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莉眼眶顿时红了,小幅度地点点头。 陈争说:“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回‘薇茗’删除监控?而且在我见过你之后,你情绪顿时就不对了,立即选择自杀?按理说,监控有没有拍到你做什么事,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黄莉重新看向陈争,几分钟后,仿佛放下了肩上的负担,“因为你们问我的问题,让我忽然想到,那个帮我处理尸体的人应该就是我们店里的员工。”她长长地吐出气,“不过现在看来,一定和我们店里的姑娘们无关了。好,我都告诉你。” 打烊之后,黄莉独自在店里想了很久,早前第一波刑警上门,告知在学簿山发现伍君倩的尸体时,她想到了有人帮她。但她想不出是什么人在帮自己。直到陈争和鸣寒的到来,他们提醒了她,“薇茗”除了她,还有不少人被伍君倩骂过,这些年纪轻轻的女孩也对伍君倩抱有憎恶情绪。她们也许不像她一样敢直接动手,但是如果知道她准备毒杀伍君倩,可能会帮忙。 不然还会有谁埋尸? 除了店里的女孩,她一时想不到其他人。 她想,这一切就由我来承担好了,是我杀了伍君倩,我死之后,我与伍君倩的恩怨一笔勾销,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于是她在去向父母告别之前,回到店里,删除了所有监控。她不知道是谁在帮她,但警察很可能通过监控查到是谁,她最后能做的,就是保护那个帮助了她的孩子。 黄莉擦掉眼泪,“没有‘帮凶’最好,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陈争关上病房的门,抬头就看到鸣寒。 鸣寒说:“哥,你怎么不告诉她另一个真相?” 陈争说:“哪个?” 两人已经走到电梯前,鸣寒说:“猫。我听个墙角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别说你没听出来?” 陈争蹙眉,“以后正式录口供时再让她知道也不迟,现在她刚醒,何必刺激她?” 鸣寒点点头,“也是。” 电梯到了,里面有其他人,鸣寒不再说什么,到了一楼门口,才说:“接着怎么查?” 陈争说:“如果‘另一个真相’是真的,黄莉家附近,斯鹿街,小公园附近的监控可能查得到点东西。” 黄莉家那一带因为是老街,规划没跟得上,监控很少。之前陈争已经来调过一次监控,但查的是黄莉失踪前一晚的行踪,这次再来,需要的却是7月的监控。 民警一头雾水,“那时要看什么啊?” 陈争说:“小公园7月下旬不是出现了药猫事件吗?当时有没有查过监控?” 民警解释,这事他们知道,也查过监控,但因为死的是流浪猫,没有猫主人来要求追究责任,所以后来不了了之。 陈争了然,这种情况,监控是不可能详细查看的。 好在时间不算过去太长,视频现在还找得到。民警不知道陈争要找什么,自觉退到一旁,鸣寒来到陈争身边,两人一起看。 7月27号晚上9点20分,一个女人四处张望着从镜头前路过。陈争立即按下暂停,慢放。 是伍君倩。 鸣寒在显示屏上指了指,“她手上拿着的,是黄莉给她的蛋糕?” 陈争点头,“付波说过,27号在‘幻蝶’,伍君倩拿着一个蛋糕盒子。” 视频继续播放,当伍君倩再次来到这个摄像头附近时,她手上已经没有装蛋糕的袋子了。监控捕捉到了她此时得意而充满恶意的笑容。 陈争往后一靠,和鸣寒对视。 伍君倩经过的正是通往小公园的街道,她带着有毒的蛋糕过去,半小时后两手空空离开,当晚黄莉经常投喂的流浪猫被药死。事实到底是怎样,已经十分清晰。 “黄莉想得太简单了,以伍君倩对糕点的敏感,当然能辨别出蛋糕有没有问题。”陈争说:“所以她将计就计,用黄莉自己下的毒,毒死黄莉的流浪猫。” “但她为什么知道黄莉有喂流浪猫的习惯?”鸣寒说:“她不仅知道,还知道黄莉喂的流浪猫是哪几只。” 陈争调出27号之前的监控,存下来的不多,但也看到了伍君倩。她和直播时截然不同,打扮得像是跟踪某人。不用说,她跟踪的肯定是黄莉。 “因为在黄莉想要除掉她时,她对黄莉恐怕也有类似的想法。”陈争说:“并且正好注意到黄莉经常投喂的是哪些猫。” “在她药死这些猫之后,遇到了真正的凶手。”鸣寒摸着下巴,“‘幻蝶’不是她最后出没的地方,这里才是。”
第30章 谜山(30) 得知药死流浪猫的极有可能是自己制作的毒蛋糕,黄莉像是被钉在了椅子上,浑身一动不动,连眼珠都没有动一下。许久,她才缓缓抬起双手,捂住了下半张脸,小幅度地摇头,眼泪夺眶而出。 陈争将平板转向黄莉,播放伍君倩出现在斯鹿街的片段,“你知道她跟踪过你吗?” 黄莉抽噎得厉害,陈争只得给她时间平复。片刻,黄莉哽咽着说:“不,不知道。斯鹿街的店是最早的一家,其他几个店发展起来后,这个店基本上被放弃了,她不会来的!” 伍君倩药死流浪猫的事不止让黄莉震惊悲伤,也出乎警方的意料,同时也给侦查打开了另一个口子。孔兵赶紧给陈争加派人手,详细排查斯鹿街附近能够调取的所有监控,鸣寒在一旁道:“只查监控还不够。” 孔兵:“嗯?” 鸣寒说:“杀害动物是个很重要的点,伍君倩能做出用黄莉的蛋糕毒杀流浪猫的事,那在以前,说不定也有过伤害小动物的行为。这会不会是她遇害的原因?” 