陆迪等他回完信息,轻问:“你好像很不高兴看见我?” “没啊。”陈飞依旧没抬眼看他,说话的时候,烟就叼在嘴里,一抖一抖的,“我这人就这德行,没什么笑模样。” “职业病?” “天生的。” 等了一会没见陆迪接话,陈飞抬起头,却见对方正用暧昧的视线审视自己。这让他很不舒服,就觉着对方那眼睛跟X光似的,一个劲儿往透里照他。 “请别这么看我,我对男的没兴趣。”他故意把话往难听里说,反正没当着赵平生的面,不用给陆迪留面子。刚进屋看见陆迪的时候他就琢磨来着,要是自己今天不回来,这哥们是不是得跟医院过夜了。 陆迪大大方方一笑,丝毫不在意他的无理,还探身往前靠了靠:“干嘛?怕我掰弯你啊?” “……” 陈飞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离着近了,除了烟味,还能闻到对方身上飘出的香水味。很清冷的味道,像是冬天早起推开窗户,呼吸到的第一口新鲜空气。 看表情就知道他没明白自己的话,陆迪指了指他,“你,直的,”又指指自己,“我,弯的。” 现在陈飞明白了,当即否定:“我可掰不弯。” “上一个跟我说这种话的人,是我前男友。”肩膀轻巧一耸,陆迪将烟盒和打火机递还给他,“大部分时候,人对自己的认知并不清晰,有些事只是没尝试过而已。” 非常想说“我与其找你这样的还不如找个真正的女人”,陈飞咬牙忍了忍,把话就着口烟咽了下去,抬手接东西。然而陆迪并没有放手,捏着烟盒和打火机,没让他一把抽走。 就这么较着劲,陆迪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平生,从上学的时候就喜欢他了。” “这话你跟他说去,跟我说不着!” 陈飞眉弓一压,手上一使劲儿,硬给烟盒抽了回来。不想再听对方多说一个字,他回身摁熄烟头,揣起手机往门口走去。可就在和陆迪错身而过的瞬间,他的手腕忽然被攥住,虎目登时一凛,扭头瞪向对方。 对上那震慑过无数犯罪分子的犀利视线,陆迪的语调不再阴柔,甚至有些刚硬—— “陈飞,你听好了,你眼里的一根草,在我眼里,那就是块宝!” 呼吸霎时粗重,陈飞牙根一错,沉声命令:“放手!别逼我揍你!” 下一秒,腕上的禁锢消失了。然而陆迪的眼中并没有任何胆怯,只是定定的看着表情略显凶戾的人,目光如针般穿透近乎凝固的空气。少顷,他怅然而笑:“陈飞,我真服你了,装傻装的连自己都骗了。” “——” 陈飞的表情瞬间错愕,刚想说话,手机响起——局长打来的必须得接。等接完电话,陆迪已经离开了安全通道,也不在病房里。问赵平生,被告知陆迪五分钟之前就走了。 站在窗边,陈飞皱眉垂眼望向停车场,看着陆迪钻进一辆奶绿色的甲壳虫。很快,甲壳虫驶出停车场,消失在夜幕下的道路尽头。 再难破的案子,都没陆迪那番话令他摸不着头脑—— 我装傻?我装什么傻? 作者有话要说:请相信陈队的耿直,要不老赵不至于憋屈十五年…… 虽然没功夫加更,但字数能多点是点,哈哈哈哈【干笑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1-05-16 02:30:56~2021-05-17 04:5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红绫映雪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红绫映雪、坐看云起时、起名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尧 58瓶;桃毛毛 7瓶;红绫映雪、吃肉小肥宅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九章 今天陈飞总算有行军床可睡了, 但他躺上去够半个小时了,赵平生还能听见翻身的动静。陈飞睡着了是不动弹的,如此频繁的翻身显然是无法入睡。病房空间小, 两张床几乎贴着放,行军床比病床往下一截,前头顶着床头柜。这样一来赵平生的手差不多就在陈飞肩膀的位置, 他往旁边轻轻一放, 正搭上对方的胳膊。 陈飞仰起脸, 借着百叶窗透进的微光,静静的看着他。 “不累啊你?”赵平生侧过身, 也看着他。 能不累么,陈飞苦笑。一大早不到七点就出去了,溜溜折腾一天, 眼下都快十二点了。满打满算,工作了十八个小时,脱鞋的时候脚胀得扒不下来。可一躺下来,案子, 还有陆迪说的话, 一边脑子塞一半儿,满满当当的,愣是睡不着。 没等到回话,赵平生又问:“想什么呢?” “想师父。” 这一点陈飞没说假话,刚他确实想罗明哲来着, 就是罗明哲教他的,人得会“装傻”。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 那个时候赵平生还没进队里,他也还是个愣头青, 楞到能让罗明哲撸胳膊挽袖子追着满市局大院打,楞到谁提起他来都说是个糟心货。 他那会过于年轻气盛了,刚工作没两年就替局里拿了系统内的拳击比赛冠军,金灿灿的一枚奖牌挂在身上,当着数千同僚由厅长亲手颁发,那叫一个荣光万丈。用曹翰群的话来说,他当时是从领奖台上飘着下来的。后来就更甭提,德行劲儿大的,见天拿下巴瞅人。 他确实飘了,天天一门心思想着破大案,遇到普普通通按部就班的案子,全然看不上那些枯燥的走访摸排蹲守。有一天刚从外面走访回来,做完汇报,罗明哲拿着他的走访记录本,给他带到院里的自行车棚边上,指着一排排品牌型号各异的自行车,让他挑五辆说出车主是谁。 除了自己的和曹翰群的车,陈飞多一辆都认不出来。 罗明哲就数落他:天天和同事上下班擦身而过,却从来没注意过谁骑哪辆车,就这也配干侦查员?侦查员不是到案发现场才开始满世界踅摸的,而是得有不论何时何地都自发自觉的观察周遭人、事、物的本能。你问问自己,别人夸你打拳牛逼的时候,你真觉着光荣么?怎么没人夸你破案牛逼啊?你一侦查员你破不了案,光会打拳顶个蛋用! 骂完,还给他的记录本摔地上了,让他自己看看记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一条有用的都没有。要说那会他是真够楞的,想着自己顶着烈日汗流浃背在外面跑了一天,就算带回来的东西一点用没有,总归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却被师父劈头盖脸骂成狗,还连仅有的荣誉都被否认了,一万个不服,当场负气甩下句“您要觉着我不是干警察的料!您开除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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