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带着一声“莫名其妙”发动车子,缓行而去,目的地,鉴证科附近的早点摊位。 …… 机票被淡蓝色火焰缓缓吞噬,继而被丢进烟灰缸。 陈睿风打开抽屉取出一个封装袋,将另一张机票的灰烬一并倒入烟灰缸,站起身来到洗手间,他将所有灰烬倒进马桶,随着冲水声响起,它们打着卷涌入下水道,随之不见。 抬眼看向镜子,淡淡的话语声,浅吟而出—— “永别了,徐彤,李默,永别了,人类。” …… 时间,正午十二点。 全身心投入工作的罗文将所有证物复验完毕后,显得有些失望,除了发现那一点疑似血迹的线索之外,其余饼干桶再无所获。 原地伸了个懒腰,罗文推了推眼镜摘下口罩,自己的工作只差出报告了,答应陈睿风会致电他来接自己的这个承诺,是否要兑现? 或许可以换一个说法,收集所有复验标记记录,他慢慢往办公室走去。 到了门口,听到内里传来鼾声如雷的动静,罗文微微一愣,推开门闻到浓烈的酒味,他忽略掉早已冷却的早餐,动作放轻戴上手套。 拎起熟睡之人丢在一旁的衬衫,罗文拿起桌上的放大镜,开始根据“证物”留下的痕迹来判断这位大队长一大早灌醉自己的原因。 污秽痕迹属于近距离并且非垂直滴落,而是正面喷溅上去的,留意过空气中酒味最集中位置便是手中的衬衫,罗文极不情愿挪着脚步靠近郑福昌打鼾间张得老大的嘴,微微一嗅,虽然得到郑福昌并未喝酒的结论,可这嘴里的味道实在是令人很…… 疾步奔到窗边做了几次深呼吸,罗文揉了揉发胀额角,死胖子难道不知道保持口腔卫生的重要性? 缓缓摇了摇头,扫过被他吵醒的郑福昌,罗文打开物品柜取出一支口腔喷雾剂丢过去,嫌弃道:“用完它去漱漱口,牙龈出血可大可小,记得按时体验。” 癔症中的人足足一分钟才明白罗文在说什么,郑福昌咬牙切齿道:“老子牙龈没出血!” 没出血? 走近揉眼睛的郑福昌,罗文抱着肩膀思考短瞬,趁郑福昌不注意伸手扯过他的下嘴唇,内里齿痕清晰可见,就伤口来看,咬郑福昌的人够狠。 指着那道齿痕,罗文的语气在郑福昌听来,不仅熟悉,用词还相当恶劣——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您老在屡次被我调侃报仇不成的情况下,一个想不开也跑出去操男人不成,反被那只狼咬了?” 郑福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端起罗文水杯不顾罗大法医顿时转冷的眼神,他将内里的水一口气喝干,愤道:“那只狼是女的!” 女狼? 前前后后想了个遍,罗文觉得只有一个人有嫌疑,“你对徐彤采取监控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兄弟两人到底共事多年,连发泄情绪的动作也一模一样。 一拳捶在沙发靠背上,郑福昌喘着粗气直视罗文,“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反正我自找的就是了。” 这人似乎有些不大对,能够令郑福昌恢复“对”的状态的办法,通常只有案子。 抽出两支烟,两人一同点燃,隔着烟雾,罗文道:“老郑,你针对徐彤的监控,应该没有申报是么?” 猛抽了一口烟,郑福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一点在罗文预料之中。 “你对徐彤产生的莫名情绪,究竟因为你在讯问李默时的大意造成其死亡而觉得愧对她,还是因为她的那些不雅照片令你产生了同情?回答我,你对徐彤,是愧疚还是同情?” 一支烟即将抽完,郑福昌给出的回答,依然未令罗文觉得意外—— “都不是。” 事情似乎有些麻烦了。 随后两人皆不再言语,烟灰缸里的烟蒂,逐渐增多。
第34章 地狱无门(六) 鉴证科办公室,郑福昌坐在罗文对面,看着他像往常一样将尸检以及证物复验的标记记录,一一录入电脑。 侧面观察臭小子,无论是他秀逸的五官轮廓,还是其工作时的专注,处处能够彰显出该人静谧、淡然的气质。 “郑大队。” “啊?” “您老一直盯着我干什么?小生脸上有报告么?” 郑福昌咧开嘴,终于“呵呵”笑了起来。 整个警队都了解这位大队长的臭脾气,怕是除了分局局长李林仗着官衔敢经常拿他开涮以外,也就只有罗文了。 当初李林因为这事还玩笑过,说郑福昌与罗文一个属鸡一个属狗,也不知并肩合作的时候会否出现鸡飞狗跳情况。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不过鸡飞狗跳的每次都不是两位当事人,而是当事人的两位顶头上司。 敲击键盘的手停在半空,大法医瞄了一眼疑似面带猥琐笑容的大队长,指着自己的水杯,道:“门口便利店,同一牌子同一款式的,再去买一个还给我。” 转过手指指向垃圾筐里的软中华空烟盒,他继续道:“同一牌子的,加上上次你承诺过我的,一共两条。” 笑僵在脸上,郑福昌不满道:“老子不就用它喝了口水而已,至于再去买新的吗?还两条软中华,你这是要受贿!” 