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张宇回复,刑北川继续道:“你这人其实还行,就是说话太难听,不长眼睛的人是很招人烦的。” “嘿,你这小子”,张宇伸出一只手揉乱了他的头发,“吃着我的饭,毛病还这么多。” 他的头发被揉乱了,刘海也被掀开来,张宇忽地凑近,看着他的那只右眼,他应该是在看里面的瑕疵,隔间里灯光昏暗,不知道他是不是看不太清,总之是盯了好一会。 张宇眉头微皱,脸色严肃起来,他从一个没正形的年轻人,忽的变成了一个沉稳老成的成年人,惊得刑北川忘了动筷。 张宇说:“眼睛不好,就不要熬夜到这么晚,熬到这么晚,饭也没得吃。你爸那么有钱,怎么不找个保姆来伺候你?” 刑北川道:“是我不想要的。” “为什么?提前适应大学生活?” 刑北川摇摇头,这次张宇却是没再追问。 刑北川忽然问:“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多大年纪了?我算算哈”,张宇眉头一皱,掐着指头开始算起来。 刑北川:“……” 连自己几岁都不知道么? 张宇道:“哦,我今年25了,不过按照我们老家的算法,我今年应该27了,唔,若是按照如今年轻人之间流行的周岁算法,那我应该是23,我生日很小,在冬天。” 刑北川:“……” 刑北川俯身问道:“你老家在哪儿?” 张宇道:“在南乡。” 刑北川疑惑道:“你说的周岁算法我可以理解,可是你们老家的算法为什么会多出四岁?” 张宇一摆手,“哎,他们都算虚岁,反正不知道怎么算的,虚岁上又加了一岁,我离家太久了,我也记不清了。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刑北川垂眸,若有所思地,又抬眼看着他,“我只是忽然觉得你有点难懂。” “怎么说?” “感觉”,刑北川收拾好碗筷,又白他一眼,“不过我现在明白了,你的岁数更难懂,同样的出生年月,竟然能差上四岁。” 刑北川推门而出,“今天谢谢你的饭菜,我先走了,夏天到了会去照顾你的生意的。” 刑北川走后,张宇才嘀咕道:“小崽子。” 张宇又抽了一根烟,将剩下的饭菜用保鲜膜包好,这才关灯锁门离开。 、 刑北川没有再上过晚自习,也没有再在书店里面吃过张宇做的饭,等他再有机会去书店买东西的时候,店长已经回来了。 刑北川扫了一眼墙边屹立的折叠桌,若有所思,直到被店主出声询问,才回过神支付了钱。 江明下了第一场雪,江明的雪向来稀疏、细碎,雪花零星可怜。 余晖忽然给他发信息,请他去酒吧里坐,他难得来市里。天气愈冷之后,刑北川也不怎么跑去他那里了,因为江明的冬天太冷,道路容易结冰,他不想作死。 两人有些时日没见面,刑北川也有点想念他,于是欣然应约。 余晖约定的酒吧是“1987”,料想应该是店长或者店长夫人的生年,和他同来的还有几个朋友,刑北川有的见过,有的没见过。 余晖似乎和店长相熟,去吧台要了两杯酒,一杯高泡沫的抹茶菲士,和一杯水果莫吉托。 他端着酒过来,将抹茶菲士递给刑北川,刑北川接过的瞬间,脑海里忽然浮起张宇的警告:“不要喝他给你的水,也不要吃他给你的烟。” 他看着手里的酒杯,心里犹豫了一下,然而看了看周围人侃侃而谈的态度,又觉得自己多虑。他想:余晖该不会对他下手。 刑北川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酒,默了片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心里逐渐放下了防备。 冬天昼短夜长,等回去的时候夜色已深,校门口的小店都是随着学生的作息营业的,如今已经悉数关门了,眼下最明亮的,就是学校宿舍楼里的灯光。 刑北川拐进破败的小区,小区住户楼里的灯光星星点点,点缀着夜色,楼下的路灯坏掉后还没有维修,路上漆黑一片。 刑北川走到楼道门前花园的时候,忽听到有人朝他吹了一声口哨,将他吓了个半死。他身子一缩,闻声看过去,见张宇正懒懒散散倚在路灯电线杆上,漆黑的夜色里看不清他的脸,但刑北川总感觉他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盯得有些吓人。 刑北川有些怒了,“你每次的出现方式非要这么独特吗?你是吓人还是吓鬼?” 张宇声音冷冷道:“我记得我提醒过你,离着他远点。” 刑北川一惊,“你……你在我身上安监视器了?你怎么会知道?” 刑北川眼睛一转,他忽然觉得在余晖的那几个朋友里,定有张宇认识的人,而那个人将消息透露给了他。 他有让人专门盯着余晖和他之间的关系吗? 刑北川忽然疑惑: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关心他?对于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情程度,这种事情最多提醒一次,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忽然满是防备地盯着张宇的脸:这小子该不会是警察吧? 张宇冷着脸问:“为什么明知故犯?还是你没听懂我话里面的意思?我以为你很聪明。” 刑北川微微叹了口气,“我相信他不会害我的。” “你凭什么相信?” “我们之间的关系有点特别。” 张宇俯身问道:“怎么个特别法儿?” 又恍然大悟似的,充满讽刺道:“你小子该不会喜欢男人吧?” “你别瞎说,他是我哥哥。” “哥哥?”