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抿了个笑纹,视线游离在两位头儿之间,随后绷不住乐了,拿顶头上司当烦闷的缓释剂,这是罗法医不为人知的小方法。 郑福昌挪了两下,李局护短,李科同样护短,奈何郑大队目标太大不易隐藏,随即便被李平顺盯上—— 李科指着那个U盘,道:“福昌,趁还未归档,我说了算,就在这里播放一下。” 李局有些纳闷的看着李平顺,总感觉这人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大对头,对方回了个眼神给他,案子重要,线索重要,手续流程再议。 李林收起其他思绪,对郑福昌点了点头,道:“放吧。” 办公桌上放着一台运行着的电脑,郑福昌戴上手套将U盘连接上去,点开上面第一个视频文件—— 画面显示,一名男性捂着半边脸,从小巷走出来迅速离开。 这段视频是从李默家门口监控剪辑下来的,根据面部轮廓锁定系统,加上高清重组分析,那名男性正是被害人唐伟。 在李默家采集回去的血迹经过证实,也是死者唐伟的。 动机链,开始浮出水面。 罗文顿时没了往下看的兴趣,对上李林的目光,又留意过李平顺的眼神,他叹了口气,主动点开第二个视频—— 这次出现的画面是两个人,唐伟与李默。 郑福昌歪着头看了看,道:“摄像头应该位处天花板,这个角度很不好,放置取景设备的这个人像是没有经验。” 这话说完,他像是想要得到认可似的看向罗文,后者只是静静看着屏幕,对他的分析并未给出任何回应。 便在这时,视频中有了变化—— “老师,您这不是为学术界做贡献,您这是要毁了人类的遗传基因!我不会允许您这样做!” 李默的话语充满愤怒,坐在他对面的唐伟则是一脸漠然,甚至嘴角还挂着讥笑。 “别将我说得这么不堪,你要真是清高——便不会将徐彤灌醉后送上我的床了!” 话至此,唐伟的笑容变得极其猥琐,李默的表情瞬间僵硬。 “不要……” 李默扯着头发跌坐回椅子,单看动作便知这种痛苦不是伪装出来的。 “不要将彤彤牵扯进来,这些事情……这些事情与她无……无关……” 随着话语,李默的手握上水杯,想借以来掩饰他的浑身颤抖。 唐伟并不打算放过李默,咄咄逼人道:“无关?她有没有关系你我心知肚明,要不是她先着手研究动物遗传基因,你也不会从她那里得到这么有用的数据,后来你搞不定她就来求助我。现在美人儿手里的东西已经被我搞到手,这些东西不也是你梦寐以求的?放心,事成之后不会少了你的功劳!” 唐伟几句话说得李默沉默,半响后他握着水杯的手不再颤抖,看着唐伟,道:“我可以答应你去做这件事,但是成功之后,你要离开彤彤。” 唐伟双手环胸,笑含挑衅,道:“你还想穿回这双旧鞋?等我穿腻了再说。” 这话说完唐伟便站起身来离去,他没有留意到李默的双手从水杯拿开,渐渐紧握成拳。 “等到事成之后就让你身败名裂,这项研究是用来造福人类,而不是让你这种伪君子赚大钱的!你等着吧!会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罗文的手轻轻点着桌面,随后由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白纸埋头快速写着什么,郑福昌几人抽着烟,没有继续看下面视频的意思。 罗文先是在纸上写下李默的名字,随后进行分析批注。 在唐伟来出租屋的时候,李默以不明原因激怒唐伟与他动手,并将唐伟打伤,现场留下了唐伟的血迹。 作出此项分析后,罗文并未给出关于这个结论的理据。 他将笔在手中不停按着,笔尖在伸出与收回之间变换着,办公室中响起一阵“嗑哒”“嗑哒”的声音,如同慢行的秒针,速度不快,时间却在流逝着…… 李林有些沉不住气,就李默在问询期间撞墙自杀,督察已然来到刑侦大队准备针对郑福昌展开审查工作,他能拖延的时间很有限。 李林道:“罗文。” 罗文避开刺眼的白炽灯,道:“李局,先别急,再给我一分钟时间。” 六十秒时间,几人感觉像过了一个小时,过后罗文看着郑福昌,道:“老郑,将你在李默家的发现全部告诉我,任何细节都不要漏掉。” 郑福昌以眼神请示了一下李林,在得到后者的无声默许后,他将在李默家的发现详细告知罗文。 罗文静静听着,眸中神韵忽明忽暗,全部听完后,他没有再发问,只是在李默名字后面加上了一个括号—— “献祭者。” 他低着头想了想,在其后又补了一个问号。 “老郑,李默最后说什么了么?” “他说……”郑福昌神色黯淡,狠狠抽了一口烟,他抬眼看着罗文,道:“这些事,与彤彤无关,” 又是与徐彤无关,李默在本案中扮演的可能性角色,现在又多了一重。 代罪羔羊,凶手,或是…… 罗文目光锁定“献祭者”三个字,他感觉思维陷入了死角,心中那种对李默的莫名情绪困扰着他。 大胆假设,能有多大胆? 随着罗文点开第三个视频,所有人,包括罗文自己在内,瞬间僵如石化—— 这次画面清晰度相当高,地点类似一个手术室,有完善的手术器械,一张手术台此刻空空的放在那里。 看到这里,郑福昌几人不约而同看向罗文,后者面淡如水,手指轻轻擦过“献祭者”三个字,反复摩挲。 