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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医生很忙，即使顾念着苏子诚，但工作缠得他没法时时刻刻盯着苏子诚。他跟褚弈说这感染毛病也不算重，烧退了差不多就好了，但问题是这破病毒引起的发烧不好退，容易反复。想了想，唐医生就派出了跟着自己打杂学习的实习生，让这小孩先盯着点苏子诚的情况，自己忙完了再去看。 案子一点点理清，何召宣发来检测报告，液氮中的实验品013就是孙芸，孙建寻找多年的女儿，尸身经过多种防腐处理及液氮封存，无法准确判定主要的死亡原因。北郊那边经过隔壁辖区兄弟的奋战，实验室挖出了一半，再往北五米处离地表不深的位置挖出了十多具白骨。 苏子诚的睡眠欠缺得太厉害了，看着输液室冰冷铁硬的椅背，明明一点都不舒服，他却因为案情一点点勘破而安心，能睡一小会儿。 小实习生刚进到输液室，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被吸引过去了。挂着水的年轻男人安安静静坐着，两天长腿微微分开。他垂着头，散落的发丝遮着眼睛，一只手揣进兜里，一只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手指微屈，蓝色针头和医用胶带衬得他手更加苍白。 小实习生认得他，之前在警局的公益教育宣传片上还见到过他。听说苏队长比唐医生还要大一点，但是苏队长只看脸的话像刚二十，还挺白，他身上还有一种气质，就是那种很有安全感、很让人信服的成熟稳重，即使他那么睡着也能感觉得到。 唐医生对苏队长很上心。的确，苏队长这样的人不论是从颜值还是人格魅力来说，都很招人喜欢。 坐着睡觉不是很得劲儿，头会频繁向下垂。眯了还没二十分钟，苏子诚的头猛往下栽，吓的小实习生赶紧伸手去扶。不过苏子诚被自己惊醒，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呼出来，看见面前挺秀气的小孩，没太在意，调整了下姿势向后靠，头倚在墙壁上。 小实习生屏住气，怕再给他吵醒了。苏队长刚刚，真的好好笑啊！就是，就是那种很雷厉风行很严肃的人，在生活中将另一面暴露出来，就很有反差感，让人想笑。 得亏苏子诚不知道这小实习生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然苏子诚又得懵懵地摸一下自己的脸，习惯性但很臭屁地问：“好看吗？” 不过苏子诚醒来的时候，小实习生看他看了很久，不知道脑抽了还是怎么的，直接就问：“哥，您是gay吗？” 苏子诚：“………”睡这么会儿觉人类是又进化了吗？这问题这么直接就在公共场合问了？也许是没睡饱，苏大队长难得的没有因为不熟悉的人的冒犯而直接开骂，而是迟钝地待了会儿机，问：“这玩意儿……是天生的吗？” 小实习生被问懵了，愣了一下回道：“不，不一定吧，反正就……应该都是。” “哦。”苏子诚抬头看了看还有一半的输液瓶，摸摸下巴道：“那我应该……算半个吧。” 啊？啊这？啊这。小实习生低下头emo，反思患者听不懂自己的话，自己也不太能明白患者的话，到底是自己的问题还是患者的问题。 唐医生的到来打断了小实习生的没用反省。临近中午饭点，唐医生给小实习生转了账，让他到外面买些清淡的菜食带来给病号吃，顺便买点他自己喜欢吃的。 小实习生领命而去，苏子诚夸张地叹了长长一口气，“你终于来了啊。” 唐禹扬抬高他的胳膊，把体温计从领口伸进去给他夹在腋下，又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问：“好受点儿没有？” “我一直都没啥感觉。”苏子诚由着他来，声音懒懒的，“唐医生，你带的小实习生说我是gay。” “瞎告状，”唐禹扬在他旁边坐下，“我都听到了，人家明明问你是不是。” 苏子诚笑着把头靠向墙壁，道：“唐医生学坏了，都会偷听我说话了，哎。” “半个gay队长，成了病号也不能不讲道理。”唐禹扬按了按他扎针的那只手，两人的手并在一起，唐禹扬伸出手指一下一下摸着苏子诚手背的皮肤。“你们两个又没有说悄悄话，我是路过无意间听到的，根本不能算偷听。” 苏子诚就一直笑。对于唐禹扬的一些小动作，他向来是纵容甚至是留恋的。在有些独处的时候，他也会想，这样纵着唐禹扬“误入歧途”是不是不太好。但是呢，他自己确实又想纵着他，也纵着自己，最后索性去他妈的，反正都耽误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等你忙完，我们能不能找个时间，好好聊聊？”唐禹扬偏头看他，轻声问。 “………”苏子诚沉默一会儿，道：“说实话吧，这案子中间挺复杂的，虽说主要嫌疑人抓回来了，但有一帮真孙子还在后边缩着头呢，什么时候能忙完还真不好说……” “你能不能……” “但是！”苏子诚说话大喘气，“你要求的嘛，我肯定是会尽量满足你的。嗯？你刚刚想说什么？” 唐禹扬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看他堵话成功之后还很得意，“我说，你不要太紧张。” “嗯？”被戳破的苏大队长开始装傻，“嗯？什么？” “你在紧张，你想逃避。”唐禹扬握住了他的手腕，既然开了头，那就继续一点一点拆穿他吧。“毕竟我也是个心理医生，可以通过人的一些行为从而判断这个人的心理，不一定能准确知道这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却可以得到一些关键的情绪信息。你或许会觉得自己一些情绪太复杂，而自己又出于一些原因不敢揭开看看，但我不会，在我熟知的领域，你更趋于一个透明人。但是你这人又总是会让我怀疑自己的业务水平。所以，我认为，我们该就一些问题进行讨论，你也同意了，对吧？” “肯定是你不行，我这个人你都能看得透明，肯定是你水平不行。”苏子诚笃定道。说不过就耍赖，这是苏大队长在面对唐医生时的惯用技俩。 谁让苏大队长偏偏只对唐禹扬耍赖不对别人呢？唐医生也就只能惯着他呗。