张宇脸一皱,感觉五官都要打起来了。下一刻,他拉着刑北川去了停车区,他单只胳膊在他腰上一架,就把他架上了摩托车,然后,他将头盔往刑北川脑袋上一扣,“我带你去看看,你那个晖哥哥的真面目。” 张宇顺手从旁边的一辆摩托上拿下另一个头盔,扣在自己头上,跨坐在摩托车上启动了车子。 刑北川看着他头上的头盔心道:他这算不算是偷? 摩托车出了小区,张宇接连挂挡踩油门,刑北川紧紧搂着他的腰,无奈感叹:这人真是狂,感觉全天下都是他的。 摩托车在夜色里飞速行驶着,坐在摩托车后座的刑北川心扑通扑通地跳,路面有些结冰,车轮有些打滑,总感觉下一刻他就要被甩出去。与车流里的四轮汽车相比,张宇的速度着实有点夸张,就算晚上车辆相对较少,也不能由着他这么玩儿。 刑北川紧紧闭着眼睛:这人真是不要命了! 终于,摩托车在一片破旧的老城区停下,张宇停下了摩托车,拎着刑北川的衣领子,在蜿蜒曲折的小巷里绕来绕去,忽的又停下了脚步,刑北川被吓了一跳,惊呼道:“干嘛?” 张宇轻轻“嘘”了一声,脑袋绕过墙角,意有所指点了点前方,“你的好哥哥。” 刑北川探头看过去,见酒吧旁边的窄巷里,余晖给人递了两盒烟,而对方给他递了一个鼓囊囊的皮夹。 张宇说:“需要我带你上前打个招呼吗?” 刑北川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被震到了,张宇看了他一眼,又道:“这个酒吧,每周四晚上11点都会有派对,今天正好周四,要不要进去凑个热闹?” 余晖已经看了看四周,进了酒吧里,而没等刑北川回复,张宇已经拉着他进去了。
第15章 刑北川有点害怕碰上余晖,说不清是什么心理,明明他应该责备他。 刚进酒吧门,一股乱哄哄的热气迎面袭来,是各种体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五彩缤纷的灯光打在脸上,音乐的声音很大,震得地面都在晃动,胸腔也在震动,舞池中间有一群人在跳舞,乍一看,似乎和一般的摇滚酒吧没有什么区别。 ……………… ………………………… 他们站在洗手间的门口,靠墙的角落一览无遗,“你看看这些人,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而他们之所以沉沦的最开始,不过是一个微小的念头。” 张宇伸手指了指,“你看看那个瘦骨嶙峋,蹲在角落里像乞丐似的人,他叫赵明申,曾经是一个货运老板,虽然不及你爸爸有钱,但怎么也是几千万的身家,可如今他连工作都找不到,只能呆在这里被老板收留做个清洁工——他就是余晖的客户之一。” 刑北川只感觉兜头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浑身刺骨的寒冷。 张宇说:“你觉得他不会害你,可他本身就是个危险的人,你接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安全?何况你家里那么有钱,他有什么理由放着钱不赚?你不要太考验人性了。” “你如果再执迷不悟,下一个她、她、他,就是未来的你。” 刑北川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张宇带出去了。 刚出门,刑北川就扶着墙吐了半天,早先喝的那点酒忽然反上胃来,而张宇就在旁边悠闲地抽着烟。 吐完了,刑北川似乎也回过心神了,“你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张宇说:“我以前就是这里的酒保。” 刑北川问:“你和余晖就是在这里认识的?” 张宇点点头。 刑北川只觉得疲累至极,忽然间,他脱口而出一句,“谢谢你。” 张宇一挑眉,“谢我什么?” 刑北川道:“谢你三番五次的提醒我,你似乎很关心我?” 张宇白他一眼,说:“你以后离他远点就是。” 刑北川犹豫了,“恐怕还不行,我还有事情没向他问清楚,等我问清楚了,再决定也不迟。” 张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怒道:“你还要问什么?” 刑北川看着他故作轻松地一笑,“你放心,我会很小心的,你的提醒效果很显著,我现在还胃疼。” 二人沉默,冬夜里的冷风愈加明显起来,张宇忽然叹了口气,抱着双臂,十分苦恼地闭着眼睛,嘟囔道:“电话留给我。” 刑北川正走着神儿,恍惚间,没听清他说什么,“啊?” 张宇睁眼盯着他,语气不耐烦道:“你的电话留给我!” 刑北川看着他的脸,忽然微微一笑,“你要是说话再好听点就好了,脾气实在太差劲了。” “你找打是不是?”张宇伸出拳头威胁。 刑北川掏出手机递给他,“喏,你自己留号码。” 张宇一把抓过手机,用刑北川的手机给自己打了个未接,又把手机扔给他。 刑北川眼疾手快地接住,“刚留下号码,就要把手机摔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如果我死了,你去给我收尸是不是?你这人表达关心的方式能不能稍微温柔一点?” 张宇转过身,迈开步子,“走了!” 刑北川看着他的背影,撑着膝盖站起身,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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