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那位阿伯做的酸辣粉可好吃了。” “酸辣粉?这么重口味的东西……妈你没吃坏肚子吧?” “第一次吃辣,确实坏了……” “所以,我爸带你回家了?” “他带我去看医生,就是辛辣刺激到了。” “你居然没把他甩了!” “嗯,他说多吃几次就好了。” 母亲由保姆搀着,陆陆续续地讲起那些年跟我爸的“荒唐”事。 父亲是穷人家的孩子,工资不高,带着千金小姐的母亲,吃的都是口碑好价格又不贵的店。要不是母亲丢失了身份证偶尔来到父亲面前,她说她这辈子可能都不知道什么叫酸辣粉,什么叫螺蛳粉。 父亲得知她是龙渊项氏的千金之后,也没有刻意改变自己的态度,反正,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是坦坦荡荡,不做超出能力范围的事。 我忽然领悟过来,母亲之所以喜欢他,正是被他这份坦荡和烟火气给吸引了。 我们走了百来米长街,母亲今天说的话比这些年加起来的还要多。她由华姐搀着,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好像回到了多年以前。 方才,凌云木一边优哉游哉地吃冰激凌一边跟着我们,这会吃完了方留意四周事物,商店、长街在他眼里自然有另一番演绎,遂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好几次把我脚后跟给踩了。我与母亲说到关键处,只是随意地拉住他的腕部,不让他乱跑。 然而拉着拉着就拉不动了,后面的人仿佛增加了吨位,我回头一看,原来他在朝反方向使劲,嘴里发出细微的声音:“嗯——” “木木你干嘛?” 凌云木整个身子往后倾斜,如果我松开手他必然要仰躺倒地,但他显然很放心我不会那样做,因此拼命往后倾,用全身的重量阻止我再前进一步。 母亲说:“他是不是要带你去什么地方?” “木木,我们要往这边走不走那边。”虽这么说,我还是半推半就地被他拉着走。自他犯病以来就不懂自主地对身边的人发出请求或抗议,但今天,这是第二次了。 我只好让母亲原地等着,看看凌云木拉我去哪里。 “嗯——”他嗯嗯啊啊地,拉着我继续倒退,眼看离母亲越来越远了。只要我回头看向母亲,他立刻就停下来掰过我的脸,不让我看。 我偏要看,他偏不给,我偏要看,他偏不给……掰的次数多了,他眼里开始噙上泪珠,大概是我不听他的话,令他很难过。 呵,真有意思!
第93章 不羁1 我看了看四周,稀稀落落的行人,也没什么人会在意我们的,于是言辞有些不羁起来。 “木木,你这是在吃醋吗?嗯?”我笑眯眯地看着他,“怪我冷落你?” 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总之他比之前放松多了,然后又不搭理我,呆呆地看街景。 行,那我走还不行吗?但刚走出两步他又拉住我衣裳,总之就是不让离开。 “木木,你这样就蛮不讲理了啊。”我愁眉苦脸地说,“一会这么粘人,一会又不让人碰,这么下去,我也要人格分裂了,以后多重对多重,咱俩要见上一面可就难了。” 假设凌云木有三种人格A、B、C,我也有三种人格A、B、C,我的主人格A要见到凌云木的主人格A,仅有11.11%的机会,这还是建立在每个人格都遵循一定规则的情况下,而人是变数最大的生物……话说这数字是对单身狗的我无情的嘲讽吗? “所以,木木,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没想到这个馆子还在!”一家老字号的茶餐厅,翻新仍不改传统风格的店面,令母亲欣喜若狂。这个茶餐厅,据说承载着她和父亲许许多多的回忆。 茶餐厅经过了这么多年,价格也还是挺亲民的,母亲吃到了她记忆中的烧鹅味道,眼里渐渐湿润了。 “渊儿,你小时候也来这里吃过,不记得了吧?” “是吗?我小时候来过?”我挺惊讶的,“难怪,总觉得这餐厅挺亲切的……”来宏安上班第一天就把钱包落这儿了,不得不跑回来取,老板还好心地帮忙看管着。难怪,我觉得那会他看我的眼神很有深意,也许他看到的是父亲的影子? “当年,你爸和市局的同事们破了一桩大案,就在这里聚餐的时候,他当着大家的面……跟我求婚了……”母亲忽然哽咽,华姐轻轻地拍她的后背,“而我也告诉他,他即将要当爹……你可知道,那时候,他高兴得跟一个孩子似的……”母亲又是哭又是笑,悲叹的是一去不复返的岁月,只恨当年没能挽住爱人的手。 我终于意识到她和父亲的感情多么深厚,那么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分崩离析,让我的少年时代充满了戾气,要直面那么恶劣的婚内出轨呢?这里面一定少不了搬弄是非的。 差点就忍不住要对母亲刨根问底了,转念一想,何必再加剧母亲的精神负担?与其说是我的催眠术有多么高明,将她困在牢笼里十四年,不如说是她对父亲的愧疚,令她心甘情愿地被我惩罚了十四年。 想通了这点,就知道自己有多么残忍了,我差点让母亲万劫不复! 我暗暗握紧了拳头,所有令我的父亲母亲曾经不痛快的人,我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我起身到洗手间里洗了把脸,让清冷的水涤荡浑浊的意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始终觉得无法原谅。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为何今日仍无法平静,因为我本身便是那恶的一部分吗? 一个人一旦怀疑自己,一旦憎恶自己,他的人格是不是就朝着分裂的方向靠近了? 我狠狠地捶击洗手台的大理石板,郁积的火气在憋闷的胸腔内乱窜,母亲越是包容,我越是愤怒……她为什么不恨我?她为什么不骂我? 一只略有些凉意的手搭到了我的拳头上,他或许本意是安慰我,我却跟抓到了泄愤工具一样,反手将他狠狠地压到台面上,按住他的脑袋,张口就咬住了他的脖子……
