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骂道:“哈,离婚是吧!你终于说出来了!” 牛梅真是憋足了气:“离!我巴不得现在就离!我妈妈生病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你们关心过吗?每天都是我忙前忙后,操持这个家,还要顾李庆国的面子。李庆国,你他妈要点脸!” 叮铃铃—— 电话声响起,三个人都在气头上,最后还是牛梅去接的电话。 李佳睿回忆着说:“然后妈妈就喊我出来,问我拿没拿吕灿星的作业本,我说没有。我也不敢多说话,他们还在吵架,吵了没一会,妈妈就跑出去了。” 顾晓晨问:“所以你妈妈是因为和他们吵架才出门的吗?不是因为要去药厂?” 李佳睿摇摇头:“我在房间里,没有听清楚。” 能回忆到这份上,已经很要李佳睿的命了。 他才五年级,十岁出头,见妈妈的最后一面是在无尽的争吵声中,难怪他会把过错归咎给自己,如果那天晚上他不看电视,他乖乖听话,也许妈妈就不会那样生气,也就不会跑出去了。 陈闻将烟头怼在大理石台面上熄灭,站起身,走了过来。 他说:“这不是你的错。” 李佳睿抬起头看他。 陈闻依旧坚定地说:“他们把所有事情都搞得一团糟,那是他们的错,不是你的错,和你没关系。” 李佳睿用手背抹干眼泪:“我得回学校了。” 顾晓晨诧异:“你不回家吃饭吗?” 李佳睿摇摇头:“……奶奶不做饭。而且我得早一点到学校。” 顾晓晨问:“为什么?” 李佳睿说:“我给先帮吕灿星他们抢篮球框,还得给他买水。” 原来,今天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小学的体育课比较随意,大半节课都会给孩子自由活动。吕灿星和班上的男生小团体爱打篮球。本来李佳睿也想参与,但是…… 小男孩并未发育完全,有些矮矮小小胖胖,被先发育的高条男生们排挤在外,只能买买水捡捡球,才可以被允许在一旁观看。 站在马路边,顾晓晨和陈闻都没说话。 听一个孩子挖着回忆当做证词,没有人比他们更残忍。大人的世界充满了欺骗和背叛,孩子却总觉得错在自己身上。没有比这更让人心碎的。 陈闻的手机响起,是洛译问他们在哪,要过来。 陈闻说:“我觉得我们现在……” 洛译:“去他妈的宋立成,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第096章 午后的校园很安静,连街边的流浪猫狗都懒在阴凉下,小憩片刻。 陈闻听到洛译那么说,只是有些紧绷,声音冷漠:“……别那么幼稚。”他感觉电话对面是无尽的沉默,轻声叹了口气,“洛译,你不需要用我来证明你喜欢同性是对的。你只是应激反应,想要高调的宣告你属于同性恋的一切,但你知道,那并没有意义。” 陈闻想说的或许不是意义,只是,没有用。 不需要证明自己是对的,因为同性恋本身就不是对错的话题。属于同性的一部分,是值得骄傲的,但眼下的社会并不会因为你骄傲就尊重你,所以没有意义。 浅浅地听着洛译的呼吸声,直到他说:“你总是那么理性,我就喜欢这样的你。好了,把电话给顾晓晨吧,让他说说——” 陈闻打断他:“我也可以给你汇报上午查到了什么。” 洛译一愣:“查到了什么?” 陈闻说:“李庆国和牛梅的婚姻大概已经名存实亡了,而李庆国经常不回家,所以导致牛梅和婆婆本就不太融洽的婆媳关系更加恶劣。当然,他们造成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两个孩子都有心理问题。” 洛译也说了一些他那边的进展:“我刚刚从药厂出来,那个财务居然请假了——没必要那么心虚吧。我等会打算去她家看看。其实……” 陈闻问:“其实什么?” 洛译说:“没什么。” 隔着电话沉默了一会,洛译又说:“李庆国和牛梅各自在外面偷情?总感觉牛梅不像那样的人,如果她在外面有人,就她的社交关系来看,走到哪都会有人认识吧?药厂里的人问过一圈了,没有更多的信息能作证这点。不过李庆国就难讲,还有他之前的骗保,他在牛梅面前隐瞒了自己的经济状况,他到底要什么,都是可以继续深挖下去的。你要去医院吗?” 陈闻看了看顾晓晨:“不,我得先去学校一趟,我的论文快收尾了,要让老师看看。然后我得回家。” 这不过是下属对领导汇报基本行程,却总有怪怪的感觉,不知洛译是否一样,倒是听到对面笑了笑:“那么巧,我也要回家。那明天吧。” 挂断电话,陈闻让顾晓晨去找洛译,而自己则去了西佛山一趟。 稻田景区里只有温泉山庄是陈氏的产业,往外的山水稻田都和陈氏没什么关系,属于政府。每年景区游客量都很大,尤其是节假日,好山好水好风景,即使是炎炎夏日也阻挡不了。 西佛寺本是在另一处山头的小寺庙,随着景区开发而迁入的,也有不少年头了。 前一阵子,随着那首诗在陈王为首的黑恶势力范围扩散,不少小喽喽都为了那神秘的黄金而将魔爪伸向西佛寺,好好的一个寺,愣是被迫关停整修。 陈闻走在没有游客的寺庙里,这里的一切都不算陈旧。 如果有东西要藏在这,应该很好找,可惜佛像都被廖炜砸坏了,也没找到。 