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骗了你。”贺瑱这回吐露出了他们的真实身份,开门见山地说,“我是之前被你挂断电话的沣潭市刑侦支队贺瑱,唐萍女士,就你弟弟的事情,我想与你谈谈。” 唐萍面露菜色,却又听到屋内传来一声略显苍老的女声问道:“萍萍,谁啊?” 她赶忙回应:“妈,没谁,借厕所的。” 唐母哦了一声,没再多话。 唐萍叹了口气:“我弟弟早死了,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走吧。” 贺瑱在手机上亮出唐谦的照片,放到唐萍的眼前,唐萍的目光躲闪根本不敢细看。 “真的不认识吗?”贺瑱已经从唐萍的反应中确认她认出唐谦了,再次发问不过是想一步步地击溃唐萍的内心。 唐萍握住大门的手颤抖着,她舔了舔下嘴唇,仍是固执地咬死:“不认识,我弟弟早就死了。” 贺瑱啧了一声,又说:“那我们可能就要请唐萍女士和我们回警局一趟,接受调查你弟弟的死因。毕竟这么多年,你们家里也不曾带着他的死亡证明去销户,是否有其他隐情呢?” 唐萍一愣,也没想到贺瑱在这里等着她。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亮着灯的屋子,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说道:“出去说吧,我妈身体不好。” 见贺瑱点点头,她又对着屋内喊了一嗓子:“妈,我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即便平县的温度比沣潭市高上不少,但傍晚的气温还是有些凉的。 贺瑱眼见着衣着单薄的唐萍打了个寒颤,立马将自己的外套递给了她。 唐萍说了声谢谢,又垂着眼睛看着地。 她和唐谦长得只有三分像,乍一眼看过去并不十分相似,但仔细瞧了眉眼的的确确应该是亲姐弟。 “去车上谈吧。”宋知意瞄了一眼落在唐萍肩上的外套,提议着。 贺瑱大病初愈,可受不得一点风。 唐萍也默默地跟着他们二人上了警车,郑局长本也想跟上,但是却被贺瑱一个“不识相”地关车门拦在了外面,讪讪地摸着被磕了一下的鼻尖。 贺瑱也没多迟疑,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明明知道你弟弟还活着,甚至说你和他也许还有联系,为什么说他死了?” 唐萍有些沉默,许久才小声说:“从他十五岁离家出走的时候开始,他就在我们家是已经死了。” “他为什么会离家出走?”贺瑱掏出笔记本,又继续问。 唐萍闭了闭眼,似乎陷入了一段痛苦而又难过的回忆中:“我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是全家的希望。他小时候很聪明的,从来都是考全校第一的。” “可是后来,他中学考上了县里的高中,成绩一直就不上不下的了。他是我们全村的希望,怎么可以成绩下滑呢?所以爸妈用了很多办法,可惜都没用,直到从一个云游的大仙那里买到了聪明药。” 贺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立马问:“聪明药?那是什么?” 唐萍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吃完了弟弟的确更爱学习了,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去学习。” 贺瑱的神色瞬息万变,他朝着宋知意挑了挑眉,口型一张一合着无声地说:“苯/丙/胺。” 宋知意也对着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问下去。 贺瑱又不动声色地继续问:“这个聪明药你家里还有剩余的吗?” 唐萍偏着头想了想:“应该有吧。但是我妈都收起来了,她不让我碰,说这东西逼走了我弟,又逼死了我爸。” “你爸?”贺瑱蹙起眉,“你爸怎么回事?” 唐萍的神色忽然一变,她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液,又摸了摸鼻尖,像是深思熟虑般地说:“我爸……我爸当时觉得这么多聪明药剩下,我弟又走了没人吃,都是钱来着,他就趁着外出打工出门之前吃了不少,然后……然后就死了。” 苯/丙/胺服用过量? 但看唐萍这个飘忽的神色,又觉得不大对劲儿。 贺瑱立马给宋知意使了个眼色,但他心里也没什么谱,毕竟已经过去有七年了,唐父估计早就火化了。 但是农村也有传统,人死了要入土为安,没准尸体还在也不一定。 但他没法明着问,干脆换了个说法,拿出了搜查令:“唐萍女士,我们现在有搜查令,可以对你家进行搜查,检查聪明药的成分,请你配合。” 唐萍惊呼一声,又扭头看着屋里昏暗的灯光,那里住着的是她体弱多病的母亲。 她抽了抽鼻子,又说:“那我可以带我母亲出去吗?我不想让她知道。” 贺瑱也有些心软,默许地点了点头,只是示意郑局长带来的人远远地跟着,别让她们母女二人跑路了就行。 唐萍将唐母搀扶了起来,贺瑱这才从一边看清了唐母的模样。 农村人生孩子都不算晚,唐母理应也不过五十岁的年纪,可看她却老态龙钟,整双腿不住地颤抖着,只能将全身重量都交付到唐萍身上,根本无法自行站立更何况于行走。 贺瑱有些不忍地别过了头去。 唐萍想拖着唐母快点走,她生怕走慢了一点,就会被母亲发现任何有关弟弟的事情。 但唐母也是为难,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被女儿生生拽了几步,踉跄得差点跌在地上,不住地喘息着:“萍萍,等等……咱们要干嘛去啊?不去行不行啊!” 唐萍的眼眶通红,眼底也是担忧与痛苦:“妈,咱得去,咱们娘俩必须在一起,离开那个屋子。” 