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说:“还在,我没让她走。” “敢放高利贷的,一般都和赌场有关,他们需要有经济来源,需要有诱饵。”洛译说,“那些赌鬼赌到上头,就和那些人借钱,继续赌继续输。想借高利贷也得有点门路。我得通过程花找到那群人。最好能找到地下赌场,找到孟何。” 李宣说:“对了,程艳的事,我还没有细问。” 洛译沉思:“晚点我来。” 该到饭点了,他们商议着去哪里吃。 这时,市局门口进来两人,都五六十岁,头发半白。双手十分粗糙,是常年务农留下的痕迹。 那是程艳的父母,今天赶早班车,风尘仆仆从山疙瘩的东水乡过来。 洛译去对街打包午饭,顾晓晨和陈闻接待了程父程母。 正好程花也在,一家人在接待室里,忽然大眼瞪小眼,十分尴尬。 程母的眼眶有些红,看到程花很诧异:“你咋个在这里?” 程花有些不客气:“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程母被呛话,一瞬间委屈起来:“就是你没得看好你妹妹,不然她咋个能跳楼嘛!” 程花生气:“我没得看好?!” 这和上午的她判若两人。 上午她很惊慌失措,话也说不顺畅,好像受惊的鸟儿。现在却像个机关枪,嗒嗒嗒可以不停用嘴输出,反倒更像个人样。 “你看看你穿得都是啥子?”程母站在程花身旁,揪着对方的衣服——程花穿着皮外套,里面是一件闪闪的衣服,露腰吊带,下半身是包臀皮裙,黑色破网袜,一双高跟鞋。 这么穿其实没什么问题,甚至还挺好看,很显程花的身材。 程花比她妹妹程艳大五六岁,但实打实地看上去比程艳年轻,可能得益于程花爱打扮吧。 “简直是不守妇道!”程母看着很生气,“狐狸精一样!” “呵。”程花冷笑,“你守妇道,你逼你女儿嫁给无赖汉——她现在跳楼了,你高兴了吧!” 程母一巴掌扇在了程花脸上:“你说撒子!你要气死我!” 顾晓晨和陈闻连忙上来拉开两人,一边端着水,一边说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程花扭着脸:“我跟她没得啥子好说。” 程母憋着气:“你当初给人家当小三当狐狸精,你有啥子资格说我、说你妹妹?!” 程父听了那么久,忽然一拍桌子:“好咯!你们俩个妇人家,吵啥子吵,吵给别人看笑话!” 两人立马闭嘴。 顾晓晨和陈闻面面相觑。 程父沉声道:“不好意思警官,我们今天只来是把艳艳带回家安葬,麻烦你了。” 顾晓晨迟疑道:“目前没有查清楚程艳为什么跳楼,你们还不能带走。” 程父瞪眼:“啥子?啥子原因还没得调查清楚哦?我要带走我女儿有啥子不行的。你们都通知了我,我也来咯,为啥子不能带走嘛!” “程艳这个案子还牵扯到别的案子,所以真的还不能带走。” “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丢人现眼!”程父摇头,“我就当没得这个女儿,走了!”说罢往外走,程母很顺从地跟上。 走廊上,洛译拎着一堆盒饭,看到这一幕,厉声喝道:“站到!谁让你们走了!”
第055章 在接待室把打包的饭盒放下,洛译让顾晓晨一一打开。里面有很多双一次性筷子,看来洛译这顿饭也把程家人算进去了。 刚刚走廊上洛译虽然很凶,但进屋后又缓和不少。 他说:“都没吃饭吧,人是铁饭是钢,先坐下来一块吃点。” 程父犹豫着:“警官你让我们把艳艳带回去吧。” 程花倒是一点也不客气,拉开椅子坐下,拿起一盒饭开吃。 程母则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你真的一点儿女娃样都没得咯!” 程花呛道:“干嘛,我饿了就要吃饭啊。你们不饿吗?不饿就别吃呗。” 洛译咳了两声,拍拍程父的臂膀:“先坐到,莫要着急。” 程父无可奈何地坐下,程母似乎也有点饿了,虽然被程花顶嘴很不开心——似乎也习惯了?可能在家就这样。被程花骂后,反倒真觉得也饿了,也开始吃了起来。 这一下,接待室的桌子挤满了人,看似热热闹闹,实际却冷清。 边吃着洛译边问:“我有个问题很好奇啊,叔叔阿姨,当初程艳为什么会嫁给孟何?” 该说不说洛译真的很会一针见血,这话问出口,程母本来吃得起劲,突然一下就灰了脸,嘴里的菜都不香了,筷子愣在手里。 尴尬地沉默着。 程花轻哼了一声:“他们可不敢说嘞,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程母立马吼道:“闭嘴!” 程花:“咋子,你们不说,还不准我说了?” 洛译拿出录音笔,按下录音键,顾晓晨则本能地拿出笔录本,开始记录。 程花说:“他们两个,为了乡下那两块地,就把程艳卖了。” 洛译诧异:“……什么意思?” 程母悲声道:“好咯!你莫要说了嘛,都是我的错,我害死她!哎哟老天呐!” 程父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本来就没吃饭,现在更是摸了根烟出来抽。 程花脸色凝重,轻蔑地瞥了一眼程母,然后解释道:“孟何这个人是我们村出了名的无赖汉,三十多岁没有正经工作,也不种地,整天抽烟喝酒,和人打牌。