罗文一脸嫌弃扫过杯子,继续埋头工作,过了好一会儿才认真道:“至于,我怕被你传染口蹄疫和迟钝菌以及口臭,再者,我说的是你欠我两条又没说让你一次性还,体谅您老养家不易,今天先还一盒来。” 听着摔门出去的脚步声,本该严肃工作的人轻笑几声,早知道几句话便能激得这只胖子恢复正常,便不用白白担心这么久了。 罗文看着键盘,眼神无奈,报告又敲错字了。 去时愤愤归来时更加愤愤的人,将手里拎着的东西往桌上重重一放,逼视已然打好报告趴在桌子上呈翻白眼状的臭小子,郑福昌压住笑,“咬牙切齿”道:“告诉你,装死没用,杯子没买烟没买,一共四份红烧肉盒饭,你我各两份,敢剩下一块肉皮……” 郑福昌伸出拳头在缓缓起身的罗文面前晃了晃,“哼哼!” 红烧肉……罗文感觉胃里一阵翻腾。 两份红烧肉……他胃里翻腾的速度开始加快。 敢剩下一块肉皮……罗文将电话开机递给郑福昌,几步跑到洗手池边上,干呕间带着浓重的鼻音,道:“你致电负责我的那位主任医师,只要他说我能吃,我便……呕……” 笑到拍大腿,郑福昌知道,罗文不吃任何油腻食物,致命死穴就是红烧肉。 看着干呕完瘫在沙发上半死不活的臭小子,胖子将一盒快餐放在茶几上,努了努嘴:“快吃,红烧——鱼块套餐~~” 几年合作,他了解罗文,这人爱吃鱼,并且他吃过的鱼骨连花猫都不吃。 闷头扒了几口饭,眼见罗文仍躺着不动,郑福昌奇道:“怎么不吃,身体真不舒服了?” “在想一些事情。”伸出手去,接过郑福昌拍在手里的烟点燃,罗文缓声道:“老郑,关于上两件案子,你有什么看法?” 吃了一半的盒饭被丢在一边,郑福昌跟着点燃烟,想了会儿才答道:“第一,涉案有关人员在案件当中所扮演的角色很接近,第二,两件案子当中,都有徐彤。第三……” 话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像是又陷入了思考。 坐起身来,罗文接道:“第三,案发后,警方的视线当中都会迅速锁定一到两个嫌疑人,并且该嫌疑人还具备作案动机与作案条件。第四,我们对暗处真正凶手的探知一无所获,上两起案子加上刚刚发生的王小刚一案当中,还有一个很隐晦的共同点。” 将打印好的尸检报告递给郑福昌,他点着其中一项,道:“三件案子当中,受害人都有或在案发的过程中或案发前,失去某一部分人体器官的情况。” 慢慢翻看着手中的报告,郑福昌明白罗文指的是什么—— 唐伟一案中,死者唐伟与后来疑似畏罪自杀的李默,都被人为取走了一枚瞳孔; 何啸飞一案中,意外身亡的死者何啸飞被切下左手无名指与右手食指; 而王小刚一案中,死者王小刚更是在大约一个多月前,失去了一枚睾丸,并且因命案的发生,还牵出了其家中藏有另几名被害人的人体组织。 人类失去瞳孔便会丧失视觉,这个郑福昌明白,包括王小刚丧失睾丸有极大可能性会失去的男性性功能,这一点他也明白,但是有关何啸飞,凶手为何会只切断他的两根手指,郑福昌很疑惑。 将报告看完放在桌上,他在等着罗文给出解释。 哪知对方只是做了几次手指点击鼠标的动作,并且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快速书写着什么,并未言语。 脑际中灵光一闪,郑福昌猛地一拍大腿,大叫道:“我明白了!何啸飞失去右手食指便无法再进行点击鼠标与在文件上签字的功能!我说的对不对?!” “不全对。”抬眸扫过嘴张老大的人,罗文摇头道:“就算失去食指,何啸飞依然能够凭借其他手指完成这些工作,联想一下他的左手无名指,你便彻底明白了。” 将笔下的纸推到郑福昌面前,他冷去语调,道出纸张上所写的两个字:“剥夺。” 这是很沉重的两个字,罗文之所以会用这两个字,一定有他的原因。 思忖半天,郑福昌道出根据提示得出的结论:“凶手切去何啸飞的食指,是在暗喻该人因受贿以及渎职,已经失去了他办公室主任的身份。切去其无名指,则在暗喻他因与姚倩玉通奸,已经失去了对爱人的忠贞。不仅如此,凶手还认为自己是对的,针对何啸飞犯下的罪行,他在依法剥夺其两个身份。其一,办公室主任。其二,为人之夫。可是……” 对视郑福昌,罗文浅笑道:“可是何啸飞却没等到来自法庭的审判,而是迎来了凶手为他一早便订制好的死亡。想必凶手此时一定很得意,因为我们的失误与不查,加深了他内心针对自己所作所为是‘对’的肯定,更促使了他犯罪心理的升级。” 从唐伟一案到王小刚的案子,郑福昌仔细回顾一遍,深有同感点了点头,道:“因我方针对唐伟一案的侦查无获,以至他在何啸飞一案中提升不少犯罪手段,连串谋者的数量也在增加,献祭者所做的更是令人无法想象。也不知凶手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够令姚倩玉甘愿……甘愿……” 余下的话没说完,罗文明白郑福昌的感触。 想令眼前这位仁兄彻底走出有关徐彤的阴影,便是将徐彤本人在其心中淡化,突出这个女人在案子当中所扮演的角色。 可…… 反复按了按不停跳痛的太阳穴,目前连罗文也无法确定徐彤在一系列案件中,到底出演什么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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