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听的江晓原同学听得连连点头,觉得“师公”这个猜想很靠谱。 “对了,小戚,我还发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细节。” 柳弈没有纠结“自残”的可能性,反而提起了另一个问题: “死者一共有八处刺创,虽然深浅不一,但‘凶器’的外尺寸都是一样的。” 戚山雨一愣,重复了一遍柳弈的话: “所有刺创?” 死者身上有十六处伤口,浅的差不多只是锐器擦破皮的程度,深的那道几乎贯穿了他的整个腹腔。 因为二者对身体的伤害差别太大,以至于让人很容易把焦点只集中在刺破了下腔静脉的致命伤上。 但现在,柳主任告诉小戚警官,所有刺创的凶器的外尺寸都是一样的。 “柳哥,你的意思是……这是同一种凶器造成的?” 戚山雨看着照片中清晰展示的死者大腿上的“洞”,刚才就在他脑海里盘旋的,与常识相违背的疑惑又出现了: “这么细的一根空心管子,真能扎透他的下腹部吗?” “其实,只有他大腿上的这个洞是中空的尖头管子扎出来的。” 柳弈说道: “其他都是实心且顶端尖锐的‘钻头’造成的刺伤。” 戚山雨隐约理解了柳弈的意思:“可偏偏……它们的外尺寸一样。” 都是直径约一厘米的棒状物,只是一个是空心的棒子,一个是实心的尖头锥体。 他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螺丝起子套装——碰到什么形状的螺帽,就换什么形状的刀头——为了与把手配套,刀头本身的尺寸都是一样的。 虽然家用的螺丝刀一般都很小巧,弄不出能贯穿腹部的致命伤。但工业用的别说刀头长度超过二十厘米了,六七十厘米的都能找到…… 正在戚山雨寻思着是不是类似的工具,又在哪里可以搞到这些时,柳弈却给出了一个更特别的答案: “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比如往那条空心的管子里再套一根实心的棒子。” 戚山雨:“?” 他一下子没明白柳弈的意思。 而电脑前的江晓原却猛地一扭头,幅度大到脖子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 但小江同学已顾不得那针扎似的酸疼了。 他大声叫出了答案: “老板,你是说,内窥镜!!?” ### 6月25日,星期六。 为了查清那位病美男的身份,戚山雨和林郁清这几天都在东奔西跑,好不忙碌。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两人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终于赶在四点前到达位于鑫海市东城郊的美悦湖。 美悦湖是一个人工湖,位于鑫海市近郊,距离主城区大约四十公里,环境优美,风景宜人,周边都是独栋的别墅,住客也是颇有身家的有钱人。 戚山雨和林郁清把车停在一栋“L”字形的别墅前。 他们与这栋别墅的主人有约。 两人走进敞开的院门,穿过一个修葺得整齐又精致的庭院,来到建筑物的正门前,摁响门铃。 可视门铃的扬声器处传来了年轻女性的嗓音:“请问哪位?” “你好。” 林郁清客气地回答: “我们是鑫海市公安局的警察,跟杜女士约好了的。” 女声回了句“稍等”。 二十秒后,一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姑娘打开了别墅的正门。 因为听说来的是警察,所以女孩开门时的神色是忐忑且谨慎的。 但来访者一个英俊帅气到彷如T台模特,一个相貌清秀气质温和,皆好看得出乎她的预料,姑娘的表情不自觉地从不安变成了好奇。 她目光在戚、林两人脸上来回了两圈,才像确认一般又问了一遍:“二位是警察?” 林郁清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姑娘才领着两人进了门,“这边请,杜总在她的办公室。” 来之前戚山雨和林郁清就打听清楚了,这间别墅的主人名叫杜思昀,是个不止在鑫海市本地,连在全国都小有名气的企业家。 杜思昀女士今年刚好四十岁,是出身宝岛的名媛。 她家里很有钱,能给她提供优渥的教育条件,于是主修艺术史的她有欧洲七国游学的履历,以及好几个摆出来十分高大上的头衔,早年上过若干宝岛的综艺节目,并凭此混出了一些名气。 大约十年前,杜女士将投资中心转到了鑫海,注册了一个服装潮牌,与新锐艺术家合作、出文创IP联名,还投资了一间画廊,与营销公司和艺术类期刊杂志合作,这几年捧红了七八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艺术家,光是靠倒手作品差价就赚了不少钱。 总之,虽然杜思昀已经很少上电视了,但早年的名气还早,高低也算是个名人。 这间别墅是杜女士的工作室,因而内部装潢与住宅不同,主打一个简约侘寂风。 墙壁天花清一色的微水泥刷墙,地砖也是冷冰冰的浅灰色大理石,长长一条走廊,除了转角的落地花瓶和里面插着的高到天花板的马醉木之外,连张装饰画都没有。 ### 女孩停在了走廊东侧尽头的一扇门前,敲了敲门。 “进来。” 里面传来应答声,听着比杜思昀早年上节目时收录的声音要成熟一些,但发音仍有明显的宝岛腔,辨识度很高。 “杜总,警察来了。” 女孩开门把戚山雨和林郁清放了进去,然后很专业地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替雇主关上了房门。 