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覆洲将杯子的两个把儿反着一对,成了一个完整的爱心。 “好像是。”沈垣扫了一眼,反应不大,“是又怎样?” 孙覆洲的手停住了,张了张嘴,的确无处反驳,继而作罢。 也是……是又怎么样? 他果断把兴趣从杯子身上挪开,顺势看见了桌上的酒,迷茫地眨了眨眼,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几瓶马爹利、人头马、卡慕,应该都不属于没人要的酒。 其中一瓶被孙覆洲拿在手里颠来倒去地看:“你确定这酒退不回去?” 酒也没几瓶,沈垣很快就将纸箱掏空了,手里开着酒,坐到他对面:“是啊。” 沈垣开酒、倒酒的动作利落而熟练,像是经常做这件事,以至于形成了一种肌肉记忆,他将袖子卷了两层,露出了手腕上方的部分纹身,这好像是孙覆洲第一次看清上面的图案——线条分明的黑白海浪,托着巨大的轮船,不过能见的只有一个船底,余下的都藏在袖子里。 好想看啊…… 沈垣将倒好的酒挪到他面前:“别发呆了。” 孙覆洲这才回过神来,舔了舔唇缝,瞥了一眼杯子里黄澄澄地酒液:“干喝啊?” “好像是有点干。”沈垣往摆满酒的桌面扫了一眼,直接拿出手机,“那我叫个外卖,想吃什么?” 他在外卖软件上翻了翻,这个点儿大多只有烧烤了,他自言自语似地低语:“我记得你之前很喜欢中心医院后门那个……王大妈烧烤来着……” 王大妈烧烤? 孙覆洲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吃过这家店,但他记得刚到樰城的那几天,老爱点医院附近的某家烧烤……就是这家吗? 沈垣点了一堆串,划到主食时,他忽地又抬起头:“你晚餐吃了吗?” 孙覆洲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吃了。” 沈垣又说:“饿的话我给你下点儿面垫一垫。” 孙覆洲不知道怎么搭错了神经,突然满脑子黄色废料:“你下面?” 所以不出意外,空气中安静了几秒。 沈垣顶了顶腮帮:“如果……” “没有如果!” 所幸,错乱的神经及时修补,孙覆洲直接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沈垣扯了扯嘴角,又重新低下头点外卖了。 这酒还在杯子里一口没动,孙覆洲就觉得自己开始一阵一阵地发晕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的沈垣似乎不太对劲。 但至于哪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他们的关系一直都不算融洽,哪怕前段时间因为他单方面的愧疚,让自己的态度好了一些,但在孙覆洲眼里,沈垣那边应该是没有什么改变才对。 但想到这一层后,孙覆洲又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一直不大清楚沈垣是怎么看待他的。 一个警察,他应该是避之不及的吧…… 他看了一眼正在专心点外卖的沈垣,沉默专注地样子,好像下一秒就会点出一桌满汉全席。 沈垣并没有怎么避着他,反而还有点……阴魂不散。 孙覆洲犹豫了两秒说:“别点太多了,我不饿。” 沈垣端着杯子喝了两口,再放下来时,杯子里的酒已经见底了:“不是怕你饿。” 孙覆洲刚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荡漾的心神稳了下来,紧接着,沈垣又说了一句:“光喝酒对胃不好,给你买了护肝片。” “……” 孙覆洲抬手,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酒精从喉咙里划过,穿过胸膛,好像转了个弯,淹进了心里。 沈垣沉默了两秒,劝道:“……你别喝太快。” 孙覆洲一边将自己和他的杯子都倒满,一边没好气地反问:“你管那么多干嘛?” 说喝酒的是你,自己一个人在那喝的也是你。 想着想着就毛了,孙覆洲又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干净了:“赶紧吧,我明天还要上班。” 沈垣想起来这位大爷脾性向来乖张,真计较下去俩人指不定要干架,只好跟他一样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了。 外卖已经下单,沈垣就把手机丢在了一边,想着得找个话题:“你们今天……找到那个小姑娘的尸体了?” 张佳丽的事让孙覆洲冷静了下来:“你怎么知道?” 沈垣以为他在怀疑:“樰城小报上有写,一个女高中生在某青年旅馆被割喉。” 一想到张佳丽的死可能和王琴琴有关联,孙覆洲就不大愿意跟沈垣说,前不久沈垣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还历历在目,这时候说这个无异于是再扫兴。 于是他搪塞了两句:“案子还在查,你就别问这么多。” 虽然他是随口搪塞,但沈垣就真没问了。 外卖送过来还需要几十分钟,沈垣还是决定给他下点儿面垫垫肚子,毕竟这些酒都比较烈,孙覆洲喝酒架势又大,两人要是真这么一直干喝,估计等不到外卖来就都得醉了。 沈垣走进厨房,研究了冰箱里仅剩的食材:“家里还剩俩番茄,给你做个番茄鸡蛋面了啊。” 