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个时候了, 豆豆还坚持认为,庄洁是因为爱他,所以心理变态。 嗬, 男人。 -- 医院里。 庄洁躺在病床上休息, 忽然之间,一种危机感仿佛地下的藤蔓,随着床脚缓缓蔓延上来,直到紧紧裹住她的身体。 她睁开眼睛。 黑暗之中, 母亲坐在病床边, 抱着胳膊脑袋随着困意一点一点,而一根绳子从庄母的手里伸出, 另一端绑在了庄洁的手腕上。 随着庄洁的一个动作,庄母已经醒了过来,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做个梦了?我给你倒点水喝?” 庄洁默默的观察着母亲,沉默半天之后面无表情:“我想喝冰可乐。” 她还记得小时候晚上很晚了,母亲等着哄自己睡着后还要学习会计课程,自己躺在床铺上吵着闹着要喝冰可乐,母亲疲惫又宠溺的哄着她:“晚上不能喝饮料,饮料里面有汽,你要是肚子里面塞满了汽,晚上睡着之后你就会和气球一样飘起来,顺着窗户飘到外面去了。” 而现在的母亲,听到庄洁的要求松了口气,直接拿起手机:“走廊就有自动贩卖机,我去给你买。” 就在庄洁感慨此时的母亲比以前的母亲更好时—— 庄母回过身:“还要什么吗?要不要烤肉夹馍?还是砂锅龙须面?或者,曹氏鸭脖?” “妈——”庄洁躺在病床上,看到母亲瘦弱的身体为她跑来跑去。 “嗯?”听到声音的瞬间,庄母本能的停下脚步,转身望着病床上的孩子。 明明庄洁也是一个成年人,一个千疮百孔的,在他人看来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成年人。 但是庄母望向庄洁的眼神,还是一如往常的疲惫而宠溺。 “我不想吃那些,我倒是想吃胡辣汤。” “现在?”庄母有些疑惑,随即:“胡辣汤只能市中心的美食街半夜十二点会有,现在地铁也停了,要不,要不明早我起来早一点,在门口给你买?” “我就想现在吃。” 如果是谢嘉弈,此时绝对是“你看我长得像不像胡辣汤”。 如果是许星柏,此时绝对是举起巴掌“这个你吃不吃”。 但是庄母—— “好吧,我让护士站的小朋友给我教一下打车。” 庄母已经熟稔的挂上了自己的小挎包,甚至还专门拿了一个厚一点的帆布包方便保温。 这才出门。 像是犯了病似的,庄洁眼神冰冷,她的大脑理智的可以分析庄母的行为知道这是爱的表达,但感情上,她只是有一点点心脏怪怪的,但也没有其他的感觉。 倒是拿起了手机,给谢嘉弈打电话:“谢大哥,你睡了吗?” “——没呢。” 此时的谢嘉弈,胳膊搭在车窗上,一边接电话一边抬手挥了挥示意许星柏加快车速。 同时语气轻松与好奇:“你呢?” “我也没呢。”庄洁坐起来,倒是饶有兴致的准备聊天。 她一只手随意的把弄着被角,低头害羞道:“那个,那个,你要是睡不着,要不过来我陪你聊聊天,我妈去给我买胡辣汤了,得一会儿才回来呢。” “好啊。”谢嘉弈正愁该怎么语气转折告知我现在正在逮你的路上,忽然想起来:“这个时间?你妈去给你买胡辣汤?你不担心有危险吗?” “谁能保证一个人可以安安全全活到死?你小时候没有摔过跤吗?你工作的时候没有遇到过危险吗?”庄洁语气温温柔柔,说着冰冰冷冷的话:“相比之前,买胡辣汤应该算是最简单安全的事情了吧。” 一句话,噎的谢嘉弈半天不知道说啥好。 只能憋出一句话:“我已经到医院门口了。” 随着电话里传来许星柏下车的关门声,庄洁微微蹙眉,原本的那种危机感重新覆上心头。 谢嘉弈坐在副驾驶上等待着许星柏和门卫沟通,自己仰起头随意的数着庄洁病房的窗户。 直到看到一片黑暗,心脏瞬间,本能下沉。 再打,已经不接。 也不再猜测到底什么情况,直接许星柏找医院安保协助,谢嘉弈率先冲向电梯—— 两部电梯,一部正往上走,一部停止,没有任何下楼的迹象。 许星柏已经带人赶来。 谢嘉弈举着手机,示意一队人通过楼梯,一层一层检查,另外一队人上另一部电梯,而许星柏跟自己直接前往庄洁所在的那一层。 叮咚。 随着电梯门打开,整个走廊空空荡荡。 毕竟是休息时间,谢嘉弈和许星柏对视一眼,彼此前往庄洁的病房。 果然早就猜到的,没有人。 快速检查之后,两人离开病房,随手检查距离最近的楼梯间—— 正看到庄洁向上的脚步声。 “庄洁!” 谢嘉弈听到声音,本能抬头,正看到庄洁的病号服一脚,立刻沿着楼梯间追上。 -- 顶楼的风,真的大方又爽快。 谢嘉弈随着庄洁的身影推开门,正看到庄洁坐在天台边上。 “庄洁,你又在玩什么。”谢嘉弈有些无奈和疲惫的冲对方招招手:“你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庄洁头发在深蓝的夜幕之下飞舞。 “谢大哥,你是来抓我吗?” “不是说好了,我去自首吗?” 看到谢嘉弈表情没有任何亲昵和温柔,庄洁的表情终于变了。 她低头撇着嘴巴一脸嫌弃的笑笑:“骗我。” “我就知道,你和那些傻X根本没有差别。” 谢嘉弈茫然可怜脸:??? 明明被伤害,却还要努力工作状态的谢嘉弈:“豆豆已经全部说了,法检部门已经二次前往豆豆家,准备将整个区域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那些之前我们没有找到的死者,给他们的家人一个交代。” 