杜思昀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的黑白色套裙,坐在一张现代奶油风的办公桌后,很礼貌地起身与两人握了手。 “你们在电话里说,有事要问我。” 握手后,杜女士神色一敛,表情严肃:“请问是什么事?” “是这样的。” 林郁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杜思昀:“照片里的这人,请问您认识吗?” 杜思昀接过照片一看,表情顿时一变。 “……这是兰亭啊!” 杜思昀抬头,低沉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个八度:“他怎么了?” 林郁清回答:“他死了。” 照片里的男人,正是三天前在二乔山后山溪涧中发现的死者。 他有一个意境悠远的十分文艺的名字,叫乔兰亭,今年三十二岁。 托那对喜欢喝山泉水的老夫妻的福,乔兰亭的遗体发现得很及时,既没有明显的腐败,也没有被虫蚁啃咬到看不出原形。 法医从遗体上采到了清晰的指纹,警方经过仔细的排查后,锁定了死者的身份信息——便是这个名叫乔兰亭的男子。 乔兰亭是个画家,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个把画画当做事业的人。 根据戚山雨和林郁清这两日的走访,认识乔兰亭的人都说,他的作品实在很不怎么样,别说靠画画蜚声国际,连糊口都成问题,绝壁应该饿死街头。 而能让毫无绘画才能的乔兰亭继续过着“艺术家”的优渥生活的关键原因,便是戚、林二人面前的这位杜思昀杜女士了。
第038章 2. mimic-09 乍然听闻乔兰亭的死讯,杜思昀的脸色猝然大变,目光中充满动摇,脚下站立不稳,往后踉跄了一步,单手撑住她那张时髦的大办公桌才没至于失态到跌倒。 “兰亭他是怎么死的?” 虽竭力令自己保持冷静,但杜思昀声音依然在微微地发着抖,“……是、自杀吗?” 戚山雨和林郁清对视一眼,都从搭档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为什么杜思昀的第一反应是“自杀”? “具体情况仍在调查中。” 这样想,林郁清就干脆地问出来了: “杜女士,您为什么会觉得乔兰亭是‘自杀’的?” 没想到警察居然会提出反问,杜思昀反倒愣了一下。 “不是自杀吗?” 她眨了眨眼,眼中的知性被迷茫所取代,“难道是生病了?” ——这反应,不像是演戏。 戚山雨心想:看来她是当真认为乔兰亭要么是自杀,要么是自然死亡,下意识里就没考虑过‘他杀’的可能性。 “杜女士,能请你说说你知道的乔兰亭乔先生吗?” 林郁清不答反问:“据我们所知,您跟他的关系很密切。” 杜思昀垂下眼皮,视线在光洁的灰色瓷砖上定定地停留几秒钟,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没错,是我在资助兰亭。” 杜思昀倒是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或者你们其实更想听我承认……没错,我在包养他。” ### 乔兰亭是鑫海市美术学院水彩画系的毕业生。 然而虽然他是专业人士,但说实话,绘画才能不过尔尔,毕业后充其量也只能当个两百块一张帮人仿绘名画的画匠。 但万幸的是,乔兰亭有一副好皮相。 十年前的他大学刚刚毕业,高挑清瘦、身材单薄,容貌虽说不得俊美无俦,但配合他忧郁、颓废与不羁的文艺青年艺术家气质,自然有种与别不同的魅力。 彼时杜思昀女士刚刚将业务重心转到鑫海市,为了给自己的潮牌造势,她招募了一批年轻画家搞了个设计大赛,得奖作品会被用在下季新款里。 参赛者里就有乔兰亭。 当然,乔兰亭的作品平平无奇,本来别说三甲,连前十也入不了围。 但杜思昀在颁奖礼前的餐会上见到了乔兰亭,便是一眼荡魂、初见倾心,再也忘不掉了。 那会儿乔兰亭很穷,身上的西装还是在婚纱店租来的,明显尺寸不合,松松垮垮的大了一个号,更显得他身形单薄、弱不禁风,因为久不见阳光而白到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如同陶偶,漂亮得不像个真人。 杜思昀一眼看上了这个忧郁美青年,匆匆回到后台,将乔兰亭的名字从末尾提到了第一名。 从此,乔兰亭成了杜思昀的情人,且一当就当了整十年。 当然了,杜思昀本人未婚,跟乔兰亭也不是正经的男女朋友关系。 这十年中,杜女士也包养过别的情人——年轻艺术家、模特儿、娱乐圈十八线小明星等等等,情史可谓丰富多彩,热闹得杜女士本人回忆起来都要数上好一阵子。 对待情人,杜思昀都秉持“好聚好散”的原则,在一起的时候给予足够的宠爱,要资源的给资源,要投资的给投资,名牌衣服鞋子包子化妆品,“金主”做得很称职。 只是这些小情人,长的两三年,短的一年半载,彼此都清楚这不过是露水姻缘逢场作戏,关系都不持久。 因为分手后杜思昀有机会还会偶尔提携旧情人的关系,所以被她包养过的小年轻们都很“乖”,再见面还是一口一个“姐”的叫得亲密,也没有给她闹过幺蛾子。 在来来去去的情人中,唯有乔兰亭可称为“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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