唐母却是一把甩开了唐萍的手,靠着一旁的大树缓缓地滑了下去。 唐萍想要拽起她,却无能为力。 “萍萍,你跟妈说实话,到底怎么了?”唐母四处张望着,似乎看见了躲藏起来的几人,“是有人非要进咱们家吗?他们要干嘛啊!” 唐萍无言以为,唐母继续又说:“萍萍,妈知道你有好多事儿瞒着我,我也知道你和你弟弟也联系着,但是妈老了,也快死了……别折腾妈了,好吗?” “您知道?!”唐萍讶异道,“怎么可能?” 唐母叹了口气:“虽然你们姐弟俩从前成日的吵架,你也觉得我们重男轻女,可你也很心疼你弟弟的,他也依赖你。” “要说当年他走的时候,身上揣的钱都是你偷偷塞的吧?还跟我们说钱你弄丢了,遭了我好大一顿毒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你弟弟在外面犯事了?你说啊!” 唐萍沉默了。 她抹了抹眼泪,站起了身来:“既然您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瞒着您了。我不知道他在外面犯了什么事,但是警察已经找上门来了,就在那边准备等着搜查咱们家呢。” 贺瑱几人听罢她这么说,也不再躲藏,现身出来。 唐母见到这么多人,一时也没顺上气来,顿时晕厥了过去。 宋知意急忙上前,给老太太做了急救处理,让她在床上躺着才悠悠醒来。 唐母醒来后,贺瑱才明确地跟她表示:“老太太,我们得要您之前给您儿子用过的聪明药,回去检查成分。” 唐母脸色发灰,木然地点了点头,只是又劝说:“那聪明药不是什么好东西,害人啊、害人……” “您放心吧,我们不会吃的,只是用来检测。”贺瑱安抚着他的情绪,就顺着唐母指的方向,从卧室衣柜最深处找到了一个用手绢包着的牛皮纸包。 打开黄色的纸包之后,赫然见到的就是几颗类似鱼油样式的胶囊。淡黄色的油质液体已经将外层透明的壳子染得发黄,看着粗糙而又肮脏。 他递给了宋知意,宋知意凑近嗅了一下,对着贺瑱点点头:“味道基本上是对的,送回去给队里检验科吧。” 眼见着一旁郑局长也对这聪明药很感兴趣,贺瑱刻意地侧了侧身挡住了郑局长的目光,将东西全部收好,放进了自己的背包最深处。 郑局长又碰了一鼻子灰,模样有些可怜。 贺瑱又四顾检查整个房屋院子,却只见了唐父的牌位,并没有见任何像是骨灰罐的东西。 他心下了然,直接开口问:“老太太,您丈夫是土葬了吗?埋在哪里了?” 唐母一愣,还是点了头:“就埋在村尾山丘上的祖坟里。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贺瑱却并没有直言,只是笑说:“就是问问。” 唐母的状态并不算好,说了一会儿就见得累了,歪在床边上回答问题时候的脑子已经有些不清晰了。 贺瑱看着一直有些束手束脚立在旁边的唐萍,又说:“还是让你母亲先好好休息吧,我们去外面聊。” 回到了小院里,唐萍似是深思熟虑过后,又问:“你们问我父亲干什么?” “你父亲的死因,不是吃聪明药吧?”贺瑱分明是笑着,却让唐萍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寒意。 可即便她打了个哆嗦,却仍然嘴硬地说:“是吃聪明药的,我怎么可能说谎。” 贺瑱摊摊手,话锋一转:“那既然你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那就来继续说说你弟弟吧。你们两个一直有联系吗?” 他是想让宋知意开棺验尸,但是这件事毕竟涉及到人家已经下葬七年之久,更何况他还没有正规手续,又不是在沣潭市,也不能落人话柄。 唐萍点点头又摇摇头:“刚开始一直有的,后来就逐渐没了。我只知道他去了一个马戏团,后来知道他在外面过得还行,就逐渐断了。” “也是最近在电视上看到狮子咬人事件,才又认出他来的。可我没敢联系他,但我也很害怕,害怕他受到牵连。贺警官,我也不是有意非得要挂你的电话的,是我着实有些害怕了。” 贺瑱表示理解,又问:“你弟弟当时吃了聪明药,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萍似乎并不愿意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但仍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诉说道:“他刚开始吃聪明药的时候,就开始精神非常亢奋,从前学不进去的书本内容,立马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他非常开心,开始拼命地学习,点灯熬油的终于在下一次月考进步了好几百名。于是爸妈都看到了效果,就强迫他吃更多。” “刚开始的时候,他自己也是愿意的。可直到后来,他开始异常亢奋,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不吃饭、呼吸急促。再后来就开始发高烧、头疼欲裂、说胡话,眼仁扩大到像是濒死一样……” “爸妈吓坏了,却不知道怎么办。他们去找大仙询问,大仙却是说这都是吃了聪明药之后的正常现象,熬过去以后我弟弟就要成为这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之一了。” “但是弟弟的样子还是很吓人,我看着很担心他。直到我有一天从同学家里抱回了一只小狗崽之后,弟弟的情况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宋知意适当的时间插进了话题:“是唐谦的身体逐渐适应了苯/丙/胺的用量,也就是通俗话来说,他上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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