家里有祖上传下来的两块地。”说着扭头用下巴努了努,“他们两个看中了那两块地,就把程艳嫁给孟何当老婆。” 洛译皱了皱眉,他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卖女儿”。 现代男女婚恋主打一个情投意合,早就没有父母包办婚姻了。就算相亲,也得是门当户对的两个人,先按照情侣的模式相处几个月再说结婚。 所以程花差了孟何十几岁,就这样完全无法自主地嫁了? 程母悲痛地哭了起来,抬手敲打程父的胳膊:“就怪你就怪你!我当初就不同意她嫁过去,你非说孟老汉儿家里头的地好巴适,以后拿来盖房子,留给俊俊儿娶媳妇,我才同意你个鬼话!” 俊俊儿大概是程家第三个孩子,也就是程花程艳的弟弟。 没想到,在程家重男轻女思想那么严重。姐姐嫁人,也不过是收彩礼的工具罢了。 洛译沉声问:“那孟何不是在药厂工作吗?” 程花笑了:“他的工作还是我给找的。我心疼我妹妹,可不像他们两个那么无情。” 程艳被迫嫁给孟何后,孟何像每个新婚男人一样,发誓要好好工作,让新娘子过上幸福的日子。那时候程艳在江城打零工,孟何也来江城找工作——可惜孟何是江山易改,吃喝嫖赌的本性难移,很快就原形毕露。 程花知道后,无可奈何给孟何找了个药厂看大门的活。 这活平时倒不说轻松,还得值夜班,日夜颠倒。但至少是个养家糊口的工作。 洛译听完,缓了一会神,才问:“那你知道,孟何家暴程艳吗?” 说到这个点,程花脸上肉眼可查地悲伤起来。不仅如此,程母也有些闪躲。看来她们都知道程艳在孟何手底下过着天天挨打的日子。 程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眨巴眨巴眼睛,忍住泪水:“我自己家也是一团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可能我们姐妹上辈子都作恶多端吧,这辈子才会如此艰难。” 程母悲痛难忍,转到一边去面壁不说话了。 程父起身:“好咯,警官你莫要再问了。你喊我们来,也不让我们带艳艳回家,我跟你们没得啥子好说的,就我们没得生过这个女儿。” 说着,再一次转身离开,程母见状跟上。 洛译喊道:“你们不想知道程艳是怎么死的吗?” 程父愤怒道:“还能咋个死的!她要死就让她死!一点点挫折都经受不住,跳楼自杀?啥子孬种!” 洛译诧异这样冷漠的话从程父嘴里说出。 程花则是立马跳了起来:“你太过分咯!当初卖她的时候,你啷个不喊她孬种?你嚼得很你好雄起,你也不过是只会卖女儿的孬种!” 程父气得转身抬手就要打,被程花闪开。 程花还在继续骂:“小时候你打妈妈,你打我和妹妹,你咋个不打俊俊儿?俊俊儿是男娃,皮薄,不经得打是迈?”骂完爸爸骂妈妈,“艳艳不敢离婚,我不敢离婚,全都是你做的好榜样!从小你就怕他,你怕的啥子话都不敢说不敢做,你早点离婚,我和艳艳会变到今天嘞样吗!她会跳楼,全都被你们逼的!!” 程花一边说,一边躲,程父一边追。 洛译、顾晓晨陈闻三人连拉带拽,才把混乱的场面控制住。 程母大哭:“造孽哦!” 程父气得满脸通红,对着拽住他的洛译大骂:“警官你看到了吧,嘞就是敢顶撞老汉儿的好女儿!老子真是养个白眼狼!供她们吃供她们住,她们没得往家里赚过一分钱,还要在这丢我的脸!” 程花骂:“没得赚一分钱?!当初我读完初中就出来打工,赚的钱我自己吃了一点没得?全部都给艳艳和俊俊儿上学!艳艳后来高中还被你们逼得不读咯!现在俊俊儿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哪个不是我们出的?他每个月要两千块钱生活费,艳艳一个月工资都没得那么多!” 程父气得结巴:“你、你!” 程花:“我啥子?我亏你吃亏你穿了没得?” 程花说得口干舌燥,最后直接崩溃了,拉也拉不住,蹲在地上抱住自己哭。 程父与程母再次走人,这次洛译没有再拦,拦也拦不住。 所有人都沉默了。 往常也遇到过不少家属闹的,大大出手的也很多,但每一次遇到,总会让人感觉到心累。 李宣和洛译在接待室陪着程花,安慰程花,顺便继续问关于程艳的问题。 顾晓晨和陈闻则收拾着桌上还没吃多少的饭菜——倒了有点可惜,他们打算放进休息室的小冰箱里,等忙完了再拿出来热着吃。 本来顾晓晨以为陈闻这种公子哥肯定不在乎这些,没想到陈闻主动提出来要节省。 将饭菜都装好,盖上保鲜盖,陈闻和顾晓晨拿上杯子,到茶水间接热水。 等待跳绿灯的间隙,顾晓晨说:“其实东水乡一直是这样……重男轻女。本地人都有句话说,东水乡的女儿最便宜,因为只要一点彩礼就可以买走。” 陈闻皱了皱眉头。 顾晓晨说:“所以我一点也不惊讶刚刚那些。” 陈闻想到同样来自东水乡的几人,程艳、廖丽萍、顾晓晨,他们都多子女家庭,而且都是姐姐弟弟——现在想来,是因为生不到儿子才一直生吧。 他想了想说:“可你和你姐姐,看上去关系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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