第94章 不羁2 让利齿刺入皮肉让舌头品尝腥甜,从喉结到锁骨到耳根,纷纷留下红色的咬痕,特别是触到坚硬的骨头的时候,我恨不能直接咬碎了他…… 低低的哭声惊醒不了疯狂的人,我被体内的野兽给支配了,獠牙一旦染血便停不下来。 “你是一个疯子!”冷得渗人的嗓音从喉管里发出,透过骨骼传来能震耳欲聋,将迷乱的灵魂从不知名的国度唤了回来。 星星点点的血迹将他的肌肤和我的嘴唇都染红了,触目惊心的红——方醒悟过来自己有多么过分! 我后退一步,被自己的残忍惊得无地自容,这才是真正的我吗?方才,我释放了心中的野兽,这头野兽撕咬的竟然是凌云木! 他气得牙齿都在发抖,光洁骨感的肩膀裸|露在外,洁白的棉布衬衣方一触到咬痕,便晕染开来绽放一朵朵红梅。那诡艳的美将我的视线死死地攫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竟比刚才更加想要他。 不够,远远不够! 他咬着牙,似要把牙床给咬碎了,双眼直勾勾地瞪着我,沉默地扼制着我心头那把燥热之火。 “木木……我……”道歉是最无用的,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失礼,我狠狠地踢了一脚大理石洗手台,仿佛脚上传来的疼痛能减轻一点罪孽。 我都干了什么? 将洗手间的门从里面锁死,几乎没有勇气再看他一眼,不大的空间里死一般的寂静。他目光低垂下去,耷拉在地板上,整个人纹丝不动,仿佛已经凝固成一尊石雕,一尊颓废与美并存的石雕。 “项警官,那不是你的错。”他声音很低,压抑着无法言说的情绪,但能听得出来,他在安慰我。 如此恶劣的我,竟要让他来安慰? “放过自己吧……”他一点都没有责怪我的意思? 原以为真正的凌云木是一块冰冷的石头,他的几个次人格对我所表现出来的善意,像空中楼阁一样虚无缥缈,现在终于悄然落了地。 “木木……其实我的一只脚一直陷在深渊里,对吗?” “项警官,怨恨无能挫败的自己,是一种很危险的心理。呵……”他忽然苦笑一声,声音越发小了,“我也没资格跟你说这样的话。” 思来想去,还是将脖颈上满是咬痕的凌云木送回车里去了,不能让母亲看到产生误会,又隐隐不太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没问题吗?不行,还是先送你去局里吧。” “送去公安局,告诉全体同仁,是你把我咬成这样的吗?” 我语塞,他轻飘飘一句话就把我全部的伪装给瓦解了,我只好掏出了手铐…… “项警官,你真的没必要这么紧张。” 我执意将他的手铐在座椅上,这样他绝对不可能连人带车跑了, “如果我回来的时候看不到你,我会更加恨自己。” 有些心虚,没敢看他的眼睛我转身就走,走出两三步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项警官,雷恩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虐|待倾向挺严重的。” 我顿在原地,他清冷低沉的嗓音像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少年时代肆意地挥洒暴力,后来之所以收敛了,并非是军队管教的结果,而是……” 似一股冷泉灌入心底,毫不留情地将五脏六腑给冻住了,我有些僵硬地回身,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凌云木:“木木,你还真是不断地给我惊喜。” 与犯病时候的木木全然不同,真实的凌云木有一定的城府,此刻,我甚至怀疑自己早就被他锁定了!
第95章 母亲的理解 “看来,应该重新认识你,木木。但现在恕我先失陪了。”我看了凌云木最后一眼,转身朝茶餐厅的方向而去。 像逃跑一般离开他的视线,仿佛再迟一点自己整个人就要被洞穿,凌云木呀凌云木,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回到母亲身边的时候,我心不在焉地坐着,人在心却飘在云端,想一些十分久远的事,还有多少疏忽是我未曾察觉的? 华姐最先问道:“咦少爷,你后面怎么了?” “什么?” “你脖子后头受伤了。”华姐拿出洁白的手帕要为我处理,我赶忙伸手一拦,将衣领拉高一些,虽然想不起来但一定是凌云木给抓的,当时那么乱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见我这般态度,保姆华姐也大概明白就不多管闲事了,母亲一直不说话似乎颇有思量,气氛一时有些怪怪的。 “渊儿,妈一直没问你,你和凌云木是什么关系?”她忽然非常直接地开口问道。 什么关系?我权当转移注意力那样端起桌上的水杯饮了一口,边琢磨着我和凌云木到底是什么关系,那口水一直在口中逡巡不下,亦如这个问题一样悬在心空未曾落地。 母亲和华姐对视了一眼,见没得到回复,华姐借故起身走开了。母亲则自个先解释了起来:“渊儿,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跟你爸一样,对需要帮助的人总是非常热心,但我觉得,你对待凌云木跟对任何人都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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