陈争说:“那‘曾燕’呢?我是说后来这个‘曾燕’。两起案子有关联,不排除‘曾燕’也是因为杀害小动物而死?” 孔兵说:“我先派人去排查这一点再说,反正这是个新的思路,以前也没有查过。” 监控的排查工作虽然交出去了,但陈争对斯鹿街十分在意,基本上一直盯着。调取的视频以小公园为中心,逐步向四周扩散,搜索的工作量也一再加大。 在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时,陈争下意识凑近显示屏。伍君倩失踪的7月27日晚上9点10分,巫冶出现在斯鹿四巷。时间往前,7月20号和18号,小公园内的监控都拍摄到他在喂流浪猫火腿肠。 陈争蹙眉,“巫冶……” 此人是吴怜珊的男朋友,卫校在读学生。吴怜珊在“曾燕”案中扮演着一个十分微妙的角色。“曾燕”手机中有一张她的偷拍照,她自称与“曾燕”在跳广场舞时相识,互相欣赏,他与巫冶吵架后找“曾燕”倾诉,“曾燕”将她带到家中留宿。当时家中只有她与“曾燕”,那么照片很可能是“曾燕”偷拍。“曾燕”为什么会偷拍这样一张照片,无人知道答案。然而客观来说,警方正是因为这张照片,找到了吴怜珊。 陈争不久前接触过吴怜珊和巫冶,这两人看似和“曾燕”案没有关系,尤其是吴怜珊,“曾燕”遇害的10月4日,她正在九院值夜班。但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种不协调感,仿佛交待的并不是实情。但“曾燕”案最大的难点是动机,警方找不到她遇害的原因,在吴怜珊和巫冶这边更是找不到行凶的动机。 而此时,巫冶和伍君倩在同一个时间段,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在此之后,伍君倩就遇害了。 鸣寒在复杂的线索图上又添了一条线,将巫冶和伍君倩连在一起,“两个案子的共同点现在又多了一个。”笔尖在巫冶的名字下点了又点,“这对可疑的小情侣。” 陈争退后几步,面朝线索图坐在椅子上,冷静沉思。 他没有立即下结论,早前他本就怀疑巫冶和吴怜珊,现在一看到巫冶,条件反射就会认定巫冶有问题。这就更需要镇定和客观。 “我记得巫冶也喜欢流浪猫。”陈争过了几分钟才开口,“在他和吴怜珊租住的老楼周围,有不少流浪猫。我上次去他家时,看到他逗流浪猫玩。” “斯鹿街和卫校、九院、他们的出租屋完全不在一个方向。”鸣寒点开地图,“巫冶同学做好事,怎么都跨区做到斯鹿街来了?” 陈争说:“问问就知道了。” 降温之后,卫校的银杏树黄了,秋意开始在校园的各个角落蔓延。上次来的时候,陈争并未太留意草丛中、墙根下的流浪猫,此时再看,才发现它们都被照顾得很好,不怕人,胆子大的还敢来到人跟前“喵喵”讨食。有几个学生用笼子“诱捕”流浪猫,看上去是要带去做绝育手术。陈争看了会儿,向教学楼走去。 没找到巫冶,他的同学说他最近待在图书馆的时间比较多,陈争又折去图书馆。图书馆的侧面围着一群人,都仰着头看热闹。陈争走近一看,正在落叶的树上挂着一只叫唤的猫,不知道怎么上去的,上去了又下不来。学生们用食物在树下哄,它死死抱着树枝,不肯动弹。巫冶爬了上去,向小猫伸出手,小猫警惕地看着他,他小声说:“过来,过来。” 小猫还是不敢动,他费劲而小心地再靠近了一点,终于将它抱住。 学生们欢呼起来,被接下树的小猫飞快跑走。 巫冶拍了拍身上的灰,一抬眼,就看到了陈争。他稍稍一愣,朝人群外走去。此时人群也渐渐散了,陈争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直到周围已经没有学生,巫冶才重新转过来,“陈警官,又有事?” 陈争往小猫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很喜欢这些小动物?” 巫冶似乎有些不解,“很难有人不喜欢它们吧?” 陈争说:“那不一定。” “不一定?” “不然为什么有那么多虐猫杀猫的视频,观看的人还那么多?” 巫冶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像是被触碰到了逆鳞,“那些人不是人,是畜生。” 陈争点头,“赞同。” 巫冶观察了他一会儿,“所以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陈争说:“你挺喜欢喂流浪猫的吧?” 巫冶想了想说:“我会带它们去绝育,不是不道德的投喂。” 陈争又说:“只喂学校里的吗?其他地方呢?” 巫冶说:“你什么意思?” 陈争问:“你认识伍君倩吗?” 巫冶语气明显一变,“什么?” “‘薇茗’甜品的老板。”陈争驻足,和巫冶对视,“对了,上回我还看到你家里有这家蛋糕的口袋。” “啊……”巫冶别开视线,“珊姐喜欢吃,怎么了?” 陈争说:“伍君倩死了。” 巫冶抿着唇,不说话,像是在评估陈争为什么会问到这个问题。 “她不是现在才出事,两个多月前她就被人杀死了,我们最近才找到尸体而已。”陈争继续盯着巫冶的眼睛,“比较巧合的是,我们是在调查‘曾燕’这个案子时,偶然发现了她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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