视频还在继续,一名身材清瘦的男性被推了进来,赫然便是李默,只不过他此刻状态已经陷入昏迷,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随后出镜的则是唐伟,只见这人握着手术刀的手有些发抖,满脸挂着欣喜若狂到几乎狰狞的表情,显然是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罗文没想到一名生物遗传基因研究院的院士,下刀精准程度竟然不亚于他这个法医,其他人同样觉得惊异,视频到了这里,再次停止。 罗文目光低垂,试着与先前的感知串联,郑福昌看着他,习惯性的问话脱口而出:“你怎么看?” 罗文没有回答也没有与郑福昌的目光对焦,他很轻微的动了动嘴角,给了郑福昌一个暗示。 大队长转过脸去,正好对上李平顺似笑非笑与李林的一张阴沉脸! 李科瞄着李局,看你这得力属下也不怎么样么。 李局不回瞄,掰了两下手指头,噼啪作响的动静已足以表述他对郑大队的极其不满! 罗文这时道:“我总觉得案件里面的这几个人背后好像还有点什么,具体是什么,现在说不清,先把U盘里的视频文件全部看完再说。” 罗文给郑福昌解了围,将烟蒂在烟缸里按灭了之后又点燃一支烟,最近他的烟瘾越来越大,这让知道其病情的郑福昌不禁皱了皱眉。 感觉到郑福昌投过来的关切眼神,罗文报以一笑,道:“别这样看着我。” 指了指郑福昌面前的烟灰缸,他眼眸深弯道:“你自己比我好不了多少。” 手指停在鼠标上方,罗文的笑容慢慢散去,若要确定李默“献祭者”的身份,那么这最后的视频文件,必然会向着他心中最不好的那个猜测靠拢!
第7章 第二视野(七) 手指放在鼠标上,罗文并未按下去。 看过前几段视频,他基本可以断定,最后一段视频,必然就是指证李默为本案凶手的直接证据。 罗文与郑福昌快速交换眼神,对方的猜测与他相同。 李林基本也猜到视频内容指向,压着怒火道:“怎么还愣着?开始播放!” 罗文干脆收回手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空烟盒,眼中满是执拗。 郑福昌明白罗文情绪的由来,他比谁都了解他的兄弟,对案件的狂热,对受害者的悲悯,对战友的关心,罗文往往表达的很隐晦,不了解他的人,会被他天生带着的那一副淡漠表情欺骗。 郑福昌不由道:“李林,能不能……” 称呼变了? 李林怒瞪郑福昌,感受到对方目光中的诚挚,李局脸色稍霁,随即明白了郑福昌想说的是什么。 身为执法者,无论官级高低,没有谁会眼睁睁看着一名无辜者被冤枉,就算李默已然死了,也要找出幕后真凶! 李林斟酌片刻,敲了敲桌面,道:“督察方面我动用私人情面有过招呼,申报科我也可以以我局长的身份再拖延两天,最多四十八小时,U盘这个证物必须申报上去,否则——咱们兄弟几个就得换个地方聚了!” 罗文这时将烟盒揉作一团,准确无误丢进垃圾桶,从衣兜里翻出一盒烟拿起火机,费了半天力却没打着火。 “喝水吗?”郑福昌拍了拍罗文的肩膀,道:“今天有没有抽空睡会儿?” 李林与李平顺齐齐看向郑福昌,这关心程度是不是有点过了? 罗文就跟没听见郑福昌的话一般,他快速点开最后一个视频,肩头的手还在,丝毫没有拿开的意思—— 啪……果断拍飞! “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先将案件破了再说,时间……不多了。” 郑胖子以为罗文在说他自己的病,一时沉浸在郁郁中无法自拔,对于李林与李平顺的满脸问号,他压根儿没注意。 最后一段视频极短,只有十几秒钟,画面也很简单,李默身穿时钟酒店工作人员的制服,站在疑似当天唐伟被杀的那个房间门口。 视频提示的时间,是在酒店发现凶案现场报警的三个半小时前,午夜,零点整。 到此,所有动机链已然形成—— 通常情况下,一条假的动机链总有它的破绽,并且做的伪装越多,漏洞也会跟着越多,只是在本案中,却出现了多条伪装后的动机链。 罗文想到先期在现场发现的那枚眼球,问向李平顺,在得到那枚属于犬类后,陷入沉思。 本案当中,凶手先是在命案现场给出一条简易型动机链,结合最后一段视频,凶手是李默,动机是他愤恨唐伟抢了自己的女朋友徐彤,这是其一; 其二,U盘中第三段视频当中,唐伟亲自动手取出李默的左眼,并且给他换上了另一枚瞳孔,看大小应该与命案现场的那枚犬类瞳孔一样。 报复唐伟最好的办法,莫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所以唐伟在麻醉剂失效清醒后,当这人看到李默手里拿着的犬类瞳孔,被当场吓死—— 这一点,刚好还印证了尸检唐伟得出的结论。 由此推出一个有用的信息,手术室内与时钟酒店拍摄视频的人,与拍摄唐伟和李默对话的人,不是同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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