第16章 生之 喝完小实习生买来的粥之后，苏子诚别的东西也吃不下了。唐大医生又去忙了，这只有小实习生盯着他。 点滴差不多打完了，苏子诚着急回队里，但烧还没退利索，按说不能走。他也不想为难小孩，只能去找唐医生，央他去把后几天要打的药都要过来，他带回局里自己打。苏大队长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按时吃药打针，并在唐禹扬发出“你怎么给自己打针”的疑问后，答道：“有何召宣啊！法医也是医啊，我见过他扎针的，虽然水平不如你好。” 这人能主动拿药就是一大进步了，他想回局里，唐禹扬要是一直拦着，给他惹毛了他能给唐禹扬来一拳然后什么也不顾地跑出医院而且从今往后再也不踏进医院半步，除非他自己有工作需要到医院来。 唐禹扬没辙，只能给他要来了药。“那你先走吧，病历给我，我去缴费，别忘了一定按时吃药。” 苏子诚点头，拿着药就赶紧打了回局里的出租车。 大家都还在忙着，早上褚弈从医院回局里路上买来的包子啃到现在都还没啃完。 北郊那边，尚航已经将骨头带回了辖区分局，地下的实验室由于化工厂爆炸被波及，塌了一部分，许多化学物质泄露，辖区警察穿着隔离防护服拍照取证，没在里面发现其他人。 俞羡双整理好证据后，叹了口气。“这些证据大多指向马详运，马成绪和王芝顶多算从犯，而他家司机也只是大概知道有这么个事儿，所以在刑罚方面肯定就……但在赵明方和他背后的‘组织’那些人看来，马成绪和王芝也该死，司机勉强忽略不计。” “嗯，跟看守所的兄弟说，看住这几个人。这个‘组织’我们还没有正面交锋过，谁知道他们有什么计划。庆辉，马详运那实验室的另几个做实验的人逮到没有？” “找到线索了，他们大多都在外地，已经联系各地公安兄弟开展逮捕行动了。队长，你先歇着吧，又快变成麻辣小龙虾了。”于庆辉倒了杯热茶给他，“我们也挺中用的，别操心啦队长，唐医生还打电话让我们看着你点儿，病毒可跟外伤不一样，那是能要命的玩意儿。” 苏子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烫了。他只好陷进办公椅里，闭着眼睛休息，脑子里却还在不停转。 董砚之前说，“苏队长，我果然没看错你。” 赵明方昨天说，“您果然是个很聪明的人。” 果然。 到底是他们自己一直在盯着，还是连同背后“组织”的人都在盯着？他们盯着的是苏子诚一个人，还是末远或者是更大范围的公安系统？ 头更疼了。苏子诚招手叫褚弈过来，“去审赵明方，他这么信赖的组织是个什么东西，问他知不知道组织的一些计划。” 尚航的电话打过来，苏子诚按了接听放桌上。干了一夜，辖区那边的兄弟累惨了。 “卧槽马详运这死老头这么不是个东西呢！老子带着兄弟们挖了大半夜，十好几具骨头直接给兄弟们整清醒了，害死那么多人，这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吧？玛德也不怕夏天打雷给他轰死，操了！” 听尚航骂畜牲是件挺有意思的事，苏子诚觉得体内郁积的恶气都顺畅了不少。他看了现场拍摄照片，埋在土中的白骨骨架很小，有的两三具挨在一起，有的在距离两三步之外。这些死去的小孩被埋进土里，身体被各种微生物逐渐分解，从死亡到化为白骨，最快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这些小孩活着的时候又有多痛苦呢？人人称颂马详运的好名声，或许他们也一度以为自己遇到了救世主，在得知自己有机会跟马详运走、也许能跟马详运家的小少爷做朋友的时候，他们是很开心很期待的吧。 他们被带离了暂做庇护的孤儿院，推上了埋在地下的隐秘实验台。 各种病毒注射进体内，侵蚀自己的肉体。 安静死去的时候，皮囊下的器官早已衰竭，甚至腐败。 小白鼠在旁边吱吱叫着挣扎，几分钟后，也和实验台上的小孩同样没了生息。 生命在那一刻达到了讽刺的平等。因为这种变态的、罪恶的、仅仅是为了满足剥夺生命获得快感的该死的人的欲望，没有价值，无人知晓，无人悲哀的，死去。 “操了，马详运这逼东西被分尸真踏马一点都不冤啊！我气的都想给他剁成肉泥，玛德，太气人了！” 是啊，马详运怎么死都不冤，冤的是包括赵明方在内的被当成实验品的孩子。 赵明方到现在都还忍受着病毒的折磨，手刃血仇是一种怎样的快感，苏子诚能理解，但立场不同，他不能也不会认同。他能从实验室跑出来，肯定有“组织”的帮助。“组织”只救了他一个人，从一方面说也更是再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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