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撑着站直:“我们要是死在这怎么办?” 孙覆洲也流了一身汗,是被热出来的,想也没想:“那就一起死。” 沈垣本想嘲讽他这时候还说丧气话,可浓烟实在太大了,他被熏得直流眼泪。 行,死就死呗,又不是一个人死。 不过他俩到底是福大命大。 赵颂锁上的门,即是死门,也是生门。火焰没那么快就烧进来,在最后一声爆炸声里,孙覆洲拉开了护栏,长臂一捞,带着沈垣跳了出去。 一瞬间,炙热的火苗撩上了他的背。 孙覆洲用双手的热血抱紧沈垣,把后背留给地面:“.......但我想咱们都活下去。” 都能活下去。 · 二月八日,长眉水库附近某间堆放木材的私人仓库突发爆炸,两名伤员已紧急送入医院救治。而仓库的主人赵颂已知顺着河流逃窜到了下游乡镇,警方正在大面积搜寻。 警方在仓库附近抓捕了疑似几起杀人分尸案的在逃罪犯李爱城,同时警方联合外省公安逮捕了打算出海的宋彪,当天将二人就被送回了樰城市公安机关,等待进行下一步确认。 一场戏落幕,一场戏又搭起。 医院某个外科病房,刘承凛刚走进去,就看见孙覆洲穿着病号服,悠闲地啃着苹果。 刘承凛在床边坐下,刷了两下工作群,里面正死寂一片,想必都在忙案子:“......医生说你今天可以出院了。” 孙覆洲前一秒还悠哉着,后一秒就装模做样了起来:“不应该吧,我头还疼着,哎呀.....我背也好疼,还有我这手......” 他扬了扬包着两圈纱布的手,不过也就看着严重,不至于要在医院里躺着。 不过吴长海头一回好心,给他批了一周假,他不要白不要。 刘承凛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别装了,沈垣都醒了,你这都是点皮外伤。” 孙覆洲嗯嗯啊啊地随口哼了两声,满不在乎的样子。 “怎么,你不去见见?” “再说吧,再说吧。” 刘承凛难得开他玩笑:“我看你那天挺关心他的啊,还给人当人肉垫子,要不是员工提前拉了棚子接住你们,你说不定现在还在手术台上.......”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孙覆洲就上头,他这人其实挺好面子,脸皮也薄,那天他跟沈垣说那些话确实是有些矫情,说时无意,等到回想起来就怪怪的了。 他扬起手里的果核砸他:“我是警察,那是义务——话说吴长海怎么还不过来把你逮回去?你不工作了?” 刘承凛拿出公文包挡了一下,然后公事公办地语气道:“让你失望了,我是来做询问笔录的,沈垣现在是很重要的证人。” 孙覆洲这才干巴巴地收回手,然后拿出手机划拉了两下没人更新的朋友圈,似是很不耐烦道:“滚滚滚,那你别待我这儿了。” 明显心里有鬼。 等到刘承凛一走,孙覆洲就百无聊赖地剥了个香蕉吃,可总觉得未如嚼蜡,左右没拗过自己,随手披了件外衣,鬼鬼祟祟地跟了出去。 他跟沈垣同一时间住院,也在同一楼层,虽然离得近,孙覆洲却没去看过,一是尴尬,二是想到他那腿,肯定没法恢复原样,心里愧疚。 在一件事没有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前,孙覆洲的办法就是拒绝解决。 孙覆洲眼看着刘承凛走进了沈垣的病房,几次确认,四下无人,立马蹑手蹑脚地挪了过去,趴在了门缝边。
第35章 卷贰•新绿(十五) 病房内,满是浓郁的消毒水味。 这两天没人来探望过沈垣,病房里冷清得要命,满目都是坚硬冰冷的白色。 沈垣是在中午十二点左右醒的,因为伤口感染发了两天高热,加上腿部骨折做了手术,整个人醒的时候还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茫然,嗓子也发干发苦。 骨折的腿已经没什么知觉,身上的伤虽然疼,但都还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刘承凛一进来,就先客气地寒暄了一句:“沈先生,你感觉怎么样?” 彼时沈垣正靠在病床上,这个病床是局里特意给安排的单人病房,窗明几净,可以说是环境好阳光足,唯一有点缺点就是电视机开不了,他的手机早就让赵颂扔了,现在躺着正无聊。 沈垣拉过床边的凳子,并冲来人微笑:“好多了。” 刘承凛的目光看向他的腿,用了一个不那么伤人的说法:“我听医生说了,你的腿……没那么容易好。” 沈垣倒不在意地扫了一眼:“赵颂前几天送过我一根拐,没想到真用上了。” 趴在门外偷听的孙覆洲下意识紧了紧拳头,他也记得那一根充满了讽刺含义的拐杖,后来被遗留在了拳馆楼下。 早知道拿去当烧火棍了。 刘承凛不太会安慰人,正儿八经地也不知道该摆什么脸色,说起话就像医生在讲医嘱:“虽然恢复不到原来的样子,但后期好好复健的话,不会影响正常生活的。” 沈垣嗯了一声,没有太大反应:“我们还是聊正事吧……” 刘承凛点了点头,拿出录音设备。 躲在门外的孙覆洲想透过门上的玻璃小窗偷窥一眼房内,可惜角度不允许,只能看到另一头的窗户。 