这里的安静不同于市区的安静。 如果说市区的安静像风暴来临前的蝴蝶煽动翅膀时,总会席卷起一场铺天盖地的浩劫,那山区的安静就像一面寒凉刺骨的湖水上飘动着正在融化却怎么也融化不了的冰块,在镜子一般的湖面下是骇人的庞然大物。 廖炜吊儿郎当地抽一根烟,问陈闻:“你信那些鬼魂复仇的说法吗?” 陈闻只是站着,伸手拿了三支香,在阳光下,在大殿门口——对着损坏的佛像,一半的脸都被砸碎的佛像,不知道是什么佛——然后恭敬地弯腰,再将香插入香炉中。 陈闻说:“我只祈祷他们不要来找我复仇。” 廖炜疑惑:“你又没做亏心事,你不至于怕这些吧?” 陈闻轻瞥一眼:“心怀敬畏,不是一件坏事。” 他在寺院的檐下走着,打量着寺内的一切,这些屋子都是近二三十年建的,木头都没有腐烂的痕迹,看来香火不错,保养的很好。就是不知这些神佛,听了多少人间贪嗔痴妄呢? 陈闻说:“走吧,东西不在这。” 廖炜最后看了一眼:“拜拜,拜拜,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整个西佛山很大,还有往外的类似原始森林的无人之境,野性与现代的交界,像捆绑上古神兽的枷锁,被捆绑的,或许是江城里水深火热的他们。 回到陈家别墅前,陈宏业和陈宏文挨了一顿训。 陈宏业这次因为嘉澜酒店被罚停,损失了升五星的机会,更别提因为命案而导致的停业,亏损了近七位数的营业额——这事被陈宏文拿来大说特说,因此也被陈浩初一起责罚了。 晚饭前,这两四五十岁的老兄弟,跟幼稚园里的小朋友一样,堵着气,谁也不搭理谁。 陈闻回来,保姆阿姨领他先去了陈浩初的书房,进书房前,他把手机交给了阿姨暂时保管。 陈浩初很关心他,问:“小闻啊,你应该多休息几天的。” 陈闻摸了摸脖子,看了看手臂,这两处他之前伤到的部位,然后展示了一下灵活性,说:“我已经差不多好了,爷爷不用担心。” 陈浩初正在写毛笔字,这老头平时没事做就是听戏喝茶研究奇门遁甲,还有写字。陈闻见状,走过去,立在一旁给他研磨。 陈浩初的心情说不上好坏,他看不太出来,但应该不会太为难他。 只听陈浩初说:“小闻,我最近听到一些你和那个警官的事。” 陈闻说:“我不喜欢他。” 陈浩初轻笑:“不用着急否认,年轻人嘛,情情爱爱的很正常,我理解你。” 陈闻微微皱眉,一瞬,旋即松开,没有更多的表情。 陈浩初头也没抬,似乎专心在他手中的毛笔运迹上,一边说:“我原先也想过你主动去市局,或许没有你说的那么单纯……那个娃儿,叫洛译是吧,他父亲我知道的,检察院的副书记,为人非常正直,我很欣赏他。想必他的儿子一定很不错,才会让你青睐。” 陈闻想了想说:“没有,我和他只是玩玩。他对我也不是认真的。” 洛译有几个月没回家了,上次回来还是过年。 同样都住在江城,他却和所有出门打工的孩子一样,几乎不和家里联系。 洛译的家在检察院边上的家属楼里,是单位分的。几十年过去,成了老破小,因为地段很好,从不缺人来人往的烟火气。在饭点下班并回家,这已经是洛译许久没感受过的生活了。 还没进门,就闻见香喷喷的菜香。他摸出钥匙,费劲地翻到家门钥匙,然后打开了门。 洛译的妈妈萧彤在客厅里,听到开锁声就望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本教学用书。 她喜开颜笑:“儿子,你那么快就回来啦!我还说得等一会呢!”她忙站起来,走到玄关,给洛译拿出他的拖鞋换上,又急忙跑到厨房,厨房里洛鸿松正在烧菜。 一盘笋干炒腊肉端出来,洛鸿松看了他一眼,说:“去洗个手,可以吃饭了。” 萧彤在一旁拿碗装饭,还问:“你吃多少啊,我随便给你打啦。” 锅铲和锅相撞发出咚咚声响,碗筷叮叮当当,又吵闹又温馨。洛译似乎没觉着回来会怎样,他知道在爸妈对于最近发生的事情的指责前,其实更在乎的是,他回家吃饭这件事。 陈闻说的没错,他就是应激反应了。 他知道洛鸿松不认可自己是同性恋,知道他工作的环境能忍他也只是因为他不张扬,但因为昨晚被路人恶意中伤后,他深切的想要所有人都认同自己的同性恋身份,那种迫切需求的关注——尤其是最不认可自己的家人,他想要得到认可,冲动上了头。 现在冷静下来,才知道,认可从来都是外在的。 他是不是同性恋,从来不需要谁的认可,谁也不能改变。 坐在饭桌前,电视里放着新闻联播,主持人标准的吐字让人不看屏幕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却总是成为千万家庭里最容易被忽视的背景音,左耳进右耳出。 洛鸿松板着脸发难:“昨晚你去哪了?” 萧彤目光微转,立马夹了块鸡腿肉给洛鸿松碗里:“吃饭吃饭,吃饭的时候别说那么多话。” 洛译道:“莲花池,夜店。” 洛鸿松怒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有教过你这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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