听到这话,庄洁突然诡异的笑起来。 抿着嘴,像是努力想要憋住,却憋不住似的。 “谢大哥,你从事这个工作,不到十年吧?”庄洁歪着脑袋上下打量,有些忍俊不禁的指指自己:“从我离家出走开始,到现在,我杀了多少个人了?” 庄洁像是在表演努力思考和回忆,几秒钟之后放弃似的摊开手:“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唯一我能想起来的,嗯...”庄洁歪着脑袋,摸摸自己的小腹:“我当时挺着大肚子,每天都在头疼,每天都感受自己像是便秘,或者肚子里那种像是拉肚子的咕哩咕噜,还在愁怎么办,我根本不想生出来个怪物,就遇到了人群中的他。” “他给我他喜欢的那些电视剧,那些书籍,那些诗歌。给我讲他们单位的那些傻X事,听得我都想扇他,又穷又Low,只有那一点点的莫名其妙的高傲。直到他跟着我来到豆豆家,看到豆豆的时候,他还拉着我想带我走——”庄洁仰头大笑起来:“你们真的应该看一下我第一刀砍在他肩膀上的时候,他那个表情。” 说到这里,庄洁表情恢复了平静,转头望着天台外面的夜景,挥舞双臂用力喊着:“好无聊啊!” “人生真的好没意思啊!” “我好想死啊——” 不等庄洁说完,忽然谢嘉弈身后传来一声带着颤音的怒喊:“胡说什么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嘉弈转过身,正看到许星柏护送庄洁的母亲来到天台,正好听到庄洁说自己想死,庄母首次愤怒的挣脱其他人的阻拦,冲向庄洁,一把拽着对方的头发直接劈头盖脸的打:“我是给你脸了,一天给你买好吃的买好喝的,谁说你的坏话我都要和他争论,我的孩子事最好的,你就这样,你就这样对待我?!” 杀了那么多人的庄洁竟然连连躲闪,偏生无法抬手去打自己的母亲。 她也是知道母亲的心痛的吧。 “庄洁,警察说的那些人,那些事,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是真的吗?”庄母打的手疼心更疼,停下来双手拽着女儿的病号服,心中还想着明天早上得趁庄洁睡觉的时候把这件衣服熨一熨,太皱了不好看。 庄洁一只手握住了母亲的手,没有回答。 “那么多人哎。”庄母有些诧异的上下打量自己的孩子,尤其是肚子:“当时不是说你是被那个死男人揍的失去了孩子吗?” “是死男人,”庄洁淡淡回答:“不过是,我要杀的那个死男人。” 庄母下意识尖叫一声,松开了手。 整个人天旋地转,倒在了地上。 “你现在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吧,我就说了,不要对我有任何期待。” 就这么几分钟。 原本瘦小的庄母,看上去缩的更小,整个人就像一个皱巴巴的空壳核桃似的,什么都没有了。 瞬间老了几十岁。 谢嘉弈过去双手抱着庄洁母亲的胳膊,很轻易的就将她扶了起来。 庄洁母亲嘴巴抖了半晌,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望向谢嘉弈—— 四目相对,什么话都不必说了。 “很....很多吗?”庄母深吸好几口气,脑袋空空,只问出来这一个问题。 “很多很多,有很多死者被庄洁和豆豆杀害之后,被两人碎尸之后,庄洁拿去喂猪,等我们找到的时候,有的死者只剩下一节骨头,还有更多的死者,什么也找不到,豆豆也忘记了,就这么消失在山村小院后面的猪圈里。” 庄母尖叫一声,双手捂着脸不敢面对现实。 “那有啥好说的。”看到母亲对自己失望的眼神,庄洁这才第一次意识到难过与害怕,她怒喝许星柏的解释,望着母亲:“妈,那不能怪我,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只能处理,要不然,等到烂了臭了,也不好。” “你不是要死妈?你去死吧,我和你一起死!”庄母拉着庄洁一起朝天台边上走去:“那是人啊,活生生的人,可能是别人家的孩子,你让人家的父母怎么活?” ——此时此刻,庄洁母亲才想起来,当时和自己一起在派出所会议室里望着白板上那一个接一个的失踪者信息,那些充满期待的充满失望的每一张脸,那些事情的失踪者在哪里,就在自己女儿的手里。 此时此刻,庄母才知道,从自己孩子失踪的那天起,小庄洁就死了。 现在面前的,不过是长得一模一样的怪物。 “我要掐死你——你不是我女儿——” “我都说了不关我的事,你好烦——”庄洁被庄母纠缠半晌,只能用力一推,庄母便被推到在天台边很危险。 “庄洁——”看到庄洁准备对自己的母亲出手,谢嘉弈终于不再保持沉默,直接走向她:“跟我回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阿姨年纪也不小了,你别再把她的心撕扯成碎片,等到她好不容易粘起来的时候再撕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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