孙覆洲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喝酒,酒精逐渐让人神经放松,他懒懒地嗯了一声,也没管人在厨房听没听到。 沈垣望了一眼沙发上露出来的半个毛茸茸的头顶,抿了抿唇,将食材拿了出来。 洗番茄,切番茄,打鸡蛋,筷子跟碗发出的敲击声极其规律,配合灶火煮水的呼呼声与滋滋声,构建了一个格外温馨的氛围。 温馨…… 孙覆洲感觉自己很久没有体会过这个感觉了,他的童年与少年一直生活在一个非常完整的家庭,父母恩爱,少不更事时,家庭的印象一直都是温暖的,哪怕后来他爸的官越来越大,越来越忙,他也不觉得缺少亲情。 一直到他爸被抓,他妈自杀,温暖的家庭轰然倒塌。 作为家的房子里,永远是一片死寂。 被广告充斥的朋友圈毫无看头,他丢下手机,视线落在前方——桌上已经空了两个瓶子了,酒是真的烈,屋子里的暖气也是真的热。 孙覆洲端着杯子走进厨房。 听到脚步声,沈垣煮面的动作没停,只是说了一句:“现在饿了?等等吧,马上就好了。” 孙覆洲白着一张脸,嗅着面香:“你为什么会下面?” 沈垣用筷子搅着面条:“……不会的话,会饿死的。” 孙覆洲歪了歪头:“怎么不让爸妈来做?” 这是孙覆洲第一次问他这种涉及到隐私的问题,正常来说他不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他不爱管闲事,不喜欢多余的好奇心。因为深知这一点,所以沈垣沉默了。 眼看着锅里的面应该煮好了,便关了火了,将面倒进碗里。 孙覆洲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不说话?” 沈垣侧过身子,看向他背后的男人。 面色如常,口齿清晰,眼神清澈,耳尖粉红……怎么看都是正常状态啊。 他玩笑似地问:“你喝多了吗?” “没有。” 好嘛,反应很快。 “为什么这么问?” 沈垣将面端出厨房,走向客厅,。 而孙覆洲也一直跟在他很后面:“好奇。” 不确定他醉了没有,沈垣揶揄道:“你对我产生好奇心了?” “没有。”孙覆洲皱了皱眉,他突然特别想撒谎,“只是想问。” “先别喝酒了,吃点面吧。”沈垣把酒杯从他手里拿出来,又把筷子塞进他手里,“回答你也没什么,我爸死得很早,我妈没多久改嫁了,所以我得自己做饭。” 孙覆洲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 沈垣笑道:“你不用道歉……面怎么样?” 孙覆洲夹了一箸面嗦进嘴里——面汤浓郁,咸淡适宜,很家常的味道:“挺好吃的。” 比他做的白水面好吃多了。 嗡嗡—— 正吃着面,他感觉坐的地方好像震了震,腾出手去摸,发现是沈垣的手机的来电提醒。 “外卖吧。”沈垣接过手机,“你吃吧,我去拿。” 外卖被放在门外,一拿进来烧烤味就散了出来,孙覆洲皱着鼻子嗅了嗅。 沈垣将茶几腾出一点空位,泡沫纸盒包装一盒一盒往上摆。 他撤下两个空酒瓶,有些惊讶:“这才多久,你一个人喝了两瓶?” 一闻到烧烤味,孙覆洲就觉得自己真饿了:“你不行啊。” 沈垣一边笑一边将酒倒满,一杯拿在手里,一杯放在他面前:“你不知道男人不能说不行吗?” 孙覆洲咬下一串肉,端着杯子喝干净了,完事儿还将空杯子反过来,挑衅地说:“不好意思,你好像真的不太行。” 沈垣被他逗乐儿了:“光喝酒没意思,不如玩个小游戏助兴。” 孙覆洲说:“可以,玩什么?” 沈垣不知道从哪儿捣鼓出一个俩筛盅,看起来也是他会所里的东西:“骰子,比大小,小的喝。” 孙覆洲嗤之以鼻“这什么低龄游戏……” 沈垣噙着笑看着他。 这抹微笑里,孙覆洲硬生生给看出了嘲笑的意思。 “……行,玩就玩。” 骰子这东西,孙覆洲也是个老手,年少轻狂时,五个骰子翻着花揺,要多风骚有多风骚。 不过架势是做足了,但手气不给面子。 几十轮下来,沈垣喝的还没他喝的零头多,其中几杯还是因为烧烤太干了才喝的。 这回是真的眼晕了。 又一轮,沈垣总算输了一回,很干脆地喝酒,他高仰着头,晶莹的酒液从嘴角滑落至脖颈。 他身上是件半高领毛衣,流畅的颈部线条就这么延伸了进去。 孙覆洲倏地觉得嗓子发紧,干得很。 ……他妈的……来感觉了。
第49章 卷叁•繁花(十三) 感觉说来就来,还来得格外汹涌。 所以孙覆洲十分刻意地翘起了二郎腿,筛盅攥在手里,没继续揺。 他直勾勾地盯着沈垣:“老实说,陈禹跟你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沈垣见他没有动作,自己也相继停了,“怎么,现在要玩真心话吗?没想到孙队的酒桌游戏比我还低龄。” 低龄地跟纯情高中生似的。 孙覆洲非常不爽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我怎么就低龄了,再说——反正你也没说实话,我就他妈多余问你。” 关于陈少的娱乐新闻多得遍地开花,其中给沈垣的标题是“最长情的一位”。 沈垣喝了一口酒,牙齿轻咬住酒杯边沿:“我说的是真话。” 孙覆洲轻蔑地切了一声:“我信你个鬼。” “真的。”沈垣忽然从对面坐到了他身边,“我不喜欢说假话,陈禹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目光沉沉,犹如深渊,引人入胜。
104 首页 上一页 48 49 50 51 52 5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