院子里的老树枝头偶尔会发新芽,明晃晃地伸在窗口,打碎了那一块完整的、蔚蓝的天空,最后却又安静的、合适的框在了窗户里。 就跟沈垣一样,安静的嵌在病床上。 给沈垣做完笔录以后,刘承凛特意绕回了孙覆洲的病房,然而那里已经没有他的身影了,只有一个小护士在收拾床铺。 刘承凛探着身子问:“请问这里的病人呢?” 小护士利索地叠被子,头也没抬:“出院了,刚走。” 刘承凛疑惑地看了一眼房间号,没走错啊。 小护士收拾好东西走出来,打量了他一眼:“你是病人家属吗?” 刘承凛摇头:“不是,是我朋友。” 小护士短短地哦了一声,伸手递了一样东西过来:“我刚收拾的时候看见地上落了这个,应该是病人掉了,你转交给他吧。” 一个用红绳穿着的碧玉笑佛,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玉佛的头顶还裂了一道痕,都说笑佛保平安,这是抵了灾吧。 刘承凛收起玉佛,对小护士说了句谢谢。 而全然不知掉了东西的孙覆洲,此时正在医院旁边的一个拐杖专卖店里,店员指着一派拐杖给他热情推荐,孙覆洲是看完一个摇摇头,看完一个摇摇头,看到最后没一个满意的。 金属的太冰冷,拄着像个铁棒子似的;木制的又太老气,跟沈垣一搭,本来人家长得就少年老成,才二十好几的大好青年,一下子给他的年纪长了好几个年头。 左看右看,最后孙覆洲还是走出了拐杖店,否定这一选择的关键原因还是因为赵颂——人家前两天才扔一只拐,今天你又给他送一只。 这不是缺心眼这是什么? 不过既然上帝给你关了门,总要留扇窗——孙覆洲一眼就注意到了对面的某家轮椅直营店。 • 推着轮椅回到医院时,孙覆洲是带着一腔冲动的,不过上头劲也不持久,走到病房前,他心里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医院也不是没轮椅卖,他还特意买一个,会不会让人觉得太刻意? 孙覆洲推着轮椅从门前过,刚好一个护士从里面推门而出,正好能看见病床的床脚,他心虚地带着轮椅转了个身。 算了,就当是赔罪了。 孙覆洲重整了一下仪容,刚出院时他还特意剃了个头,照镜子都觉得精神多了。 走到病房前,随手叩了两下门,然后就推门而入了。 沈垣知道孙覆洲迟早会来,却不明白他推个轮椅是算怎么回事,学赵颂的吗? 或许是因为剃了一头利落干净的短发,孙覆洲就这么挺拔地立在那儿,身上没了原先那股莫名的颓然,少年气更足了,脸上有些擦伤,结着薄薄的血痂,又瞬间将稚嫩冲淡了许多。 沈垣搁下手里的热茶,硬纸杯底落在桌面发出“哒”的一声。 他状似寒暄,眼神却一直往轮椅上瞟:“孙队,看来你的身体已经恢复了。” 孙覆洲把轮椅推到他床边能够伸手就摸到的地方:“我又没受什么伤。” 这是实话,他浑身上下也就一双手腕拉伤需要养几天,其他磕磕碰碰的皮外伤连药他都懒得抹。 他又看向沈垣,找到他的时候浑身血污,脸也虚得脱相,现在浑身干净了,脸也就白净了回来,但还是没什么肉,反而被宽大的病号服罩着,更瘦了。 沈垣任他打量,也不躲闪:“你看着我做什么?” 孙覆洲没好气地收回目光:“看你长得好看。” 沈垣后知后觉反应自己这算是被撩了吧,心里边忽然还有点不适应。 他瞟了一眼旁边:“轮椅……送我的?” 孙覆洲信口胡说:“是我代表局里送的安慰。” 信你个鬼。 沈垣知道他死鸭子嘴硬,也不戳穿他。 二人坐到一起,其实聊不出什么话题,但也没觉得尴尬,孙覆洲给他削一苹果就能削半小时,皱着眉认真地像个小老头,沈垣在边儿上瞧着也不催,手里从一杯热茶品到了一杯冷茶。外面华灯初上,墨蓝的夜色被框进窗户里,那根影影绰绰地枝头还挂在窗檐上。 房间只开了个小灯,孙覆洲削苹果削到一半,嫌太暗了,起身去门口开亮堂的大灯。 ——早知道客气客气给他剥个橘子算了。 他捏着刀走到门口,开个灯的功夫,门也自己开了。 一个发顶散发着格外熏人的发胶香味,梳着背头的男人往里贼溜溜地探着头。 “你谁啊?” 孙覆洲想也没想,亮着刀子给他怼了出去。 那男人被一上来就动刀子的孙覆洲吓了一个激灵:“不是……我找沈垣!” 前不久还在同情沈垣没有家属没有朋友,没想到这会儿蹦出了一个,孙覆洲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再定睛一看,这个穿着高定西装三件套,别着黑金欧泊胸针,不好好系领带,也不好好扣扣子的男人长得颇为眼熟。 孙覆洲想了半天才想起他的名字:“陈禹?” 陈禹抓着衣摆扯了扯,又解了西装上的一粒扣,敞着胸怀:“对对对,是我。” 孙覆洲收起了水果刀:“你来看沈垣的?” 陈禹换上嬉皮笑脸:“对啊,他在吗?” 孙覆洲将房门一拉开,在沈垣的注视下走回了病床边,坐了下去,旁若无人地拿起那颗没削完的苹果继续削了起来。 陈禹也不客气,吊儿郎当地走进来了,一上来就欣赏起了沈垣的腿,还稀奇地拿指关节在外固定支具上敲了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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