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有病!” 想从流浪狗身上观察的计划彻底泡汤,罗文带着不满情绪往夜市走去,身后传来郑福昌的追问:“喂!臭小子!老子的猪耳朵呐?!” 罗文回眸道:“你的猪耳朵?都喂狗了。”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夜市,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郑福昌向老板要啤酒,罗文提醒道:“案子还没破,要不我们换个地放喝喝凉茶给你泻火?” 对于罗文的调侃,郑福昌闷声不答也不笑,接过服务员拿过来的啤酒用牙齿咬开,仰脖牛饮起来。 罗文微微一叹,起身走开的同时,掏出电话拨了出去,对方接听的速度相当快,声线满是清甜,“你们在哪儿?” 罗文快步往一边走去,让夜市上传来的低俗下三滥话语声尽量远离听筒,对方听不到罗文的回答,显得有些着急,“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罗文温声一笑,这笑声似是一种安慰,对方听到后语气跟着缓和,问道:“文哥哥,我哥呢?” “手里有案子刚忙完,我们吃点东西就回去。”罗文想了想,补充道:“我送他回去,你先睡。” “我煮上醒酒汤,你送他回来后要记得看着他喝完你再走,好么?” 罗文简单的回答一声“好”,随后便挂断电话点燃了一支烟,他慢慢抽着,没有立刻回到夜市的意思,避开身后喧闹,身边仅剩下即将到来的午夜。 看来今晚,无法再像以往那样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每每临近午夜,他会不由自主开车在夜色中漫无目的寻找,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什么。 罗文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只可惜并无答案,由此可见,他那聪明的大脑,只适用于案件。 自嘲般的笑了笑,他将烟蒂熄灭在花坛中,转身往郑福昌那处而去。 而他的背影,则消失在暗处的一道视线当中。 罗文的身影看不见了,黑暗中的那个人不自觉抚上车钥匙发动车子,往前滑行几米,四下搜索着,殊料待再次看到罗文背影的一瞬间,对方突然毫无征兆转过身,与他的视线迅速对焦! 对于他来说,尽管夜色是很好的保护伞,再加上车窗玻璃上贴的保护膜,罗文根本不可能看得见他,可隔着十几米距离,罗文对视过来的那道目光,仍旧令他心有余悸—— 罗文冷冽的眼神,如冰,似箭。 你的洞悉力原来这么强么? 心底感触浮上他的嘴角,扬起一丝和煦的笑。 他缓缓提速,在别人眼中,车子的主人或者只是一位就近用过餐,刚发动车子离去的人,没有异常。 “喂!臭小子你看什么呢?!” 身后传来郑福昌的喊声,罗文推了推眼镜,难道又是他太敏感了? 刚才那一刹那,罗文总觉得有人在看着他。 他落座郑福昌对面,本来准备好一肚子安慰郑福昌的话,此间忘得干干净净。 罗文的手缓缓移向啤酒瓶,透心凉的酒瓶握在手中,能够缓解掌心传来的莫名烧灼,随着喉头滚动,半瓶冰镇啤酒喝下去,刺激着他一天未吃过东西的肠胃,缓解着掌心与胸口传来的莫名灼热。 郑福昌道:“你刚刚给文文打电话了?” 罗文没回答,一口一口喝着啤酒,一瓶,两瓶,三瓶…… 倦怠神色衬着愈发苍白的面容,冰冷酒液逐渐变得烧灼,那股不明所以的期盼感再次浮掠心头,只是今夜,他不能再驱车寻找。 罗文目光浅阖看着面前晃动的景致,慢慢伏在桌上,轻道:“老郑,结账去,别让文文等得太久。” 郑福昌也没心情吃饭,匆匆结账后扶着罗文开了车门将人放在后座,发动车子,缓慢行驶。 走了一段路,恰逢信号灯变换,郑福昌回头看向后座,罗文躺在那里没有睡,眼睛睁着,不过没有任何神采,应该醉了。 正逢信号灯变换,郑福昌刚起步,冷不丁一辆欧系全进口私家车这时急速超车过去,他骂了一声稳住手中方向盘,又看了一眼后座,罗文的眼睛闭上了。 …… 银色私家车仍旧急速行驶着,开车的人看了一眼后视镜,在看到郑福昌的速度并未改变后,司机再次踩动油门,也看向坐在后座的人—— 那人的眼睛与罗文一样,同样闭着,语声听不出情绪,道:“你最好快一点,我明天一早安排了手术。” 作出回应的声线听起来沉稳干练,却隐隐透着一丝阴冷,“你不想救他了?” 后座的人睁开眼睛,隐去惯有的清澈目光,接过司机递过来的一粒药丸服下,黎明前,近郊的风有些急,车内浅淡带着痛苦的低吟声,随风而散。
第9章 第二视野(九) 药效开始消退,躺在车里的人身形微动,看着黎明时分暗紫色的云层,浮现出温和笑意。 努力起身清理完毕身体穿好衣服,他打开车门点燃一支烟,带着嘶哑的声线连线出去:“替我取消上午的手术,我患了重感冒,今天休假。” 不再理会听筒里传来的关怀问候,他将电话丢在一边,从暗格里翻出一只U盘放入车载播放器,随着音响里传来的海浪声,安然而眠。 一直漠视他动作的男人关掉音响,静静观望沉睡之人的目光,如同赏析一件完美玩偶。 …… 头痛欲裂,这是罗文醒来的第一个感觉,他伸手摸向衬衫口袋,手背上传来温暖触感,他下意识抓住轻抚上来的那只手,力道甚重! 对方轻轻抽了口凉气,继而他所听到的话语声,却与心中的那丝莫名期盼不同。 “文哥哥,你不舒服么?” 罗文放缓情绪,慢慢放开女人的手在其手背上拍过,接着坐起来看着自己的手,没有任何回答。 “你……” “文文!臭小子睡醒没?” 房门口传来的喊声阻隔了她的追问,站起来走向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神识像在游离的罗文,轻道:“关于我的那些事情已然过去了,你没必要再自责。” 留意到罗文眼中光晕在清澈过一瞬后变得黯然,女人的唇边,荡起一丝隐晦笑意。 晨间阳光穿过玻璃窗与房间慢绕烟雾,投射在罗文毫无血色的面容上,手里的烟即将燃烧殆尽,他将之熄灭,再次伸向烟盒的手被人用力拍了一下—— 罗文带着毫无焦距的眼神扭过头,正对上挥过来停顿在眼前的拳头,牵动嘴角露出质量极低的笑,他依然抽出烟点燃,淡道:“我刚服完药,等抽完这支烟,药效发挥作用,随便给你揍。” 郑福昌悻悻收回手走到门口,看着客厅里忙碌的人,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的妹妹,郑佩文。 三年多前的深夜,郑佩文给队里加班的郑福昌送完汤饭后失了踪,最后找到的时候,已经被折腾得不成人形。 郑福昌在医院里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拼命抽着自己的脸,父母早逝后就剩下他们两兄妹过活,这个妹妹是他的宝贝,是他的命! 遭到非人对待的郑佩文整个人变得闭塞,本活泼天真的少女变得少言少语,直到后来遇上罗文。 郑福昌到现在也搞不明白臭小子到底有何魔力,在和罗文接触一段时间后,郑佩文总算有了好转,纯真的笑容再次挂在嘴角,这让郑福昌无比欣慰。 命运总是残酷的,那时候他刚得知罗文病情的时候如遭雷劈,本想着妹妹找了个好的归宿,可眼下这个归宿…… 看着吞云吐雾的罗文,郑福昌忽道:“就算文文知道你时间不多,她也不会介意,你们两个本就……” “本就什么?”低下头去,罗文笑得出奇低沉:“你以为我昨晚喝醉,是因为想起文文的那件事?” 留意到客厅里的动静突然沉寂下来,罗文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尽量放松身体转过身看着郑福昌,平静道:“不是的。” 毫无意外,当他说完后被郑福昌揪起了衣领,察觉对方眼中怒意极盛,罗文轻喘道:“若我说关于案子,我有了新的发现呢?” 郑福昌手里力道立时一松,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你昨晚怎么不说?就一个劲儿的喝酒,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才会情绪低落,加上你平时又不沾酒……” “嗡嗡嗡!” 唠唠叨叨的话语声,淹没在厨房传来的豆浆机响动。 趁着郑福昌去厨房,罗文走向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弯下腰,任冷水的温度冲刷着有些昏沉的大脑。 昨晚会喝酒喝到醉,究竟是什么原因,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一切只是情绪使然,那一刻,他只想自己能够冷静下来,能够冷却下来,萦绕在身体上的那一种莫名烧灼,几乎将他尽数融化! …… 摄氏三十四度,低气压,云层低密泛着深灰色,风力值为零,所有加在一起,意味着今天中午之前将会有雷暴。 走到停车场打开车门,罗文抬眼看向郑福昌,忽道:“老郑,你会被某种莫名的感觉同化么?比如——” 手指交叠敲着车顶,片刻后,罗文继续道:“一个凶手的心理。” 郑福昌看了罗文足有一分钟,他将手里的保温杯放在车顶,“喝豆浆,文文现磨的,趁热!” “李默他……” 准备钻进车子的郑福昌抬起头,斟酌过后道:“对着李默的时候,我有那种感觉。” 罗文似笑非笑的拿过保温杯小口咗着热豆浆,诱拐道:“哪种感觉?” 郑福昌翻了个白眼,带着一副“老子绝不再上当”的表情上了车发动,心底却对罗文的洞悉能力无比惊叹,对凶手产生同化感,这对刑警来说,将会影响到他对整个案件的判断力—— 更严重的,会因为同化感转变为共情,继而发展到情绪化导致的无理由偏私。 本案的死者唐伟,抛开他的社会地位,很明显,人渣一个! 本案的幸存者徐彤,性格上给人的第一印象,柔弱、秀逸、甚至是……楚楚可怜? 这些又因为徐彤身为女性的原因,更加容易令人对其产生一些与案件无关的情绪。 以上这些都是郑福昌告诫过自己要格外注意的,尽量抛开他的个人情绪,至于来投案的凶手李默,郑福昌对他的感觉更复杂。 在讯问过程中,他刚想就自己对李默产生的情绪加以思考原因,李默便趁他短暂走神之际,撞墙自杀。 “真有这么凑巧?!” “啊?什么凑巧?” 郑福昌不自然的笑了笑,提醒过罗文系好安全带,随口道:“我是指咱俩的默契,就算你不说想去太平间看李默,我也打算去那里。” “哦。” 狐疑的应了一句,罗文喝着豆浆,突然发现今天豆浆的味道似乎没有以往好喝。 “对了,老郑,去完那里之后我们回时钟酒店一趟,我有些想法需要再次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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